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魔鬼的微笑
小鬼子打着大东亚共荣的旗号,实施惨绝人寰的三光政策,目的就是灭亡中国,作为侵略战争的马前卒,佐佐木石根殚精竭虑。他一直没放弃使用郑元龙,当然也没有放弃秘密调查郑元龙,一点不奇怪。而郑元龙一直在东北,与满铁自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廖云菲往这方面调查同样一点不奇怪。 任何一个对情报稍有认知的人,若调查郑元龙,都会选择这一方向作为突破口。何况经验老道的廖云菲——传说中的南造云子?可沈春丽感觉奇怪的是,秘密走私伪钞的樱花银行、有苏联特工嫌疑的大平光一、人神共愤的七十六号,彼此之间八杆子打不着,更与郑元龙没有交集,他们怎么会搅合一起?难道郑元龙真是共产国际的?不可能呀,她再次想起司马俊的绝命诗: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 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朴部长被炸身亡,张志平当初指控郑元龙是共产党,绝对不是血口喷人!松井义雄相信在香港司马俊住所截获的满铁情报,即来自郑元龙,也不是无中生有。抗联能神奇地杀出鬼子重围,没准真得到了郑元龙的帮助;老北风戏耍鬼子居然全身而退,显然也并非无因。重庆文韵的情报,恐怕也如沈春丽推测一样,郑元龙参与其中。 正因为如此,每逢提及郑元龙松井义雄就恨得牙根痒痒、佐佐木石根坚持控制下使用,尽管如此他仍旧趁三岛由纪夫闹事之际,成功避免姜玉凤被逼迫去东北。郑元龙简直有鬼神不测之机!身上的嫌疑比牛魔身上的虱子还多,每一桩每一件都骇人听闻,换成别人早化成小鬼子枪口下的一缕亡魂! 姜玉凤曾说儿子是中国人,而司马俊暗示他不是同志,可令沈春丽惊讶的是,居然能赢得司马俊的信任。要知道,司马俊长期从事地下工作,警惕性远超常人。即使从共产国际回国的张志平,也始终没有得到他的认可,郑元龙何德何能?能成为司马俊的朋友? 也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揭开蒙在郑元龙头上的神秘面纱!沈春丽暗暗打着主意,随廖云菲回到办公室,桌子上已经摆上一大袋子资料,上面的日文绝密二字看上去阴森森的。廖云菲扬扬下巴打发走副官,冲沙发略微一伸手示意沈春丽就座,自己不再嘻嘻笑,落座后一本正经介绍: “沈小姐,直截了当说吧。根据秘密搜集的资料,郑元龙在东北时就通过樱花银行进行国际贸易,负责的就是大平光一,其中不但涉及英美,甚至涉及到苏联。满铁驻上海代表处也与大平光一来往密切,同样涉及经济利益。至于七十六号更不用提,他们的部分工资就是依靠伪钞发放。” 无论樱花银行的背景是什么,它开门就要做生意!郑元龙跟苏联做生意,在东北就有传闻,越是危险的生意赚头越大,他背后都是日本财阀,有的甚至还有皇族背景,为了银子干点犯禁的勾当也算正常。郑元龙与苏联之间到底合作了些什么?沈春丽故意打趣道: “马克思说过: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象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走私和贩卖奴隶就是证明。” 长篇大论的背诵!而且用的是日语,廖云菲听了起初一愣。继而忍不住露齿一笑,马上明白沈春丽的意思,但狡猾的她没有进一步爆料,相反拍拍桌子上的资料袋,把话题转到七十六号上: “沈小姐可能不知道,李士群虽然不出名,但七十六号却掌握在他手里,丁默村根本左右不了。因此他才膨胀起来,连皇军也不放在眼里,如今我得治治他,捎带着查查大平光一。怎么样有兴趣吗?我秘密抓捕了李士群堂弟,他的心腹中的心腹,叫李士仁。” 果然手段不凡,连七十六号掌门人的心腹都敢秘密抓捕!沈春丽如何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赶紧笑着道: “将军有令,我协助您,请下令吧。” “呵呵,走吧,跟我去讯问室!” 又参加惨无人道的刑讯?沈春丽有些犹豫,廖云菲却过来拍拍她肩膀,善解人意地宽慰: “放心,尊敬的沈小姐,只是客客气气地对话,没有铁与火的碰撞,绝对不会玷污你的眼睛,呵呵。” 被一眼瞧破心事,沈春丽顿时心中一凛,为了掩饰也为了表示感激,故意奇怪地盯着她,随口奉上一顶高帽: “在饭店时我以为你醉了,想不到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厉害!” 廖云菲不无得意地昂起头,扯扯衣襟,正色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想醉就醉不想醉当然就不醉。