深林人不归（二）
赵府内院，此次夜宴举办地。【】 因着夜宴尚未开始，锦之便与几个好友熟络的聊起天来，人际关系上，湘漓还是很佩服锦之的，从山中野地来到内城不过短短四月，锦之便已和一群文人雅士相交好，速度之快令她难以想象，毕竟她在这五个月中只认识了几个卖菜大妈，还是印象模糊，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那种。 闲着无聊，湘漓便在主人家许可的范围内走动，赵府上下井井有条，内院的花草众多，只是没有灵魂，被圈养起来的都是一些无心之物。唯有东苑一方竹林最是讨喜，尽是蓬勃朝气。 只是，自打进入赵府，湘漓隐隐觉得有一丝妖的气息，不似锦之身上的气息，而是一种幽深哀怨之气，不过，是她想多了也说不准，她终究不是一个猎妖师，亦不是和锦之一样的妖怪。 “小姐可是喜欢这竹林？”一道温文尔雅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湘漓下意识地转身，见到一个儒雅的男子，一身青衫，一根简约的玉簪，气质不凡，与书中所形容的儒生公子一模一样。 湘漓颔首，出于礼貌，她并没有询问他是何人，反正一定是参与夜宴的客人。 “这里一直是阿音在打理，可是我赵府最美的一处景色。”来人看向竹林嘴角微扬，带有宠溺的微笑，那个阿音似乎于他十分重要。 原来他就是赵笙，此次夜宴的举办者，万妖城主云祁的小舅子，果然如外界所传彬彬有礼，不过他说这林子很美，道也不尽然，不过是比那些死物多一份生气罢，比起山中竹林，可要差得远了。 “赵兄原来在与我家漓漓聊天，方才吴兄还在找你呢。”锦之摇着折扇闲步而来，而折扇上那欠扁的‘风华无双’早已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枝梅花，简约大方，朴素不失高雅。 锦之站在湘漓身侧，俨然一副护犊之势。 赵笙了然，致歉道，“原来这位便是夫人，果然是倾城之色，难怪锦之时常提起，小可方才多有唐突，望夫人见谅，锦之多陪夫人随便转转，我这就去去找李兄。”语毕，赵笙便转身离去，健步如飞，生怕锦之会吃了他似的。 夫人！湘漓还没来得及解释，赵笙怎么就跑了，这可不好办，恐怕经过今日，全城的公子哥都会认为她是锦之夫人了！为什么一定要对别人说是夫妻，兄妹不可以吗！ “漓漓，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只是觉得我和你长得又不像，看起来年纪又差不多，夫妻是最好的掩饰，你别生气呀。”锦之用那一双晶黑色眼眸无辜的看着湘漓，看得她无可奈何。 湘漓看了他许久，终究作罢，随他怎么说吧，名声乃身外之物，她若是看不穿早已经不在这世间了，湘漓如是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丢给他一个白眼。 “那这样吧，作为补偿，漓漓可以问我一个问题，知无不言。”锦之信誓旦旦，势必要给湘漓一定补偿。 “阿音是谁？”对于这个人，湘漓还是有些好奇，不是说赵笙尚未娶妻么？ 听她如是问，锦之一副悲痛模样，“你居然对别的男子的事情有兴趣，真叫我好是伤心。” “问你的来历你会说？”湘漓反问。 “会，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锦之轻笑道，“至于这阿音嘛，说来也简单，她是赵公子捡来的。” 湘漓困惑的看着锦之，何为捡来的？ 这件事说来也不难解释，不过老套的英雄救美之事，赵笙救了重伤的阿音，阿音苏醒后失忆，只记得自己名唤阿音，于是好心的赵笙便收留了她，等到她记起往事再做处置。 而她也颇得赵笙喜欢，然，门第始终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围墙，赵笙再怎么喜欢她，最多给一个贵妾之位。 “恩，来路不明，和你一样。”