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战在即
听起来潇洒无比,对答文采斐然而且有理有据,其实这需要司马竣全神贯注、更需要巨大的脑力体力付出,已经气若游丝的他如何应付得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医护赶紧上前给戴上氧气面罩。沈春丽恨不得飞奔过去看个究竟,然而她却得端坐不动,任由心尖不住地颤抖。 “好!谢谢您,司马先生,希望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今天到此为止。” 意识到情况危险的佐佐木石根,不想就此失去司马竣,断然改变了主意。 经过长时间喘息,司马竣依旧疲惫地闭着眼睛,就在大家都以为他需要抢救时,他却缓了过来,示意医生拿走氧气面罩,胸部剧烈起伏,自嘲似的地笑着,断断续续地说: “谢谢,我并不期望,资深新闻工作阅历告诉我,生还基本不可能,你们日本人只懂得因失败而羞耻,动则剖腹自裁。但你们不会为自己的错误忏悔,永远不会。 日本文化有浓重的耻辱意识而缺少反省,假使你们有一天发现抓我是个错误,那么你们会凭直觉毫不犹豫杀掉我,以此来塞天下人汹汹之口。何况,我目前的状况很不乐观,勉强活着出去,也看不了几天太阳。如果阁下真有人性,请给刘平平一次机会。作为一名中国人,我只能求情到此。” 沈春丽明白,司马竣已经准备好牺牲,之所以现在还在坚持,就因为看到了她!竭尽最后一点力气暗示,警告她不要冒风险营救自己。她又想哭,但强力忍着。待医护人员把司马竣推走,吉永贞子摇摇头道: “将军,您也看见了,继续在司马竣身上花费力气,完全是浪费。我们已经用尽所有办法,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司马竣现在没有完整的手指脚趾,脖子以下,不会有超过一平方厘米的好皮肤。即使想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现在也不行,医生说他随时会因器官衰竭而死!” 由于在东北连番受挫,来上海后,松井义雄略微收敛了贯常的嚣张,但又平添了莫名的底气,事事抢着发言,比在东北时更敢坚持自己并不高明的主张。沈春丽感觉,他好像并不是与佐佐木石根争权,而是为了显摆自己,为了压鸠山寿行一头! 相比于一直在关东军混日子的松井义雄,鸠山寿行显然更熟悉上海,但到达此地后他却没有表现出地头蛇的姿态,像在东北时一样,低调谦和。 对于眼下这个团体来说,虽然佐佐木石根曾经明确了他的职责,但在大家眼里,行踪诡秘的鸠山寿行依旧妾身未明。他到底在干什么?没人知道。沈春丽估计,即使贵为研究所总经理,松井义雄也未必清楚。 如何对待司马竣,松井义雄明显与佐佐木石根有分歧,夹在两大巨头之间的其他人轻易不敢表态。始终沉默不语的鸠山寿行,大概也没有发言的准备,直到发现佐佐木目光投向自己,才谦卑地笑着道: “将军,中国人自古崇尚气节,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人,死亡是无法威胁的。唐朝的颜真卿、宋朝的文天祥、明朝的方孝孺个个如此,死亡是他们求仁得仁的追求,最高的境界。 无论司马竣真实身份如何,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他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反日观点,继续下去,我看让他屈服的希望不大,况且时间也来不及。” 即使研究所的普通人员也能猜到,松井义雄与佐佐木石根,在上海的目标不一致。不过实话实说,日常生活中松井义雄并不讨厌鸠山寿行,可一旦鸠山寿行学佐佐木石根卖弄学识、尤其卖弄关于中国文化时,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感觉被轻视、被嘲弄、被伤害。此刻听闻一长串中国古代人名,他不耐烦地道: “不管司马竣到底是干什么的,满足我们的需要就可以。” 满足需要!这就是他的人生哲学,简单粗暴而且不讲逻辑。如此重要场合,松井义雄像在兵营一样,态度相当蛮横,几乎完全不顾忌佐佐木石根的面子。过去的鸠山寿行碰到这种情况,基本会乖乖闭嘴,但今天他却笑吟吟反问: “问题在于,我们到底需要什么?” 软性的反击!虽然是质问,但蔫巴巴、笑眯眯丝毫没有烟火气,却带点抽象思考的意味,犹如辩经的喇嘛,松井义雄益发不耐烦,鄙夷不屑地望着司马竣消失的门口,居然也云山雾罩地回答: “对皇军有利的一切我们都需要。” 