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薛蟠1
“老爷,蟠儿如今还小,有话好好说,又何必这般动怒呢?” 衣着华美,插金戴银的美妇人跪伏在地上,紧张地抱住了丈夫的腿脚,哭丧着脸道。【】 “是呀,爹爹,哥哥年纪尚幼,今时知道自己错了,定然好生地改了,再也不犯了,求爹爹看在mama的份上,饶了哥哥这一遭吧。” 一位年岁不大的小姑娘也是满面泪痕,不过嘴巴倒是利落,如此这般地说道。 “小畜生,你可真知道自己错了?小小年纪,不思进取……” “老爷,儿子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少年人有气无力地耷拉在板凳上,甭管心中怎么想,不过态度却是诚恳无比。经验丰富的他自然是听出了自家老爹只怕是这股子气性过去了,急忙地认错道。 实是没想到,自己这次这般地倒霉,竟然被老爷当街撞到,自己嘴巴里还不干不净了几句,这下子这算是到大霉了。 老爷的鞭子真心不是盖的,几鞭子下去,薛蟠就哭爹喊娘了,好在他身边的人机灵,看着情势不好,急忙地跑去了后宅,然后找姑娘通风报信,找来了太太做靠山。 薛夫人和薛家大姑娘好容易听完了小厮的禀报,只唬的魂飞魄散,在丫鬟婆子们的服侍下,急忙地赶往前院儿。 本来薛老爷已经揍的差不多了,快要收工了,可谁知,看到夫人和女儿时,他又一次地恼了,又抡起了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 薛蟠可不知道自己的这最后几鞭子本来是不该挨的,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好在薛老爷抽了几鞭子之后,也是筋疲力尽了,所以便将鞭子扔在了一边,停手了。 “夫人快快起来,这个孽畜若不严加管教,将来不定杀人放火,为祸薛氏。” 薛老爷皱着眉头嫌弃道,薛夫人王氏心中却着实地不以为意,自己的儿子,如何就成了老爷口中地大jian大恶之人了。 不过在孩子下人面前,自家丈夫的权威还是需要维护的,所以薛夫人并没有回嘴,不过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薛老爷心中长叹,都说慈母多败儿,老祖宗这话说的有理。 看来自己只怕是要将生意上的事情缓缓,好生地教导儿子了。 夫人官家小姐,本以为即便是庶出,也不会少了见识,不过这些年下来,薛老爷也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夫人实在是眼界,格局有限。 不过她为薛家诞下了一儿一女,又是为老太爷,老太太守过孝的,所以地位稳固,再加上娘家的能耐,所以薛夫人一直都存着优越感,有些看不清楚形式。 薛老爷对此倒也不在乎,反正他的孩子,决计不能毁于妇人之手便是了。 这一年多,他大概齐地将薛家的生意归拢归拢,该收的收,该处理的处理,为的便是日后空出时间来,然后好生地教导子女。 憨实闯祸的长子,玉雪聪明的女儿,一双儿女算是薛老爷的掌中宝。 尽管表面上疼爱的是闺女,可是薛老爷对于儿子自然也是有大期待的。 女人重长子,男人疼幼子,薛家没有幼子可疼,薛老爷便将自己一腔的爱意放在了自家姑娘身上了。 而且薛家的姑娘,乳名唤作宝钗的,也是担得起薛老爷的这一番疼爱的,尽管年岁不大,可是学识心智,比起寻常男子来,也是不差什么的。 薛老爷自此更加地疼爱姑娘了,当然对于儿子他也是没有放弃便是了,毕竟是为人父母的,怎么可能会真的这般狠心就放弃了自己的孩子,尤其还是顶门立户的长子呢? 混世魔王的薛蟠可不知道,自己的苦日子是从今次的这一顿皮鞭子开始的。 他老子的这一顿鞭子打的可着实地不轻,所以他连唤疼的力气都不大多了,让薛家夫人王氏以为丈夫如同以往那般,并没有下了狠手。 唯独年幼的宝钗,察言观色的本事确实了得,自然是看出了哥哥的不对来,对着薛管家使了个颜色,这位可真是个机灵人儿,忙不迭地打发人去城里请了大夫进宅子里。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般也是会供奉一两个医者,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过薛家却是个例外,不过是有一直看重,利用的医者,不过并没有供奉。 姑娘和管家之间的眉来眼去的小动作薛老爷自然是看到了的,不过他没有出声,自然是默认了的。 他自己下手自然是知道分寸的,不过这个薛蟠却着实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自小也没有受过什么苦楚,看着是个敦实的,不过却是虚胖罢了 所以被自家爹这真来的几鞭子下去,唬的三魂飞了七魄,身上又疼,心中又惧,又恼,等到薛管家领着薛家相熟的乐大夫进门时,被送回了自己小院子的薛蟠已经有些人事不省了。 