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窝里斗
不管怎样,佐佐木石根毕竟还是研究所的天!他的话就是命令,即使蛮横的松井义雄也不得不憋一肚子气执行。进会议室分头落座,佐佐木石根突然扬声宣布: “严密封锁文韵死亡的消息!并且要引导舆论,大力抨击国民党的无能,指出文韵叛逃带来的挑战,瓦解中国抵抗的意志。诸位的努力有目共睹,出现今天的情况并不意外。我提前准备了预案,请郭先生详细分析了文韵与我们联系后的情报,现在就听听他的看法,目的只有一个,尽快、尽一切努力找到箱子!” 临行之前,鸠山寿行曾含糊交代过,文韵通过郭清透露了自己叛逃计划,也就是说他们俩之间相当熟悉,而彼此信任,否则作为中统旧部的郭清,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七十六号悍将,怎么会拿到这样的消息?佐佐木石根介绍完毕,郭清稳稳站到前面,先深深鞠躬,然后谦卑地笑笑: “箱子在哪?得从文韵的为人处事风格开始分析。” 文绉绉的理论!松井义雄不耐烦地翘起二郎腿,他最讨厌以佐佐木石根为代表的一些人,动不动就拽文,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直截了当完事,哪来那么多废嗑! 战争讲究真刀真枪,打嘴炮有鸟用?这次行动计划周详,几乎有绝对成功的把握,可惜被鸠山寿行搞得一塌糊涂。现在不追究他的责任、不总结失败的教训,却别出心裁还惦记文韵的机密。岂不等于帮鸠山寿行逃避? 作为研究所二把手,松井义雄虽然在发起行动时怀有私心,希望看到鸠山寿行露怯,而且也达到了目的。但行动开始后他一心为公,一心指望成功,毕竟文韵太重要啦。因此在上头面前敢说、在敌人面前敢拼;调集力量时不遗余力、冲锋陷阵时一马当先! 却不料鸠山寿行比他预想的更孬种,该小心时装大屁眼子,竟然没把军统放心上;该大胆去教堂救援时又畏首畏尾,派沈春丽出马!若不是自己英勇善战,现在早杆屁啦。若是如此,最终导致到手的胜利化为泡影。 想起这些,简直生可忍熟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打嗝放屁——气不打一处来。 在教堂意外被军统围困时,松井义雄就在心里发狠,回到上海先处分鸠山寿行!什么玩意?皇军的奇耻大辱。继续寻找文韵的箱子不是不可以,但得分清先后分清主次,一码事一码了。处分完鸠山寿行,吃一堑长一智再重打锣另开张,设法破解文韵设下的谜团,拿到箱子! 这才符合程序,符合正义,对得起那些死难的将士!没曾想佐佐木石根亲自到汉口,压根不谈失败的事,反而直奔第二步,设法拿到箱子。什么意思?难道过去的一页就此翻过? 再者,研究所人才济济,什么时候轮到郭清这个无名小卒发言?他这个总经理、堂堂陆军大佐却得洗耳恭听!想起来就觉得窝囊!松井义雄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怒火,烦躁地掏出香烟点燃!上至佐佐木石根下至沈春丽,研究所核心人员都知道他的香烟里有料——白面! 黄宝当初的袭击,给松井义雄留下严重的脑震荡后遗症,随着时间的推移镇痛药已经不起作用,他只好借毒品缓解剧烈的疼痛。佐佐木石根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而已。当然,松井义雄平时也会加小心,如今他不想再忍啦! 带白面的香烟无疑等同导火索,随时能引爆佐佐木石根与松井义雄之间的仇怨。可明明看在眼里,渡边贤二却假装没注意,抱膀子全神贯注盯着郭清。如果在长春,碰到这种情况他会主动化解,但上次因为郑元龙的事得罪松井义雄,两人之间的关系至今没有缓和,因此他知趣地闭嘴。 自知理亏,鸠山寿行则难堪地低下头,松井义雄之所以敢公然冒犯佐佐木石根,全因为他表现不佳,若不是他忽视了军统的威胁、忽视了沈春丽的提醒,就不会导致牺牲那么大!文韵也不会死翘翘! 作为佐佐木石根的私人助理,虽然挂着研究员头衔,但事关研究所两大头领的私人恩怨,沈春丽根本没有发言权!小泉次郎在研究所属于生瓜蛋子,借他两胆儿也不敢蹚浑水! 而且大家都知道,松井义雄是个得理不让人的主儿,在战场上占上风,他必定会强追猛打痛下杀手,不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决不罢休。与自己人较劲时同样如此。 旁观者清,沈春丽曾经暗中评价,跋扈嚣张的松井义雄也爱权也爱钱,但在小鬼子将领中私心并不重,尤其不擅于勾心斗角。他与佐佐木石根的矛盾,根子就在与他认为自己响当当地行!佐佐木石根属于棺材瓤子系列,无论过去怎样辉煌今天大大地不行! 有了这样的心劲儿,虽然过往的战绩距离彪炳史册还有十万八千里,但丝毫不影响松井义雄强烈的近乎狂妄的自信,所以日常总与佐佐木石根唱反调。