这已经不是讨论,而是抬杠!如果还在关外,佐佐木石根肯定会严厉训斥,但现在老狐狸已经没有多余力气用来发火。任由松井义雄主导大家商量,一时没有定论。 “春丽,你的看法?”发言已经渐渐平息,松井义雄也砍完自己的三板斧,有些意兴索然。佐佐木见沈春丽一直没有作声,终于直接发问。沈春丽一惊,意识到自己走神,狠狠地咬一下舌头以示对自己的惩罚,同时使自己集中精神。 “即使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司马竣身上,至少也得先给他必须的治疗。”尽管精神恍惚,但还是为保住司马竣的生命做铺垫。“司马竣有传统士大夫的风骨,为人无傲气但绝对不乏傲骨。 如果我们一味地用刑,到时候他把心一横,玩绝食、嚼舌自尽都一点不奇怪。更关键的是,张志平根本没有直接证据指控他。我认为,不能死守司马竣,还应该从其它地方着手,迂回前进才是上策。” 尽量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尽可能让司马竣恢复一下体力,等待党组织救援!沈春丽暗中的打算当然没人知道,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她的回答,佐佐木石根点点头,威严地下达命令: “各部门抓紧完成自己的任务,松井君马上给医院下指示,不惜代价保证司马竣活着。吉永小姐要尽快从张志平身上获得突破,尤其是明天的接头,必须万无一失,捕获中共中央特派员后,立刻全面收网,把张志平指控的所有人员统统抓起来。 渡边君,刘平平住所周围加强警戒,尤其要提醒黑龙会的人。如果明天的行动顺利,那么司马竣的身份就真相大白。松井君、春丽小姐留下,散会!”
来到上海后,起初松井义雄以为自己权力大了很多,研究所的规模是过去的几倍,从预算到行政完全由他一手掌控,因此他错误地认为这是佐佐木石根因为畏惧他背后的强大势力而不得已所做的妥协。 沾沾自喜没几天他就发现,狡猾的佐佐木石根只把他作为管家使用,几大部门头头由海军上层指定,直接对佐佐木负责,除了要人要钱要设备不会找他。 核心机密由鸠山寿行和沈春丽直接对佐佐木负责,而他忙于零散琐事,根本没有机会讨论业务,因此心里不是滋味,因此今天面对司马竣颇有些胡搅蛮缠。此刻他很想发表自己的见解,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忍咽了回去,不无妒意地望一眼沈春丽。 等会议室里只剩下松井义雄与沈春丽以后,佐佐木石根突然抛出一个惊人的话题: “春丽,吉永贞子小姐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有人在上海情报圈内,秘密兜售苏联远东地区的绝密军事情报,要价很高,目前还没有成交。我安排几个渠道验证,都说传言不虚。 吉永小姐熟悉上海是长处也是短处,意味着上海的圈内人也认识她,如此一来尽管她多方设法,仍旧没有办法见到真佛。你估计消息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情报来自哪里?” 上海有个巨大的情报黑市,只要出得起价钱,无论政治经济军事情报,统统都可以拿到。故此不止苏联、日本鬼子和德国纳粹极为重视这里,即使英法美也虎视眈眈。 消息肯定是真的,沈春丽沉吟一下道: “阁下,请原谅。我骤然得到消息,一时难以判断真假。但将军恐怕也心中有数,不必熟悉上海情报圈,看看报纸上的国际新闻就可以大致了解: 目前对苏俄军事能力真正感兴趣的,只有德国和日本,而德国不会关注苏俄远东。如果情报是真的,并且有一定分量,那应该是从别列佐夫斯基这一渠道流出来的,至于沃勒尔是否知情暂时还不好下结论!” 佐佐木石根淡淡点点头,意思是他也这么想。不过马上表现出关心的样子,含笑问: “上次会议时间仓促,你与黄宝见面顺利吗?” 想起被黄宝揉乱头发,沈春丽俏脸一红,这些细节佐佐木石根不可能不知道,因此她故作羞涩地没敢看佐佐木,低声回答:“还顺利,但此人江湖气十足,油嘴滑舌,不知道是否可信。” 然而她娇憨的笑容却令松井义雄大为吃醋,尽管他已经决定找机会除掉沈春丽,但内心仍然极度渴望拥有他向往多年的rou体,如果此刻沈春丽投向他的怀抱,没准他会改变下达给渡边贤二的命令。看见佐佐木提到黄宝时沈春丽娇羞的神态,松井义雄难过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拧出酸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