薛夫人王氏如今已经顾不上和丈夫置气了,反倒是哭天抹泪地开始心疼起儿子了,这会儿听闻管家领着大夫上门了,急忙地带着闺女避到屏风后面去了。 刚刚吩咐丫鬟替儿子换了衣服,虽没有亲见儿子的伤势,可是看着沾满了血渍的衣衫,薛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肝如同被热油煎过的一般,疼的慌。 自己怀胎十月,拼死挣活生下来的儿子,被自己的亲老子这般地磋磨,这可真是…… “老爷也忒是狠心,若是你哥哥有个三长两短的,可让我这个当娘的怎么活?” “mama,您别担心,哥哥定然是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只怕自此爹爹也是气的狠了,只盼着哥哥将来都改了,也别让老爷再忧心烦恼才好呢。” 宝钗搀扶着太太,闻声劝说道。 乐大夫诊脉之后,笑着安慰面目紧张的薛老爷, “贵公子并无大碍,不过是外伤,好生养上一阵子便无事了,再者,夜里注意不要发热,问题不大。” “劳烦你为这个小畜生跑一趟了,真是不中用的很,看我改日不扒了他的皮。” 薛老爷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嘴上自然是不饶人的。 对于他的这番作态,乐大夫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摇摇头,不再理会他的装腔作势。 “你呀,你呀,可是欠着我一顿好酒,过了几日,令郎痊愈了可要记得下帖子,请我吃酒才好呢。”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别说是一顿,就是十顿,只要你不忙,我天天下帖子请你吃酒” 薛老爷在商场上多年,说话自然是风趣的很,逗的乐大夫嘴都合不拢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感叹了几句这个世道真是做什么都难,这才亲自地将乐大夫给送到了府门口。 薛老爷目送着乐大夫的马车离开,这才转身进了府门,回了书房。 这年头,书房简直比起正院更像是薛老爷的起卧处,倒也正常,大家都是这个做派,薛老爷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起居方式反正是大大地便宜了男人们,想去正妻那儿就去正院,想去小妾通房那儿自然就是更加地方便了。 好在这位薛老爷一年四季忙的不着家,所以哪怕早年府中还有几个上不了台面的通房小妾的,不过有了只盯着后宅的薛夫人王氏,如今薛家的后院可是干净的很。 一家三口倒也是算是清净,薛老爷对于自家夫人处置了小妾通房也是不置一词,这也是如今的世情,男人么,两只眼睛盯着后宅算什么,后宅是女人们的天下。 所以哪怕是薛家的几个小妾们曾经身怀六甲,可是一尸两命,薛老爷也是不知道的,或者说是不愿意知道的。 毕竟家和万事兴 现在的薛老爷归拢了家族的生意,打算将重心放在子嗣的教育上,这也是重中之重,毕竟家族的传承重要,若是后继无人,这偌大的家产便要流到旁支的身上了,这让薛老爷如何能服气? 薛蟠可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多么地凄惨,不过夜里的薛蟠却是如同乐大夫的担忧的那般,发起了高热来,好在乐大夫早有预见性,所以早早地备下了药方子,薛家只要煎药给他灌下去就没问题了。 这年头,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了人命,薛家老爷和夫人听闻儿子发起了高热,还哪里能睡的着? 半夜地折腾了起来,打着灯笼,到了薛蟠的院子里。 薛夫人对于自己安身立命的长子自然是看重至极,所以薛蟠的院子服侍人基本上都是能力和品貌都能看的过去的人,而且都是丫鬟 薛老爷对此颇有微词,不过也怜惜夫人对于儿子的一片慈母心肠,只能来了个视而不见。 现在,他另有心思了。 看来儿子不能再继续地在后院住下去了,等到病好了之后,将儿子挪到前院儿,然后自己不管是亲自教导还是请了先生来,都是极为地方便的。 不过想想薛蟠自小到大辞退了多少的先生,只怕这金陵城有没有人会接手他,这实实在在地是个大难题。 算了,请来的先生只怕也是迂腐的书呆子,还不如自己亲自教导,恼不得教导出来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闪瞎了众人的眼睛方显自己的手段,才能呢 薛老爷意气奋发,兴致勃勃,此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薛蟠这一夜上吐下泻,反正折腾的一家子人不得安生便是了。 