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海原祭的话剧
《《《 回到神奈川的家中时已经是晚上了。 mama帮我做了晚饭，然后听我讲一些在冲绳的趣事。 讲着讲着。 突然，幸村君就闯进了我的脑海。 车子里，幸村君就坐在我身边，仿佛被周围的喧嚣隔断开了。我能看到他嘴角淡淡的笑意，长长的睫毛投下浅灰色的阴影。他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眼睛里是狡黠和温暖的目光……可是，周围的声音太吵了，我没有听清。 我一直讲着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 然后，我突然没有了刚才兴致勃勃的心情，连晚餐的美味佳肴也变得味同嚼蜡了。 母亲对我投来疑问的目光。 “不，没什么。”我回答道，“mama，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今天的晚餐味道真好！” 母亲理解地点了点头，嘱咐我好好休息，就站起来收拾碗筷。 我笑不出来了。 匆匆上了楼，进了房间，就一下子扑倒在自己的床上。 幸村君的脸像是电影里不断循环的镜头一样，在我脑海里一遍一遍播放着。 各种关于幸村君的记忆，包括少年初见时的背影也一齐浮现在我的脑海。 奇怪，那次初遇幸村君明明给我留下了很大的恶感……我怎么可能还记得这么清楚？ 可是，现在回想起那时和真田同学说话的幸村君，却仿佛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样清晰…… 明明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现在想起来却只觉得温暖极了，像是这些记忆染上了幸村君的气息一般…… 我做起来，抱着棉被，突然觉得事情大条了…… 努力想要把幸村君赶出脑海。我回忆着刚刚吃过的晚饭，回忆着上节数学课老师讲过的内容，回忆着网球比赛时的注意事项……可是，最后都变成了幸村君……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 简直像是感染了名为“幸村精市”的病毒一样！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心里又是因为想起幸村君的喜悦，又是混杂着无无能为力不能自控的难受，压抑地快要疯掉…… 好痛苦，为什么会这样？ 仿佛是有人突然打开了一直关着的水闸，以前刻意忽略的感情都汹涌而来，汇集在了一起…… 想要叹气，可是叹气并不能纾解我淤积的心情，想要微笑，可是微笑也带着莫名的愁绪……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全国大赛结束。 《《《 8月份，全国大赛结束了。这一次，男网部。女网部都得了冠军。 “真是可喜可贺！” 部长学姐在裁判宣判的时候双手合十说道。我们都笑了起来。 这应该算是意料之中吧？那一天天付出的努力，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明了。 当我还沉浸在全国大赛胜利的喜悦中时，海园祭就已经到来了。 班里一致投票决定，这次演话剧！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不过是演《白雪公主》的故事罢了。 “连小孩子都知道的故事呀，演话剧不是会很无聊吗？” ——如果有人以为会得到这样的评论那就打错特错了，因为这次负责话剧企划、演出、脚本的综合监督员是幸村君。 “如果是幸村君就一定没问题!” ——这才是大家给予的真实反映。 很不幸，我被选为这次话剧的女主角。 “阿市同学看上去又善良又纯洁，真的很像公主哟！” “是啊，阿市同学就帮帮我们吧！” “而且看在幸村君的份儿上，你们平时关系不是很好吗？” 被同学这样一拨接一拨地劝着，而且连老师都表态，认为我和适合担任女主角，所以我只能接受了。 现在我在班级里的状态和刚来到立海大时完全是两个极端。 那个时候，因为自己的冷漠而受到了排斥，但是现在，我已经完全融入到集体中了。 演出话剧我还是第一次。 也许我天生不是个喜欢站在舞台上接受大家瞩目的人吧，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奈津实和希瑞都鼓励我，认识的人也会经常给我打气。这让我对自己也有了信心，并且暗自决定一定要把这次话剧演好。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幸村君。在担任综合监督的幸村君面前，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表现得差劲。 这可真是着了魔一般。每次见到幸村君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可是却总也不自觉地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每一个神经末梢都随着幸村君的每一次微笑眨眼而颤抖着……这种感觉真是神奇，让我觉得又厌恶又欲罢不能。 《《《 “你这句台词要念得更慢一些，要表现出皇后对白雪公主的那种嫉妒感。” 桌椅被全部堆叠在了教室后方，像是某种很有现代感的雕塑。我眼睛盯着那堆“桌椅之山”的空隙中明亮的光斑，想象着把手伸过去后能否感触到阳光的温暖。 现在已经放学了，教室里只有我们这些为了海园祭话剧做准备的同学在排练。 幸村君指导着大家的声音传来，我却不太想看他。 