这次行动,鸠山寿行的失误恰恰证明了他的实力! 老狐狸佐佐木石根岂是傻子!甚至可以说,松井义雄还没崛起屁股,他就知道拉什么屎!鸠山寿行在通话时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佐佐木石根认为善始善终方为上策,文韵虽死箱子还在,完全可以翻盘。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花费如此巨大代价,弄成半吊子怎么解释?总不能跟上头说,文韵死啦,箱子没啦,一切白玩! 狡猾的佐佐木石根确实准备了预案,倒不是未卜先知,提前料到鸠山寿行会坏事,而是他一辈子冒险的习惯。沈春丽他们离开后,佐佐木石根立刻调来郭清,重新审视各个渠道汇总的消息,随时分析文韵的一举一动揣摩可能出现的意外。 得知文韵已死他立刻意识到松井义雄会发难,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绝对会当着海军高层发的面给自己难堪,为了挽回败局、为了避免松井义雄得理不饶人,他才拖着残废之躯,乘飞机连夜赶到武汉。避开海军高层。关上门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都好说。 上海地下党眨眼之间全体失踪,张志平与中央特派员接头失败!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目前都隐瞒着,但肯定瞒不了多久。而港英当局变本加厉地索要司马俊,国际舆论越来越不利,已经惊动日本外务省!
眼下,佐佐木石根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没有人比他更渴望此次行动大获全胜!果真如此便可一俊遮百丑。可惜,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偏偏文韵死啦!葫芦还没按下去,瓢又冒出来,局面失控还得了?此刻见松井义雄果然蠢蠢欲动,他先发制人,冷厉地道: “松井君,文韵的箱子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而且有时效性。一旦国民党知晓我们没有拿到机密,必定大肆搜寻,所有与文韵有关系的人都在被调查之列,找到箱子不过是时间问题。” 颇不服气的松井义雄嘴唇嗫嚅一会儿,刚想反驳,佐佐木石根压根不给他机会,继续施压: “作为行动总指挥,你也有责任给上层一个清楚准确的交代!” 直到此时松井义雄才发现自己上当,不由得满嘴苦味,连那只掺了白面的香烟都忘记抽了!当初捞了个总指挥头衔,把他乐得差点冒鼻涕泡,以为自己终于赢得了老狐狸的尊重。想不到总指挥头衔现在变成枷锁!行动失败首先是他的责任,天塌下来先砸他! 这他妈的找谁说理去! “郭清先生,开始!” 成功扑灭松井义雄的嚣张气焰,佐佐木石根再也不客气,威严地命令。在前面杵了半天的郭清虽然意思到气氛异常,但并不清楚其中的奥妙,得到命令后朗声道: “根据我了解,文韵出身微贱恃才傲物,在上层没有后台,在同僚中没有朋友。此人叛逃并非想投靠皇军,无非拿情报换钱。他真正想投靠的是郑元龙,打算以后当陶朱翁。箱子的藏匿地点,绝对与郑元龙有关,……” “证据!” 虽然被佐佐木石根打压,但松井义雄并没有偃旗息鼓,脸色铁青冷冰冰地问,“过去的情报显示,文韵与郑元龙没有渊源,以他多疑的性子,连老同学鸠山君尚且不完全相信,怎么会信任一个陌生人?” 确实问到点子上,沈春丽暗暗点头。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司马俊和上海地下党,组织上接到黄宝发出的信息后,早该行动啦!结果怎么样?从佐佐木石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征兆。 面对松井义雄近乎责难的发问,郭清毫不犹豫地回答: “布置在文韵身边的眼线秘密报告说,文韵近期与郑元龙弟弟,驻守陕西汉中的郑元虎来往密切,为了讨好此人,他居然专程去成都,拜会郑元虎母亲。” 郑元虎?沈春丽一下子把耳朵立起来!当初制定的撤退路线就经过他防区!鸠山寿行曾说他与华北日军有秘密来往,但没有透露其他消息,文韵叛逃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郑氏一族号称满门忠烈,所有才把郑元龙逐出家门,并公开宣布人人得而诛之,难道郑元虎也敢步哥哥后尘? 再说,如果郑元虎果真由此想法,干嘛不找亲哥哥,却绕远找华北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