我相信沈小姐也有这本事,干情报的,哪个不如此。” 沈春丽赶紧声明: “我可没这本事,我只是将军的跟班,并不是情报人员。”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询问室,李士仁已经被带来啦,在两个特务的严密监视下坐在沙发上,并没有戴刑具,看样子也没挨拷打。眉宇间布满惊恐,连目光都闪闪烁烁的,听见门响浑身不由得一抖。 廖云菲附耳问沈春丽: “见过李士群吗?” 从来没机会去七十六号,上哪见鬼魅般神秘的大汉jian?沈春丽摇摇头,廖云菲再次附耳道: “号称堂兄弟,其实已经出五服,说是族兄弟更恰当。不过这个李士仁简直可以做他哥哥的替身,像极了。” 沈春丽没有吱声,继续打量这个李士群的心腹。年龄三十上下,中上个头白白净净,偏瘦,像个文弱的书生。典型的浙江人特征,外表缺少剽悍。当然并非只有李逵那样的人才可怕,某种意义上说,白面书生狠起来更要命。蒋介石、戴笠、李士群、杜月笙,无不是浙江人,狠起来照旧杀人不眨眼。 “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绑架我?” 或许面对两个女人心里有底,或许并没有遭受酷刑,又或许还怀着幻想。毕竟李士群是横行上海滩的恶魔,人见人躲鬼见鬼愁。不管怎么样,李士仁嗫嚅半天抢先开口。语气咋咋呼呼,其实叫色厉内荏,或者叫外强中干,这架势岂能镇住廖云菲? 她挥手打发走手下特务,把资料袋往桌子上一摔,冷哼道: “不知道你何必绑架你?” 居然来个迎风上!直接呛回去,意思不言自明:知道你是李士群弟弟,所以才绑架你,怎么着吧?威风凛凛的话语令李士仁一愣,顿时像双打的茄子——蔫巴啦!沈春丽却嗅到了隐隐的血腥味,秘密抓捕一点不奇怪,小鬼子什么缺德勾当干不出来?关键在于廖云菲几乎承认了自己身份,明知道是李士群弟弟还敢绑架!
除了日本鬼子谁有这样的胆子!李士仁即使是傻子也能猜到。这样一来,将来怎么释放?怎么跟李士群交代?七十六号的汪伪伪特岂不人人自危?只有一种选择,杀人灭口!廖云菲极有可能在绑架之前就已经做了这样的打算,要不然不可能变相承认自己的身份。 沈春丽相信自己的推测不会错,她太了解小鬼子的思路。 象瘟鸡一样耷拉着脑袋的李士仁陡然又抬起头,面对站在跟前的廖云菲,鼓起勇气问: “你们是日本人,居然绑架李士群弟弟?” 一丝阴沉的微笑浮现在廖云菲俊俏的脸上,她心情极好,两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踱步,鞋后跟轻点地板,发出的声音像落地钟的声音一样均匀好听。好久她才含笑回身,盯着李士仁一字一句道: “李先生,在特高课,从来都是我问问题。这是规矩,懂吗?” 无事一身轻的沈春丽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幕,就审讯而言廖云菲的表现并不专业,充其量与松井义雄一个档次,给佐佐木石根舔脚丫子都不配。审讯当然需要掌握话语权,掌握主动,但需要潜移默化地施加心理压力,让对方的防线崩溃:而不是依靠外在的强势去压迫,强逼对方屈服。 特高课三字入耳,李士仁浑身明显一震!半低头却眼睛上翻,胆怯地偷看廖云菲一眼,目光中满是恐怖。这一细节当然不会逃过廖云菲的眼睛,她自得地一笑,依旧没有进入正题,而是耐心请教道: “在七十六号,如果有人坏了你哥李士群的规矩,会怎么样?” 李士仁身体开始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地答: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没看过也没听过?” “听说——听——说后——果——果严重。” “严重到什么程度?” “会——被被——被降职,被——关关关——禁闭。” 因为恐惧,李士仁两鬓已经被冷汗浸湿,下巴子直哆嗦,语调也越来越不连贯。尽管如此,他还是怀着幻想,希望鬼子对汉jian能网开一面,因为降职关禁闭都是对自己人的内部惩罚,并不是针对敌人的手段。诡计多端的廖云菲岂能不明白他的用意,竟然哈腰端详他一眼,笑嘻嘻地问: “处罚这么轻?看起来七十六号就是不如特高课!想知道在特高课坏了我规矩的后果吗?” 被吓破胆子的李士仁已经说不出话来,脸色也发黑,完全是一副死人相,却不自觉地抬起头,只听廖云菲冷哼一声,厉声道: “死!” 话音未落掏出手枪,不由分说顶住李士仁肋叉子,面对被吓得浑身乱颤的李士仁,廖云菲居然回头冲沈春丽灿烂一笑,笑得眉宇间阳光明媚、唇边好像有春天的气息,脸上布满儿童搞恶作剧时的顽皮,然而她却轻轻扣动扳机! 啪,李士仁惨叫一声,捂着肚子瘫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