不看也没有办法，因为每当他那独具特色的声线响起，他的每一个动作就在我脑海中跃然浮现了。 “好了，过关。” 幸村君现在一定露出了温和鼓励的微笑吧…… 然后就是那个扮演皇后的女生的道谢声和道别声。 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幸村君对每一个演员单独指导，指导完毕就可以回家。那些戏份比较少的已经先行结束了。 “阿市，现在轮到你了。” 作为女主角的我是戏份最多的一个，所以理所当然地留在了最后。 幸村君的声音响起，我却像是一个突然被法官宣判的犯人一样心脏猛地一缩。 现在，只剩我和幸村君了 ——单独指导我的幸村君。 我低着头走过去，装作认真看台词的样子，全副心神却已经能感受到幸村君的视线投注在我身上。 幸村君的视线像是红外线似的，被看到的地方都热了起来。 “阿市？阿市！”幸村君叫道。 我抬头看去，正对上幸村君灿烂的笑脸。 “你怎么了嘛，最近状态有些奇怪哦！” 还不是都是幸村君你的错！ 当然，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我只是笑了笑，用平静的声音说：“时间不早了哦，幸村君我们快点开始吧。” 幸村君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脸上灿烂的笑容收敛了一点。 不过我也没办法——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和幸村君像以前一样说笑。 这样的自己真是变得很奇怪，让我有种想哭的无力感。真是讨厌！讨厌幸村君！讨厌这样总是情不自禁的自己！ 于是，我开始背起白雪公主的台词。 这些台词早就被我背得很熟练了，因为每天晚上突然想起幸村君而失眠的时候，我就会坐起来背台词，希望白雪公主的台词能把幸村君从我脑海里挤出去。 结果往往是失败的，我常常无意识地读着台词，然后大脑里浮现出幸村君白天时的身影。 所以，现在我又走神了，台词不停地从我嘴里念出来，可是我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念出来的是什么。 眼睛不自主地从幸村君的衣角上移动上去，幸村君胸前的白衬衫，整齐的领带，衣服上的褶皱都显得优雅又有内涵，然后是白皙优美的脖子，花瓣一样柔和的唇，最后是那双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 幸村君的眼睛，是一种介于蓝色和紫色之间的颜色，清澈的让人想起林间的溪水，清晨草叶上的露珠，还有神奈川广阔的天空…… 然后，那双眼睛像是落入了坠落的雨滴一般泛起涟漪般荡漾出明亮的笑意…… 我刹那间清醒过来。 天啊！我做了什么事！！！ 窘迫和难堪一起涌上来，我转过身去，吞吞吐吐地道歉：“对……对不起，我走神了……” 然而幸村君没有回话。 我心里暗叫道“糟糕”，这次一定是被讨厌了。 心里打鼓一样跳着，就听见了幸村君的叹息声。 我诧异了一下子，但幸村君随之而来的问话让我一下子僵住了。 “阿市，最近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我让你讨厌了吗？” 不，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 可是幸村君的话却仿佛直击了我的内心，让我看清了自己这么些天的失态。 原来，我的表现已经这么明显了，幸村君不是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把自己的苦恼告诉幸村君，告诉他我这些天来的不安和矛盾，告诉他我不知道为什么又想接近他又想躲着他……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不……我没有讨厌幸村君……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和幸村君无关……” 我用一种冷漠而疏离的态度拒绝了和幸村君的交流。 会这么做，也许是出于我的自尊心。不想让幸村君知道我可笑的烦恼，也不想承受幸村君的宣判——总觉得一旦我把自己的内心告诉给幸村君，便只能像是丢掉盔甲的俘虏一样等待着幸村君的宣判，这无疑是把自己置身于弱势的境地。 不想那么做。所以我拒绝了这次表明内心的机会。 况且，这是我都没有弄明白的事情，我不想让幸村君知道自己晦暗不明的心意。 幸村君久久地沉默了。 然后，他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在安静而空旷的教室里响起。 傍晚的风吹起床帘，夕阳染红了窗子的一角，玻璃像是水晶一样透明空灵…… “如果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呀！阿市，无论什么时候，我们还是朋友呢……” 我的心像是突然坠落悬崖，一直一直往下坠落…… 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低落下来，心里的委屈得像是空了一块洞似的，呼啦啦吹着风……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地说着，那声音冷得不像是我自己的—— “是的，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朋友的……” 然后，我拿起放在旁边桌子上的书包，没有理会身后的幸村君，飞快地跑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