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居然敢拿枪威胁日本人？还有没有王法啦？小泉次郎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撩起衣襟就掏枪!耳边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泉君，这是法租界，别乱来。”

    渡边贤二!佐佐木石根和鸠山寿行走了以后，他变成货真价实的实力派，早就今非昔比啦。松井义雄在研究所，他是左膀右臂；松井义雄不在研究所，他就一把抓。况且论资历、论军衔、论能力，小泉次郎跟人家不在一个档次，岂敢不听话？

    “叫你的护卫在外面等着，跟我进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绝对是小鬼子内部的真理，何况渡边贤二无论哪方面都堪称前辈。最新章节到百度搜索-。小泉次郎不敢造次，乖乖照做，进包厢才发现吉永贞子一身男装打扮，和穿西装的张志平坐在角落里嘀咕，鬼鬼祟祟好像正商量什么；帮助破坏了军统几个据点以后，段文轩直接去了七十六号，一直不曾在研究所露面。现在居然神气活现地居中而坐，手里端着洋酒，看见小泉次郎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咧咧嘴一笑。

    今晚有特别行动？

    自从接管了黑龙会，每天还得去工部局巡捕房点卯，大部分精力又都花在鸦片上，小泉次郎已经许久没回研究所，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独立，仅供佐佐木石根驱使。渡边贤二很客气，拍拍他肩膀，两人一起坐段文轩身边，待房门关上后小泉次郎才恭恭敬敬问：

    “大佐，您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包厢并没有舞女，但一身匪气的段文轩特别喜欢夜店的气氛，二郎腿不停地随音乐抖动。七十六号得到他的帮助，近期重创军统。风闻戴笠怒不可遏，已经下达了必杀令，不惜任何代价要除掉他。军统虽然饱受打击，但在上海的活动能力任何人都不敢小觑!但段文轩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居然敢来夜店喝酒，胆子简直比南瓜还大。他也不怕渡边贤二生气，抢着回答小泉次郎：

    “呵呵，小泉先生，有大鱼。<>”

    果然，渡边贤二不满地瞪他一眼，低声解释：

    “收到一些关于孙慧宗的消息，核实一下。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事，每天不得空闲。小泉君，法租界与公共租界不一样，以后出入这里要小心，最好不要到这里来。”

    孙慧宗？国民党战略核心圈子里的智囊人物，难怪段文轩说有大鱼!如果能抓获此人，渡边贤二可大大露脸!想起自己眼下不顺，小泉次郎不禁有些眼红，老老实实答应一声

    “是!”

    投奔七十六号以后，段文轩不但拿到了大笔赏金，而且马上开始学三岛由纪夫，敲诈、抓捕、捞人一条龙，他本来就熟悉上海、熟悉租界，人脉又广，生意红火的不得了。有了钱自然精气神十足，出入风月场所是每晚的必修课。此刻得意忘形咧嘴嘿嘿一乐，给小泉次郎和渡边贤二分别倒杯酒，撇嘴道：

    “小泉君，听说你为鸦片的事跟黄宝杠上啦？呵呵，这事你摆不平，得求渡边大佐才行。”

    渡边大佐四字从他嘴里冒出来，江湖气十足，带着平起平坐的戏谑味道，完全没有尊敬的意思，坐对面的换成松井义雄，保证翻脸。关东军大肆贩卖鸦片筹集特别经验，松井义雄和渡边贤二多年来一直负责上海的销售，销售量绝非小泉次郎可以想象。如今佐佐木石根失势，松井义雄多次提议，干脆不允许小泉次郎交易。

    但老油条渡边贤二会做人，死灰尚能复燃，谁知道佐佐木石根会不会卷土重来？即使佐佐木石根就此销声匿迹，鸠山寿行也不是白给的，凡事不可做绝!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正理。再说佐佐木石根的出货量很少，又在法租界，构不成竞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啦。

    所以松井义雄的意见成了耳旁风，一直没被执行。刚才见小泉次郎带着保镖气呼呼上门，一副找茬打架的样子。因此好心好意出面相劝，此刻听段文轩胡吹大气，他淡淡地对小泉次郎道：

    “赚钱不比打仗，要和气生财。<>法租界这里已经形成规矩，还是照他们的规矩来，一旦撕破脸皮，大家都没钱赚。”

    完不成佐佐木石根交代的任务。将来怎么得了？小泉次郎心里着急，坦率道：

    “大佐，我现在已经没法子出货，怎么办？”

    渡边贤二点点头，沉吟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道：

    “这样，等会我跟黄宝谈谈，把我在法租界的份额让给你。以后你就当个甩手掌柜，货到了就通知他的联系人，月尾拿钱。”

    太够意思啦!小泉次郎刷一声站起来，感激不尽地道：

    “谢谢大佐!”

