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攻守兼备
一生喜欢拿性命做赌注的佐佐木石根,可以说是个天生的变态,喜欢耍酷装逼,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谈笑自若、刀架脖子时玩潇洒,与其说他喜欢寻刺激出风头,好不如说他喜欢作秀。【】乐此不疲至死不悔,观众越多他越兴奋。 此刻玩这一套主要是为了给鸠山寿行挣回面子,佐佐木石根轻松无比,笑吟吟看着郑元龙,好像鼓励他抓起手枪冒险一般。刚刚吃了暗亏的鸠山寿行没有沈春丽那么紧张,目光在佐佐木石根和郑元龙之间来回寻找奥妙。 超级镇静、平静、冷静的郑元龙丝毫不为所动,完全忽视桌子上的手枪,盯着佐佐木石根讥讽道: “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所谓休祲降于天,一点不可信。没什么好说的,刚才的爆炸已经可以证明很多。我不杀人,无论是敌人、对手、朋友,还是亲人。” 精通中国文化的佐佐木石根,当然不会不知道著名的《战国策》。沈春丽越来越觉得郑元龙是个令人仰慕的高手,所以才在这个人杀人的世界敢如此固执地活着!而且活得滋润,活得尊严,活得很有格调。 面对来自佐佐木石根的高压、面对血rou模糊的属下、面对不可预知的罪名,仍旧神态如常,脑海中居然能联想到《战国策》,背诵起来抑扬顿挫。什么刺客手段什么天降吉凶,统统扯王八犊子,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有罪我认有罚我领!不妥协不畏惧不逃避,恰如东北老话形容,冻死迎风站饿死不要饭。刚才的爆炸能证明什么?他不怕死,拒绝威胁! 佐佐木石根稍微犹豫了一下,颇不甘心地提示: “好吧,我尊重郑先生的选择?还有什么话要跟他们交代吗?” 几个血rou模糊的人、一顶随时可以扣下的反日大帽子!傻子也能判断韩国人结局已定,之所以让他们活到现在,不过是为了震慑郑元龙而已。“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暗示临终诀别!这句话彻底显示佐佐木石根心计已拙,**裸威胁。 任谁也想不到郑元龙完全不避嫌疑,并没看那把手枪,起身径直走到保镖面前,想了想又返回,向鸠山寿行伸手道: “鸠山先生,请给包香烟。谢谢。” 鸠山寿行一摸口袋才想起来,爆炸后自己太慌张,恼怒之下把香烟丢了。他赶紧抬眼望副官,副官得到佐佐木石根默许后递来一包烟,郑元龙道声谢谢,回去后依次给几个韩国人点烟,最后对保镖道: “你们家里我会照顾,放心。” 再无第二句话,返回坐下后只是摇摇头。他的保镖和技工很快就被人架走,估计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会议室里寂静了一会儿,郑元龙抬手腕看看时间,突然把桌子上的手枪推给鸠山寿行,挺直上半身清清嗓子,开始反守为攻: “将军阁下,请张志平先生出来吧。” 张志平应该是最后的底牌,没想到郑元龙一下子给掀开,被打乱出牌顺序的佐佐木石根明显没有准备,不得不顾左右而言他,冲桌子上的卷宗一扬下巴,笑着道: “郑先生,抓捕你的保镖没事先打招呼,抱歉。” 郑元龙淡淡一笑,拱手道: “不敢。” 逮着耗子的老猫,往往并不急于下口,还要戏耍一番才过瘾。佐佐木石根刚开始正是这样的心理,没想到现在耗子开始反扑,他有些不淡定,目光中多了份杀气,定定望着郑元龙。 接受这样的逼视炙烤,需要钢铁般的意志和强悍的心理素质。懦弱的张志平甚至连两分钟都坚持不了,就彻底崩溃。熟知情况的沈春丽有时候忍不住设想,假设将来有一天身份暴露落老狐狸手里,熬过这一关也将非常艰难。 可惜已经被玩坏了的手段今天不管用,久经战阵的郑元龙一点不慌张,并且丝毫不拒绝与佐佐木石根对视,目光中没有身处绝境的慌张、没有剑拔弩张的火气、没有舍身取义的凛然、也没有慷慨就义的悲壮。相反平淡如水,坦率而真诚,摆放在桌子上的双手,连指头也纹丝不动,整个人宛如风暴中的石头。 “郑先生想不想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仍旧围绕保镖展开,不提张志平。佐佐木石根首先打破沉默。郑元龙带着挑衅的表情,紧紧盯着佐佐木石根的眼睛,毫不隐瞒地道: “坂田先生招聘的技工我不熟悉,无法估计。我的保镖得到这样的待遇,估计罪名很重,要不然也不至于惊动将军阁下。” 不卑不亢的回答听不出任何感**彩。 按照佐佐木石根的私下琢磨的剧本,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性命,此刻郑元龙应该语不成句地慌张、应该磕头作揖地乞求、应该气急败坏地辩白、应该不择手段地切割。 偏偏已经落入陷阱的郑元龙好像没事人一般,没有看到对手失败时的无助令佐佐木石根非常失望,不知何时,他脸上的得意已经荡然无存,变成皮笑rou不笑: “郑先生猜猜,他们怎样描述你?” 郑元龙照旧像杯温吞水: “技工一律由朴部长举荐、由坂田先生招聘、管理,跟我没有任何交集,他们描述我?吴承恩写《西游记》——凭空想象而已。至于保镖,跟了我好几年,自认为感情不错。还真不知道在他眼里,我这个老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佐佐木石根点点头,感觉自己重新占了上风,一字一句地道: “朴部长被杀一案,正是由你的保镖主使,连爆炸装置都是从技工那得到的。郑先生怎么解释?” 郑元龙终于动气,冷哼一声: “解释?朴部长在地下有灵,未必需要解释。哪一天我不走运也稀里糊涂送命,同样不需要解释。今天的人们,活着的不值得庆幸,死去的也不必悲哀。我雇佣保镖看中的是身手,不管其他。” 活脱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佐佐木石根原来安排好的情节被彻底打乱,老混蛋一时语塞。见机奇快的鸠山寿行及时插话道: “郑先生,你的属下进行反日活动,你一点责任没有?” 郑元龙轻蔑地一笑,继续盯着佐佐木石根,淡淡地道: “保镖是朴部长的人,满铁强行塞给我,我不得不接受。小泉先生他们应该有档案。技工由关东军提供,坂田太郎亲自面试,我根本无权插手。请问,我需要负责什么?” 与以往任何一次一样,郑元龙看似浑身破绽,却像水里的泥鳅一般圆滑,当真下手根本抓不住!鸠山寿行揶揄半天,找不到反驳的着力点,只好恨恨闭嘴。占了上风的郑元龙不依不饶乘胜追击,直愣愣瞪着佐佐木石根,毫不客气地道: “将军阁下,不必绕弯子,张志平不过是药引子,保镖和技工也不过是借口。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屡次成为打击目标,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警备大队才是祸根,对吧?” 单刀直入!不给对手一点回旋余地。不要说佐佐木石根,包括沈春丽和鸠山寿行在内,都吃惊地瞪大眼睛。这已经不是掀桌子上的底牌而揭对手心中阴暗的老底! 完全占据上风的郑元龙叹息一声,没有激愤,也没有抱怨,反而颇有点脱手千金、一了百了的轻松: “内子身体欠佳,我也无心江湖,只想带她去上海闲居。如果满铁不同意,将军随时可以接手,我求之不得。” 太荒诞了,沈春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豪横而残忍的松井义雄为了夺取警备大队,差点赔掉性命毁了前程,至今也没有得逞。 而佐佐木石根处心积虑多少年,如恶狗幻想臭rou一般日夜流哈喇子,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摆了那么大阵仗,就像小孩子终于拿到日夜期盼的鞭炮,赶紧点燃,然后兴奋地捂着耳朵,等待心尖子随那一声闷响欢快地蹦跳!,结果,却是哑炮! 郑元龙脑袋叫驴踢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