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虚
人家大大方方,坦坦荡荡,难道真的公然搜身?被松井义雄胡搅蛮缠一闹,硬生生挫了锐气,现在鸠山寿行对大平光一的看法已经动摇,不敢板子钉钉认准就是苏联特工。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在关东军内部,了解松井义雄的人都承认,可以不喜欢他的霸道、粗鲁、自以为是,但谁也不能否认他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更不会相信他与卖国贼勾搭一起,除非他脑子短路。 今晚,松井义雄的行为无疑是一种担保。照此推理,大平光一的真实身份还真难说,毕竟是日本人,起码的尊重还得给。一旦闹乌龙将来没法子收场。最新章节到百度搜索-。本以为一顿饭吃完,喊人三下五除二拿下大平光一,往刑讯室一领,先皮鞭沾凉水暴打个皮开rou绽鲜血淋淋,然后录口供搜证据,水到渠成鸣金收兵,欢欢喜喜回东北庆功! 哪曾想人家不躲不闪,主动迎击!难道大平光一艺高胆大,信奉汉尼拔的名言: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还是依仗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查?措手不及的鸠山寿行精于人际交往,利益算盘扒拉得快扒拉得准,他有些神思恍惚,害怕有损佐佐木石根的威名,急忙道: “开玩笑,大平先生,请。” 无数次追随佐佐木石根反谍,沈春丽的勇气、智慧、判断力曾饱受称赞,然而今天她过去的经验完全派不上用场。第一次碰到目标人物如此胆肥!侃侃而谈不回避不掩饰不喊冤,软中带硬底气十足。也是第一次碰到日本人,看起来背景相当不俗,加上松井义雄撑腰,恐吓手段根本不起作用。 如今沈春丽只能做好本职工作:保证不出乱子。听见鸠山寿行阻止不由得哑然失笑,搜身不仅仅为了查找武器,还可以避免目标人物自杀、逃跑,这是常规动作,普通警察都门清,这位大佐却不明白。看样子大平光一不会自杀,逃跑根本没机会。她不为己甚,马上示意大平光一在前,鸠山寿行居中,自己在后全神戒备。 下楼后小林正树按照沈春丽交代,自己带两人坐大平光一的汽车,严密监视。 虽然鸠山寿行有些不以为然,但沈春丽还是硬逼他钻进自己的座驾,上车后歉意道: “鸠山君,我不得不小心。” 鸠山寿行挥手叫来自己的护卫,小声交代他驾车回研究所,迅速查明郭清的情况。然后才把身子往后一靠,一路奔波从东北返回,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与大平光一斗智,捎带着与松井义雄斗勇,末了还斗气,着实累人,感觉无比疲惫。他拿手背按揉着眼睛叹息道: “沈小姐客气,你是正确的。只不过我突然多了一份顾虑,没有尊重你的专业建议。将军阁下特别讨厌我临场犹豫,不坚持原则。呵呵,沈小姐怎么判断大平光一?” 汽车缓缓行驶在人流滚滚的街道上,沈春丽看着外面的夜色,竭力回忆大平光一的表现,如果他真是苏联特工,应该尽可能施以援手,前提是绝对不能暴露自己!任何打击小鬼子的力量都值得珍惜,何况来自**大本营?但大平光一太邪门了,得知被调查居然不逃不躲,直接迎上来面对! 按照常理推断,以佐佐木石根的老辣,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被几个蒙古族特工所迷惑,敢派鸠山寿行来上海抓捕,无疑手里握着过硬的证据。如此紧迫cao作,就是怕巴雅尔被捕的消息泄露,其他苏联特工闻风而逃。只要抓住大平光一,任何抵抗都是徒劳,他洗脱不了身上的罪名,刑讯室的刑具不相信眼泪! 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如今松井义雄不管不顾横插一杠子,大平光一振振有词毫不畏惧,鸠山寿行也有些退缩。说明老狐狸手中的证据不过硬,大平光一自然敢嚣张。沉默了一会儿沈春丽才道: “鸠山君,巴雅尔他们仅仅供出了诺门坎消息的来源,但没有没有承认大平光一是小组成员,对吗?” “沈小姐怎么知道?”本来有些颓丧的鸠山寿行一下子坐正身体,仿佛一下子还阳,略微扭脸惊讶地问,马上又自圆其说。“对啦,如果巴雅尔他们直接供出大平光一,将军阁下就不会派我来,而是直接下令上海宪兵队抓人啦。 ” 佐佐木石根怎么判断哪?沈春丽继续盯着车窗外面,按照老狐狸的习惯思考、推理、证明,好一会儿才笃定地道:、 “今晚大平光一的表现可以确定,他知道巴雅尔的口供只构成间接威胁,构不成直接证据。所以他才有备而来,有恃无恐。巴雅尔已经招供,而且也供出其他成员,好像没有必要再庇护大平光一。既然如此,大平光一的理由说得过去。无意泄密,而不是有意为之。” 鸠山寿行点点头,并不急着插话,而是耐心等待。目前看来,无论佐佐木石根怎样挣扎,日薄西山已成定局,未来只能依靠鸠山寿行实现他的理想壮志,也就是说鸠山寿行将成为老狐狸的代理人。既然如此,争取鸠山寿行的好感是必须的,沈春丽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本领,继续按照佐佐木石根的习惯分析: “只有一种可能,要么大平光一确实无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要么,他潜伏得更深,得到日军的高度机密情报,来不及通过自己渠道发出,逼不得已利用巴雅尔。” 说到后面时沈春丽想起。