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薛蟠身上的高热总算是退了下去,听着丫鬟的禀报,薛老爷长舒了一口气,薛夫人亲手地照顾儿子,累的也是够呛。 再看着对着丈夫柔声娇气的婢女,简直碍眼至极。 哪怕她此刻真心是全身无力,也忍不住地泛起了一股子邪火来。 有哪些眼尖心明的自然是知道这丫头只怕是要倒霉了 这年头,最可怕的并不是将你打一顿,骂一顿,而是放出府去,这才是要命呢。 他们许多人都是薛家的家生子,一辈子都是在这大宅门里生活的,这若是放出去了,老子娘几辈子的脸面没有了不说,只怕自己一家子日后的生计就要断送了。 只恨那丫头还不自知 薛老爷也没有发觉这其中的不对来,挥挥手让那说话的丫鬟下去便是了。 那丫鬟暗暗地跺跺脚,似乎有些懊恼之意,也不知道懊恼自己心急了还是老爷对自己无动于衷,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丫鬟的这个动作,落在了薛夫人的眼里,就立刻地成为了手心里的刺,心头上的钉子,非得要拔下她一层皮来不可。 薛夫人知道自己青春不在,年岁大了,说不定哪天薛老爷就会再进新人了,尽管越不过自己去,可是她心中能畅快吗? 谁愿意贤惠大度地将自己的丈夫推出去和别人分享啊? 薛夫人在娘家时便是庶女,王家教导闺女,讲究的是“无才便是德”,略微地识得几个字,知晓女则女戒便算是完了,至于其他,管家理事,看账本这才是大头呢。 身为庶女的薛夫人在这方面自然也是不大灵通的,好在她的夫家是经商人家,赫赫有名的皇商,所以最不担心的便是无人看账本了。 薛夫人和薛老爷蜜里调油的那几年,他还亲自教过自家妻子如何看账本,如何和从这些冷冰冰的数字上发现猫腻之类的。 可惜的是,薛夫人不大的脑容量都被如何把持后宅,如何整治小妾给占满了,所以哪怕是知道丈夫是一片好心,自己也是真心实意地下了一番功夫,不过可惜的是,成效并不是很好。 所以薛夫人手边的内宅账本一直都是身边的丫鬟嬷嬷在料理,到了这几年,闺女渐渐地长大了,薛夫人自然是要教导女儿的。 薛老爷生怕她将自家闺女给教坏了,所以亲自地上阵,自家姑娘宝钗着实地给了薛老爷极大的惊喜。 宝钗几乎就是一点就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至于一起学习的薛蟠,看着这些数字,简直双眼冒圈圈,哪里能有吃酒耍酒令好玩? 几次三番下来,薛老爷自然是看出了儿子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不过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教导,不过渐渐地还是将重心转移到了宝钗头上,毕竟谁都喜欢聪明的学生,谁喜欢一块儿愚不可及的木头疙瘩? 宝钗学的快,上手的也快,渐渐地,这后宅的账本子便到了她的手上,不过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谁家的闺女在闺阁中就抓着账本子不放啊? 这以后还能嫁的出去吗? 对外的说辞自然是一样的,宝钗和那些闺阁少女一样,自然是喜爱诗词,爱好动个针线,绣个花样子之类的。 薛蟠的这一病吧,外加上装可怜,愣生生地在床上躺了月余,看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这才不得不爬了起来。 下床了之后,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按着mama的吩咐去老爷那儿请罪,认错,否则的话,告诉老爷自己错了。 “你老爷自然是疼你的,可是蟠儿你合该好生地将这些毛病给改了,跟着老爷学些本事,否则的话,将来咱们娘母子可要靠谁去呢?” 薛夫人这悲情牌一出,薛蟠还真心是激起了几分好胜心来,他也知道因着自己的不成器,mama掉了多少的眼泪,薛蟠尽管是个混不吝的,可是这孩子有个好儿来,那就是对薛夫人,甚是孝顺。 对于薛老爷,他惧怕更多一些,对于一直护着自己的mama,慈爱柔善的mama,薛蟠自然是孝顺有加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哪怕薛蟠知道老爷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还是忍不住啊花花世界的诱惑太多,老爷一年四季能在家里待几天? 