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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明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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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宫里的杏花,开了!

    宫苑里,远远眺望过去,杏树林一片片粉粉的柔柔的,衬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煞是好看!

    天气还是很冷,所以长乐宫神仙殿依然门窗紧闭,所有厚厚的帘幕全部放下。【】宫室中央,十多个火盆里火焰旺盛。二十多树高灯加上上百的油盏,将宫殿照到通明。

    ·

    加厚的席垫,是内宫为寒冷季节专备的。铸造精美的青铜席镇在灯树和油盏的映照下,锃明澄黄,烁烁泛光。

    公主们身着统一的礼服,依着年龄大小次第落座。华美的裙裾下摆,优雅地向四周铺展开,犹如一朵朵……倒扣的,花。

    天子的女儿们奉祖母太后的召唤,今日齐聚一堂。

    内官在悠长地通报:“皇太后至!”

    窦太后手牵阿娇,由馆陶长公主搀扶着,慢慢走进来。

    女孩子们行动如一地叩首行礼,齐齐请安:“皇太后万安!”

    “诸孙免礼。”窦太后入座停当,左边长公主,右边小陈娇——陈娇右边,还有只胖乎乎的大灰兔。

    “诸公主,上年吴楚生乱,内廷无暇他顾,”老太后和蔼安详,看样子今天心情不错:“如今,战乱消弭,天下承平。内宫当复‘上巳’之庆典。”

    “啊?哈。”公主们相顾而笑: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上巳节’是女孩子们最重视的节日,去年因为打仗不许庆祝不许游乐,是皇宫内眷们公认的当年第一大损失,想起来就愤懑不已。今年,总算能恢复了!

    春花、溪流、杨柳、飞燕、芳草、云雀……无数的生趣,无尽的快乐……

    窦太后听下面悉悉索索的一阵sao动,莞尔:“现上巳佳期渐近,诸孙但有所欲,尽可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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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一群公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节俭到近乎‘吝啬’的祖母太后,今儿转性子了?突然变大方了?

    以前过上巳节,皇太后都是按照大汉往年的惯例,给所有人赏赐同样的物件,还年年一个样!纯粹是意思意思而已。怎么,今年可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真有这样的好事?

    所有人都把‘不敢置信’明明白白摆在了脸上,招惹长公主一阵好笑。

    “诸皇汉公主,所谓‘良机’,可遇而不可求。切莫错过啊,切莫错过!错失可不补哦!”凝睇这一大群侄女,馆陶长公主依在母后身上,嘻嘻哈哈起哄:“须知待皇太后再度解囊,恐数十载之后尔!”

    窦太后虚打一拳,笑骂:“阿嫖,嫖儿,胡闹!”

    “呵……嬉,嘻嘻……”一圈公主纷纷掩口,这下,可相信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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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声歇。女孩子们交头接耳,互相打着商量:难得一次祖母皇太后那么大方,要什么好呢?

    按规矩,最年长的公主第一个开口。天子的女儿们按照年齿长幼,一一报出希望得到的上巳节礼物。一旁,女官秉笔在竹简上做着记录。

    ……

    “信期绣锦。”

    “水玉环。”

    ……

    阳信公主:“紫晶钗。”

    轮到南宫公主了。踌躇了好一会,南宫慢慢吐出一个单音节:“琴……啊!”话音未落,边上的阳信公主震惊之下立刻在meimei腰间扭一把。

    “南宫?汝何言?”窦太后没听清楚,侧过头,追问。

    阳信急了,连扯两下二妹的袖子,用口型无声地问:母亲都不许学琴练琴了,你还要把琴回去,不是找骂找打吗?

    南宫公主哀怨之极地瞥瞥大姐,眼圈湿润润的。

    阳信叹息不已,但还是坚定地摇头:不行!母命,不可违也!

    南宫公主握紧拳头,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南宫,南宫?”这回不但是皇太后,长公主还有所有其她公主,都看过来了!

    南宫别过头,故意不瞧大姐,急急速大声道:“大母,琴,琴!”语速之快,似乎是怕自己临时没了勇气改了主意。

    “哦!好。”窦太后应声。她才不在乎王美人两个女儿之间在闹什么纠纷,只管接着往下问。

    阳信心中慨然,坐回去再不搭话。

    ……

    该内史公主了。

    从一开始,内史公主就一直炯炯有神地盯牢表妹怀里的胡亥兔,心里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如果、如果开口要那只兔子,不知道祖母会不会同意?