湘漓淡淡的说道。 …… “管别人做什么，漓漓，我带你去别处看看，赵府是城中第二大府，好玩的东西多了。”锦之自然而然地牵起湘漓右手徐徐前行，湘漓想要抽回却被他攥得更紧。 微风吹拂，东苑竹林寂寂，叶影微微移动，珊珊可爱。日头终于隐没在西边那巨大的扶桑树下，黑色渲染出寂寥的荒凉，一盏盏明灯亮起，点缀着赵府恍如白昼，这无不预示着夜宴即将开始。 宴会上歌舞升平，却没有靡废之气，首座并非主办今日夜宴的赵笙，而是那位百闻不如一见的城主——云祁。 “漓漓，一会儿你不要离开我。”锦之给湘漓喂了一块桂花糕，小心叮嘱。 湘漓略有些迷离，不是很明白他话中含义，锦之很少这样说话，虽是轻浮却隐隐有一些认真。对上他含笑的眼眸。湘漓只能点头，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要闹出什么事来就好，她察觉得到，座上的云祁是一个高级猎妖师。 歌舞还在继续，只是有些乏味，转眼已进入最后一个节目——锦官楼的戏曲。锦之虽是老板却从不上场演出，全是靠那一些个狐狸支撑家业，他终日游手好闲，在贵公子中流连，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你也太过妄为。”湘漓凑近锦之小声嘀咕，敢在云祁面前搬出他那一家狐狸，也真是大胆！ “你不也一样，阿凰虽是灵兽可终究是妖。”锦之的笑丝毫未减，一点也不担心云祁，只要他不惹事，云祁发现他是狐妖又如何？万妖城中可没有法令规定妖精不能赚钱养家的。 提到阿凰，湘漓才记起来那家伙已经在她袖子里安睡一整天了。抖动衣袖把里面昏睡的小鸟儿弄出来，湘漓唇角微微扬起，戏谑地逗弄它的脑袋。 阿凰不忍，终是被湘漓弄醒，不悦的在她手指上啄了一口，慵懒的扑闪着翅膀飞到她的肩头继续沉睡。 “漓漓笑起来真好看。”锦之凑近湘漓耳畔，玩世不恭道。 湘漓即刻敛起笑容，脸颊泛着微微桃花色，离锦之远了一些。见此，锦之但笑不语，似十分满意她的表现。 夜宴人多，又都喝了些酒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注意到的也只当是夫妻恩爱罢了。 “那是阿音？”湘漓看着赵笙身旁的女子小声询问。 锦之颔首，看着对面的另一个男子对湘漓说道，“那位是郑公子，据说她已经窥伺阿音姑娘很久了。” 湘漓点头，这么饱含深情的眼神，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别人的家世不便理会，湘漓继续品尝桌上的餐点。 “要说幸福，还是锦之为最，当真是与夫人鹣鲽情深。”不知是谁扯出幸福这一话题，赵笙立即想到了锦之和湘漓，他这话将众多目光转向他们，令湘漓很不自在。出于本能，锦之微微倾斜身子将湘漓护在身后，举起酒杯与众人对饮，不承认也不否认他们的说法。 湘漓刚想解释，却对上云祁探究的目光，温柔而威严，看得湘漓心中发颤，这就是城主的气场么？竟能让她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锦之饮酒的间隙用余光看向云祁，淡淡一瞥不着痕迹，只是云祁注意到了，那是猛兽在保护重要之物事流露出来的眼神，凶狠警惕。 云祁举起酒杯淡淡一笑，是对湘漓的。 湘漓心下一凛，也只能拿起酒杯向云祁敬酒，饮下酒后云祁便不再看他们，只是与身旁的人低语。 放下酒杯，一只宽阔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温暖有力，湘漓抬眸看去，锦之还是嬉笑着与几位公子饮酒，她渐渐宽下心来，不想云祁竟能让她这么紧张，会使她产生如此压迫感。 转眼看向赵笙，他竟不在席间，不过别人的事也没必要太在意。 明月渐渐往西行走，西风吹来愈加寒冷，夜宴却正直欢愉之际，酒酣人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