薛夫人对于儿子简直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所以薛蟠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有着这样的作风,简直一点儿也不奇怪。 好在还是个孩子,哪怕是再无法无天呢,倒也有限,不过是个小纨绔的作风罢了。 薛老爷既然决定了要将儿子给掰正过来,自然是知道这是个长期的事情,不能一蹴而就的。 他也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薛蟠遵循着mama妹子的教导,前来书房请罪认错,薛老爷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毛笔,淡淡地对着长随道, “且让他进来,看看这个小孽障又有些什么诡辩了” 长随对于老爷的口不应心也是习惯了,这个年代,讲究的便是严父慈母,谁家也逃不过这个套数,父子之间看着竟不似父子,倒似仇人,动辄“畜生”“孽障”“孽畜”之类的,也是寻常之言。 当然,也许还有不同,不过这个意外绝对没有出现在薛家便是了。 薛蟠惴惴不安地进了老爷的书房,这里面是薛蟠在这个府邸里最为厌恶的地方,进来之后,总有一股子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感觉,那种自己像是闯入者一般,破坏了什么的恶贼一般的感觉简直就糟糕透了,好吗? 不过,即便如此,薛蟠也不敢左顾右盼,甚至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儿,进门之后,老老实实地跪在了青砖地上,低垂着脑袋,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老爷,儿子知道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 “喔?你可知你错在了何处?” 薛蟠生平之中最为厌烦的话语中这句话绝对占前三的因为他压根儿就没觉得自己做错了,难道不是吗? 那些穷酸不好好儿地走自己的道儿,非要出现在街面上来碍自己的眼,自己不过是呵斥两句,也没有打骂,如何那般地败坏自己的名声,说自己飞扬跋扈,哼 尽管薛蟠低着头,薛老爷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即便是不看他,端看他别扭的小模样,不用问也是知道他的小心思的。 “行了,先起来吧,地上凉,跪着只怕也是不舒服的,是不是?” “谢谢老爷体恤儿子。” 薛蟠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同时心中也腹诽,跪在地上自然是不舒服了,老爷简直问了一句废话。 不过看来mama和妹子说的是对的,老爷还是舍不得自己受苦的。 薛蟠心中有些小得意,自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蟠儿,你如今也是十岁的大人了,我再不将你当成是稚子看待,你能否告诉老爷我,蟠儿你将来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儿子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将来的事情将来自然便知道了。” 许是因为薛老爷面上的神色柔和了许多,薛蟠这不经大脑的话就直接地冒了出来。 话出口之后,他尽管略微地有些后悔,可是为时已晚 再想要弥补,不过满头细细密密的汗已经出来了,生怕自己受到的不是老爷的呵斥便是迎面飞来的茶盏了。 “唔,看不出来,蟠儿你还是个有慧根的,这个性子么,随心所欲,倒是有那么几分高人隐士的风姿呢” 尽管薛蟠也不弄不大明白“慧根”是个啥,“高人隐士的风姿”又是何等地惑人,不过看着老爷似笑非笑的模样,就饶是薛蟠再是个傻的,自然也是看出老爷这话并不是在夸自己了。 不过一紧张,嘴巴一秃噜,薛蟠又继续道, “多谢老爷夸赞儿子” 这下子,薛老爷已经气的仰脖儿了,薛蟠的耳边传来了第三人的笑声,他随着笑声望去,一位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扶着桌子,笑的东倒西歪,仪态全无 “俊生别恼,你这个儿子倒是个有趣的,不似那些成天只知道死读书的。” “你少说些风凉话,我会更高兴。” 薛老爷也是丝毫不客气,硬邦邦地回道。 薛蟠的小肥脸涨的通红,孩子也是有自尊的 “好好好,你教育儿子,我去休息,话既然我带到了,俊生你也好好儿地想想,有些时候,只怕你也是拒绝不了的,毕竟那些人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 隐隐地点了一句,然后那文士对着薛蟠一番挤眉弄眼,然后绕过他,出了书房 “老爷……”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被人给看了笑话,薛蟠心中有些羞恼,干巴巴地道,语气中带着无限地可怜,配上薛蟠的小肥脸,莫名地有一种喜感。 