    但栗夫人的小公主毕竟没疯。内史公主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胡亥身上拖回来,无精打采地嘟哝:“夔龙纽珠镯,大母。”

    ……

    平度公主:“朱玉簪。”

    ……

    ·

    公主们一圈都说完了,可窦太后还在等。

    神仙殿里一时安静下来。负责记录的女官停笔,恭候。

    良久,窦太后拍拍阿娇的小肩膀,很奇怪地发问:“阿娇,阿娇因何不语?”

    馆陶翁主抓着胖胖兔的两只前爪,正和兔子玩游戏……忙得很;闻言颇感意外:“大母,语甚?”

    小女孩睁大眼,也很奇怪地问:“呵,大母,娇娇有份?”这里还有她的事?不是针对公主表姐们的吗?自己……只是个翁主哦!

    “阿娇,”窦太后把宝贝孙女揽进怀里,上上下下一通摸索,几乎将阿娇揉进rou里去:“娇娇自然有之。阿娇亦吾孙也,岂会无份?”

    “哦!哈,大母呐,大母。”馆陶翁主搂住祖母的脖子摇啊摇,乐开花。串串笑语从红彤彤的小口中逸出,比春风中的银铃更清脆更悦耳。

    ·

    内史公主低头,只觉得心口火烧火燎,一肚子气却不知如何发作。

    ——怎么哪里都有她?

    ——她又不是公主!

    ——她甚至都不姓刘!!

    三个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说立太子大典前是最最关键时期,决不能有丝毫闪失:凡事,能忍要忍;不能忍的,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必须忍!

    ‘好,我忍,这次我忍了!’内史的头快低到地了:等大哥当上了皇太子,等大哥当上皇太子,等大哥当上皇太子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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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公主垂眸,目光凝固在面前的一小块地板上。

    ‘又插一脚?她不是公主!她不姓刘!她根本不是皇家的人啊!!’长袖掩饰下,十根手指头绞得死紧:我的手钏,舅舅给的手钏;琴,我的琴,好辛苦才练会的琴……

    一只小手怯怯地伸过来,覆在南宫公主紧攥的拳头上。

    南宫抬头:是小妹,小妹缑邑公主。

    王美人的二女儿忽然发飙,猛一把甩开小meimei。林滤公主猝不及防,几乎歪倒地上;挣扎着坐好,泪眼汪汪地缩回去。

    王美人三个女儿对面,石公主把一切看进眼里,惊得合不拢口。另几位公主从眼角余光里瞥见,同样疑惑莫名,侧目不已。

    阳信捅捅二妹,对之怒目而视:这是什么地方?列席的又都是什么人?搞清楚状况!克制点!!

    南宫公主被大姐管惯了,呐呐垂首,不动了。

    ·

    主位上的人可不管下面这些小动作。

    “阿娇欲之何?”窦太后笑眯眯笑眯眯。

    “唔,大母,随意……”馆陶翁主的目光,在半空中与内史小公主的……不期……而遇。

    ‘哇!!这是什么表情?好凶哦!打算吓谁?’娇娇翁主当下改了主意,搂住亲亲祖母的手臂花枝乱颤,莺声呖呖:“……信期绣锦、水玉环……紫晶钗、琴……朱玉簪……夔龙纽珠镯……”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样不落,甚至连次序都完全一致!一番复述,以一个飞扬的璀璨笑容结尾——专递内史表姐!

    “哈,一脸傻掉的呆相,真好玩!”小陈娇倒进祖母怀里,咯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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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高低低的惊呼,神仙殿里几近沸腾。公主们整齐划一地望向馆陶姑妈,满脸匪夷所思:哪有这样的?这算,什么事啊?

    长公主在众人的注目中巍然不动,似乎她宝贝女儿的一言一行,都是再通情达理的不过了。

    “娇娇?”皇太后不负众望地问了。

    “嘻,大母,”馆陶翁主昵在窦太后胸前,乐不可支:“大母曾限制数额?”

    窦太后没有任何异色:“无。”

    “大母曾言及‘只可取一,不可重复’?”

    窦太后颊上,笑意隐隐:“无。”

    “然娇娇所请,何错之有?”小翁主快乐岔气了,老祖母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窦太后沉思片刻,颔首含笑,柔声道:“如此,照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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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们窃窃私语;羡慕、后悔、领悟、不甘……各种表情陈显,精彩缤纷。

    内史公主扼腕:这样,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