当初得知张志平叛变,苦于没有与党组织联系渠道。最后无奈之下,冒险利用黄宝。事情大同小异,将人心比自心,大平光一没准真是苏联特工。 “完全正确!”鸠山寿行赞叹道,“将军阁下认为,大平光一当初在莫斯科被策反,是关东军和东京的苏联情报网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关键的部分。虽然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合理解释,但并不能推翻所有的事实。诺门坎情报来自关东军内部间谍,而不是来自酒桌。” 浑身伪娘气的大平光一有那么重要?沈春丽有些吃惊。苏联有个绝密间谍网,代号拉姆扎!一直潜藏在关东军和东京,涉及层级极高,小鬼子早已经知道,但死活破获不了。首先,潜伏在关东军内部的间谍从不发报,一切情报都传回东京,再由秘密电台发出。据佐佐木石根透露,秘密电台每次开机时间极短,而且不停地换频率,反谍报的侦听设备根本来不及定位。 终于明白啦!沈春丽长长嘘口气,原来嗅到间谍味道的老狐狸,计划以蒙古族巴雅尔的口供为线索,第一时间以霹雳手段突破大平光一,再顺藤摸瓜抓捕潜伏在关东军内部、东京上层的卧底,最后一举侦破困扰多年的苏联顶级谍报组织!好大的手笔。 果真成功,足以震动东京大本营!大日本帝国情报之王的桂冠,非他莫属! 失势的佐佐木石根急于翻身,未免cao之过急,忘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但吃不了还很可能被烫个好歹。没有过硬的证据,指望一打二诈三吓唬,结果如意算盘落空。今晚大平光一根本没有露出破绽。一名重要间谍,判断形势是看家本领,除了遭遇不期而至的逮捕,暗杀以外,只要有预兆总会权衡,有利则坚持潜伏不利则全身而退,尤其不能连累整个组织。 大平光一早已预判鸠山寿行此行的目的,可见他完全有时间安排自己撤退,并且能抹掉一切痕迹。之所以敢主动迎战,一来自信没有暴露,过去的所作所为可以合理解释。二来肯定有可以依赖的掩护,一个电话就可以调松井义雄撑腰,足见他的背景很有吸引力、很有说服力、很有震慑力。如此看来,想攻破他的防线见真章,恐怕得费一番不小的周折。
“鸠山君打算怎么办?” 沈春丽小声问,她估计今晚实施逮捕的可能性不大。 临来之前鸠山寿行可以说信心满满,如今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平光一的表现太出人意料啦!他苦恼地按揉着太阳xue,叹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他拿出证据再说。拿不出过硬的证据,立刻逮捕他,即可审讯,防止他的同伙听到风声。” 末了又附加一句:“可惜,时间太紧,来不及搜查他家里和办公室,要不然也许能有点收获。” 到底有什么证据哪?沈春丽摇摇头,闻听后面的话不由得一笑,鸠山寿行过去负责拉拢国民党高官,从没搞过反谍行当,太缺乏经验。大平光一敢邀请道到家里,还怕搜查?狡兔尚有三窟,苏联特工再蠢,也不至于把证据摆在身边。 一些信仰坚定、不怕牺牲的特工,更有可能在家里、办公室里偷偷留下最后时刻用的着的东西,譬如手枪,既可以临死一击,也可以自杀;譬如炸弹,可以与抓捕者同归于尽。譬如毒药,可以不经意间结束自己的生命!想到这,沈春丽不由担心起来,看看前后的汽车,有些后悔刚才没叫吉永贞子留下几个人。去陌生的地方,人越多越好。 “鸠山君,如果大平光一拿出证明自己无辜的证据,怎么办?如果拿不出怎么办?必须有预案。” 鸠山寿行望望窗外,沉吟一会儿才虚心请教: “沈小姐,你的意思哪?” 沈春丽笃定地道: “他拿出证据就外松内紧,表面上放过他,暗中派人严密监视。同时火速联系将军阁下,请示如何处置。他拿不出证据,立刻拘留,带回研究所静等将军命令。” “好!听沈小姐的。” 鸠山寿行竭力振作自己,立刻吩咐贴身侍卫准备监视人手。 大平光一的家住虹口,普普通通一栋独立小楼,有院墙,看起来相当僻静。沈春丽不敢大意,要求鸠山寿行留在车上,自己下车示意小林正树带人把里里外外都看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后各自找地方警戒。外面太平不意味屋里安全,谁知道里面是否有埋伏?或者哪个地方藏着炸弹?人到了绝望的时候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小楼里漆黑一片,显然里面的人都睡了,黑灯瞎火的更加重的诡秘的气氛,带来莫名的紧张。沈春丽不停地琢磨,用眼角余光发现鸠山寿行想下车,急忙走过去断然顶住车门,隔着车窗道: “鸠山君,我陪大平先生上去。” 谁知大平光一站在后面,皮笑rou不笑地讥讽道: “我还以为可以邀请鸠山先生喝咖啡哪?” 对楼里的情形一无所知,现在又没有多余人手进去侦查,鸠山寿行贸然前去太危险,一旦出现意外沈春丽担不了干系,她的顾虑并非多余。可面对大平光一的嘲弄,车里的鸠山寿行有些难堪,不上楼有胆小鬼嫌疑,上楼也确实难以保证安全。 死要面子活受罪,搞不好还赔进去小命。沈春丽担心鸠山寿行受不了激将法,根本不理大平光一,随手一摆枪口,笑着道: “大平先生,我负责跑腿,请带路。无论您准备了什么证据,都请尽快拿出来,谢谢。” 大平光一高抬双手,指指她的手枪开玩笑道: “不需要多长时间,沈小姐实在担心,我自己上去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