薛老爷差点儿没忍住自己的笑意,轻咳了一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之后,这才对着薛蟠道, “晚上回去好生地想想,你想要干什么?我说的是干什么就是未来的志向,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也是志向,去战场上成为震慑四方的大将军,再不然,如同很多人一般,想要封相入阁,做个位极人臣的也是一种志向,你自己想好了再告诉我” “知道了,老爷,儿子先告退了” 薛蟠也看出来,只怕自家老爷也是笑话自己的,怏怏不乐地离开了书房,然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再过两天,他就要离开这个院子,搬到前院去了,日后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对于薛蟠来说,其实真心是个很遥远的问题。 自己想不通的问题,薛蟠一向光棍的很,那就别去想了呗,不过现在不行,既然是老爷布置的功课,他自然是要好生地想个法子来应付过去的。 这个世界上薛蟠能想到的,可以完全信任的,可以求助的人还真有,自家meimei宝钗啊。 老爷太太都夸宝钗聪慧有主见,所以薛蟠对于这个meimei也不是一般两般的信任,以前闯点儿小祸啥的,也是宝钗指点自己几句,他就能逃过老爷的责罚了。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薛蟠也不带人,也不让人通报,直接地去了meimei的院子,不过到了院门口,这才恍然自己来的突兀,竟是空手而来了。 薛蟠一向对妹子上心,但凡出去,小点心,蜜饯,时鲜果子之类的,总会让人买上一两样儿,让meimei看看,尝个鲜儿,可唯独今次,自己竟然大喇喇地空手过来了。 薛蟠正懊恼,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回去那点儿东西再来,就看到了妹子身边的大丫鬟,名唤莺儿的捂着嘴巴笑呢。 “哎哟,大爷,这是来我们姑娘?还不快进来?大爷都在这儿转磨半天了,这门口的地砖都薄了两分儿呢。” 好在薛蟠在家里,尤其是在meimei这里并不摆什么架子,对于丫头的打趣浑不在意。 既然被人给撞见了,那么就光棍地进去吧。 “自然,我来瞧瞧妹子,这些日子天长了,她可是闷了,改日找个天气好的时日,跟太太说说,去寺里面上香拜佛也好,郊外踏青也罢,带着meimei出去走走看看,如今的春来了,金陵城外的景色正好呢。” “哎哟,果然是大爷疼我们姑娘呢,这几日姑娘正觉得有些烦闷,只怕大爷说了,太太一准儿是答应的。到时候奴婢也沾沾我们姑娘的光,出去见见大爷嘴里的好景致呢。” “这还不简单,晚膳时便跟你太太说,你也时常地劝着meimei出来花园子走走,可别见天日就待在屋子里。” “奴婢记下了。” 两人说着话儿,就已经到了小花厅。 这里被宝钗改造成了日常起居的地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里消磨的,她这里的书籍竟是比薛老爷哪里也不见得少多少。 而且更加让薛蟠敬佩的是,这里的每一本书,meimei都是仔细地读过的。 莺儿和薛蟠说话时,宝钗便听见了,不过兄妹来感情好,她此刻也怠懒的动,所以并没有出门去迎自家哥哥,也知道他定然是不介意的,所以坐着没动。 看着哥哥掀起帘子进来了,宝钗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相迎。 兄妹俩见礼毕,看着莺儿端茶上点心,然后转身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位主子之后,宝钗这才问起了哥哥的来意。 他将自己和老爷在书房的对话告诉了meimei,自然是隐去了自己闹出了笑话,丢脸的那一段儿,然后双眼期待地望着宝钗, “meimei,你说说我日后该干什么呢?我也没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有趣的,都很无聊,道德文章我又看进不去,当个大将军听着倒是威风,不过我也知道如今的天下承平已久,哪里有仗可打?我何时才能当上大将军,所以这一条路也是走不通的,可我也知道,想要一辈子当个纨绔,那也不大可能,别说是老爷和妈不同意了,只怕是meimei你也是看不上的,所以你能告诉哥哥,我该干点儿什么吗?” 