    渡边贤二摆摆手，看看时间道：

    “你先走，我谈好后会通知你。法租界特别复杂，凡事加小心。”

    典型领导者的口吻!虽然解决了鸦片销售问题，但就此离去小泉次郎有些不甘心，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景他没见识过，如今统领黑龙会，条件方便的很，经费也充足的很，为什么不可以玩玩？他恋恋不舍地望望外面，最终没敢驳渡边贤二的面子。

    谁知他前脚刚离开，段文轩后脚就追了出来，不拘小节地搂着小泉次郎肩膀，一直走到后面隐秘角落里，见左右无人才诡秘地道：

    “小泉君，青红帮压价压得厉害，不如咱俩合作。整个江苏都在七十六号控制下，有多少卖多少，绝对没问题。”

    不要说七十六号，连汪精卫的伪政府都依靠卖鸦片发薪水!小泉次郎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每块地盘都被先行者霸占，他插不进去而已。闻听段文轩的提议不由得大喜!如果走七十六号渠道，销量将大大增加，到时候可就抖了。<>不过——他扭脸看看段文轩，此人脑后有反骨，极难控制，一旦出幺蛾子自己可就麻烦啦!

    还有，鸠山寿行临走时命令，鸦片贸易必须通过沈春丽联系黄宝，合作在法租界开展，自己一开始便通过盛文已经属于剑走偏锋，再不经请示与段文轩打成一片，成功了当然好，失败了可没法子交代。必须请示!段文轩的主意不错，值得一试但必须保险!

    打定主意后小泉次郎玩了个拖字诀，悄悄道：

    “现在的货太少，也不能等太久。这样，你提一个具体方案给我，只有可行就万事大吉，货源完全不成问题。”

    真他妈的麻烦!要哪门子方案？段文轩心里暗骂一句，不过这事成了可不是一个钱两个钱，值得耐心。他附耳低声道：

    “要什么方案？就叫你那个盛文出面，我给他弄个特种经营许可，你派黑龙会的人武装押送，天下还不就是我们的？等我帮渡边大佐抓到孙慧宗，咱们立马开干!”

    这么简单？小泉次郎也觉得可行，甚至对自己刚才的多疑有点内疚。听见孙慧宗三字，也许出于情报人员的本能，他好奇地问：

    “外面把孙慧宗传得特别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日本鬼子合伙卖鸦片，不但不用本钱，而且毫无风险，比杀人的利润可观多啦。段文轩早就眼红这一行，可惜在军统时没机会。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他恨不得马上就开始运作。谈得正兴头，小泉次郎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孙慧宗，扫兴之极!

    “蒋介石的核心智囊，留德博士。大概受不了上层排挤，加上看不到前途，秘密逃到上海。但他藏得相当深，而且十分多疑。到目前为止，连行踪都没暴露。不过他得用钱呀，打算跟你们化缘，呵呵。”

    居其土而献其地，食其禄而杀其主!是段文轩极其突出的特点。无论叛变谁都绝不内疚；无论投奔谁都绝不自卑。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生意，有买有卖。小鬼子再横，也需要他的本领。张志平当了叛徒后，从自卑到惭愧到强迫自己忘却，经历了漫长的复杂的心理转变，而段文轩却心安理得。

    恰恰因为这一点，他从不畏惧小鬼子，现在居然敢搂着小泉次郎肩膀，一副江湖兄弟表情。即使满洲国的倒霉皇帝溥仪，也不敢对身边的小鬼子如此亲昵。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彼此心里有数。好在小泉次郎光顾惦记孙慧宗，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样一个人，脑子里装满了政治、军事、经济方面的战略规划，绝非普通情报可比，捕获他以后，蒋介石的国民政府简直没有秘密可言!出于职业本能，小泉次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孙慧宗不是大鱼，而是鲸鱼，是一条超级蓝鲸!

    毕竟年轻气盛，小泉次郎刹那间对自己负责贩卖鸦片有点瞧不起!战争如火如荼，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军官，应该干大事!搞些鸡鸣狗盗的勾当实在没面子。不给他也纳闷，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傻子也得怦然心动，精明的渡边贤二还不赶紧厉兵秣马？怎么泡在夜店里虚耗时光？就不怕着大好机会溜走？

    自己是否有机会打打孙慧宗的主意？哪怕稍微沾点边，将来论功行赏时也闹个露脸!也跟着挂名!怎么说都是光宗耀祖的!一旦这个念头占据脑海，小泉次郎再次按捺不住兴奋，甚至也忘记了渡边贤二刚才的关照。套话道：

    “渡边大佐有发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