看着这般迷茫脆弱的薛蟠,早熟的宝钗隐隐地觉得有些心疼,不过她一个闺阁女子,尽管被父母夸赞聪慧,可是涉及到了薛蟠这样的问题,她又有多少的高见呢? 本想劝说自家哥哥上进,好生地去读书,可是在看到哥哥这副模样时,她又说不出那样的话来了。 屋子里一时地陷入了沉默,薛蟠看着meimei为难的样子,也是知道她真正地想说些什么了,扯了扯嘴角,对着她道, “meimei别为难了,我自己一个昂藏七尺的男儿都想不出来,何苦又来为难meimei呢?明日我只告诉老爷自己想不出来,再不然就告诉老爷,我只想做个纨绔,想来也是不错的,反正我这个儿子,老爷一直也是不满的,只怕这次,他就会真正地死心了。” 薛蟠哭丧着脸,对着宝钗道。 “哥哥如何这般地丧气?老爷对哥哥如何,我这个当女儿,当妹子的还能不知吗?哥哥万不可这般地自暴自弃才好呢,尽管咱们现在可能还弄不懂自己真正地想要什么,可是哥哥现在还小,不是吗?咱们慢慢地寻,去找,总会有一天会明白的,是不是?” 宝钗只能干瘪瘪地安慰道。 “对,meimei说的对,我先回去了。meimei也别时常地躲在屋里了,也常出去走走。不过春日天气多变,meimei又是咳症的,也是要小心保养的。” 这般仔细地吩咐了自家妹子一通之后,薛蟠便离开了宝钗的院子,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躺在榻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慢慢地睡了过去…… 薛老爷对于薛蟠和宝钗之间的谈话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也没想到,小屁孩儿一般的薛蟠竟然也有这般内秀的时候。 也许以往父母的手段过于简单粗暴,所以没人来了解他,所以就造成了薛蟠越来越纨绔的情况了。 看来自己有必要使出必杀技了。 在皇权盛行的年代,就算是想要做个纨绔,那也是不容易的,所以薛蟠的这个心愿也是很不容易的。 第二日,薛蟠睡的红光满面的,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彻底地破罐子破摔了,总之,他一脸坦然地模样倒真是引起了薛老爷的兴趣。 用过了早膳之后,薛蟠告别了自家mama,meimei,然后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去了老爷的书房。 他放弃了,自己想干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老爷想让他干什么,所以就算是自己想明白了自己想干什么,如果老爷不同意的话,那也是白搭。 所以,他对着薛老爷也是挺光棍儿地,破罐子破摔地将自己刚刚的这一番理论告诉了老爷,看着他面无表情严肃模样,此刻的薛蟠才回神过来,回想着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大不敬的话,一脸的灰败。 小孩儿脸上的表情忒是丰富,薛老爷第一次地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还真是挺有趣的。 “所以老爷我让你做什么,你就答应去做什么了嘛?” 薛老爷带着几分兴味儿地问道。 “对,老爷,儿子再不反抗的,听着老爷吩咐吧,儿子也知道老爷是为儿子好的。” 这话薛蟠说的倒是真心实意的,不管如何,父母对自己的一片真心,苦心,他还是能体会的到的。 “明天你随我一起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好不好?” “就我们俩去,妈和meimei不去吗?” 薛蟠急忙地问道。 “难道男子汉大丈夫就离不开你母亲了?” 薛老爷也不恼,似笑非笑地问道。 “并不是,meimei这一阵子时常地闷在屋子里,如果妈和妹子能去,也让她们散散,看看春景。” 薛蟠急忙地摇头否认道。 “你母亲带着宝钗去上香了,在外面住上两天,正好儿地散心,你随着老爷去庄子上,可好?” “好” 既然老爷都安排好了,只怕自己也是逃不过的,所以他就痛快地应了下来。 可是谁能告诉,来庄子上不是来查看账本的嘛? 他和老爷都是一身粗衣短打,这是什么打扮? 不过就算是如此,白嫩的薛蟠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浑然没有吃过苦的那种,看着什么都特别地新鲜。 之前还能忍着,不过看着庄子上人人忙碌,薛蟠也忍不住了,左顾右盼地看了起来,兴致勃勃地模样。 父子俩换上了粗制衣服,可是庄头还真是不敢真让这两位就去干农活啊,听老爷说要带着少爷体验生活,也让少爷知道百姓疾苦,庄头还觉得自家老爷想一出是一出,还真能让少爷去干活啊? 不过既然老爷吩咐下来了,庄头也不敢糊弄,捡了个轻松的活儿,让父子俩去松菜地,这不算是什么太难的苦活,只要有耐心一切没问题。 当然,生怕老爷和少爷都是麦韭不分的,所以找的这块儿地都是白崧,看上去水灵灵的,脆生生的,也很好区别,所以这一分多地就归老爷和少爷了。 薛蟠手中握着特制的小木铲,还挺兴奋地,拍着胸脯对着庄头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儿干,让他放心,看着庄头一脸不放心地离开,他还有些不高兴的。 这活儿吧,看别人干最是舒服了,而且也挺简单的。 可是轮到自己了,那就不叫遭罪了,薛老爷也不和儿子说话,专心致志地干自己的,两人一人一陇地,谁也不干扰谁,薛蟠本来以为自己就算是比不过老爷,可也差不到哪儿去呢。 可惜的是,老爷都干完一行半了,可是自己呢,才将将儿地到了半陇,头上的太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毒辣起来,薛蟠的小肥脸被晒的红彤彤的,也不嫌弃庄头提供的粗瓷白水了,喝了好大碗之后,这才觉得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替自家老爷端了一碗水的薛蟠,走到了老爷身边,看着他浑身清爽干净,动作从容,认认真真地的模样,薛蟠难免地有些愧疚。 自己的小聪明一定是逃不过老爷的眼睛的,不过他竟然没有指责自己,薛蟠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逃过一劫,简直是太好了。 “蟠儿加油,干完你的那半截儿,咱们就用午膳。” 薛老爷面色柔和地拍拍儿子稚嫩的肩膀,鼓励道。 薛蟠只觉得自己的浑身轻飘飘的,全身充满了干劲儿,自从自己记事起,老爷就没有这般地和自己亲密过,这是第一次,所以薛蟠直接地就晕乎乎了。 等回神过来,他已经握着手中的小木铲,继续地翻地了。 可惜没多久,这股劲儿就xiele,薛蟠觉得手中的小木铲似乎都沉重了不少,而且自己的手磨的红彤彤的,火辣辣地疼。 还有胳膊也是重的快要抬不起来,最糟糕的是腿啊,长时间地蹲着,跪着,坐着,各种地姿势他都尝试过了,可是地里总是硬邦邦地,各种地不舒服,现在的薛蟠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已经是木的了,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看着不远处仍旧认真仔细的老爷,薛蟠只能咬着牙,有些木然地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动作。 庄头看着浑身是汗,哭丧着笑脸的少爷,已经忍不住地红了眼眶,什么时候自家少爷这般地狼狈过了呢?以往他大概只有去府里缴春秋两季租子的时候才能在见到少爷一回。 可是那次,少爷不是锦衣华服了? 何曾如同今日这般狼狈? 老爷忒是心狠,尽管心里暗暗地腹诽自家老爷,可是让他上前去劝阻,庄头还真心是没有那个胆子的,所以只能红着眼眶,在一旁地位少暗暗鼓劲儿,对于他糟蹋了小菜苗的行为视而不见。 若果真这是自己的儿子,他只怕早就一巴掌上去了,小兔崽子,败家玩意儿,这好端端地菜苗子,在你手底下成什么样儿了。 不过既然是少爷糟践的么,那就不打紧了,事后随便找个人去补种就成了。 当然,糟践的小菜苗也不会浪费,这个时候的菜苗正新鲜的紧,烧成汤,让老爷和少爷尝尝鲜,一点儿也不浪费的。 直到太阳开始西斜了,饥肠辘辘,眼前有些发黑的薛蟠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走,蟠儿,我们去吃饭” 薛老爷意气奋发,对着儿子伸出了手。薛蟠迟疑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小肥手,薛老爷一把将薛蟠给拉了起来,牵着儿子,两人离开了这一小份儿菜地,庄头立即地就迎了上去。 七尺男儿红着眼圈,着实是难看的紧,不过薛蟠已经顾不上去看人家的表情了,他饿坏了,又觉得困。 父子俩人换了衣衫,勉强地洗漱擦拭了一番,然后对着庄子上的糙米饭,伸出了手。 薛蟠第一次没有嫌弃饭菜难吃,不精致,菜少,盐少,没油水儿。 小牛犊子一般地将一大碗的糙米饭就着小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和他一个表现的还有薛老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