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爱很简单
回到家里，李翔搜肠刮肚去回想整个相亲的细枝末节—— 在李翔左右为难的时候，恰好有一个行人路过，行人跟他爸爸热情的打招呼。【】是他们彼此的寒暄，让李翔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李翔是硬着头皮跟爸爸说的：“进去再说吧。”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身边的爸爸轻松了，有了舒展的笑容。 李翔自认为不笨，是因为他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能够发现哪个更不好。当时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便选择为难自己，而不会眼看着让老父亲为难。 李翔记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进于叔叔的门，又是怎样离开于叔叔家的。 只记得于叔叔一家人都很高兴； 只记得他们说于叔叔的儿子接到电报提前返回了部队； 只记得接了一个女孩递过来的一节甘蔗； 只记得那个女孩低着头的身影,块头不小，模样看不见，也没敢看。 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摆脱困境的机会。 当于叔叔问他工作如何，有没有找女朋友的时候，他马上说有女朋友了。 只记得爸爸和于叔叔互相看了一眼，以及他们特别失望的眼神------ 事后，李翔真的很后悔，不应该说假话，对不起爸爸，更对不起于叔叔一家人的好心好意。 世界上有这样三种人：一种是实诚的人，他会实话实说；一种是聪明的人，他会让你无话可说；还有一种玩小聪明的人，总想自圆其说。 莫名其妙的他骤然一根筋起来，只想自圆其说。自圆其说最好的办法是马上给自己找一个名义上的女朋友。 苦思冥想之后，稀里糊涂的李翔稀里糊涂导演了一场爱和情的游戏。 游戏改变了他自己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几个女孩子的命运。 花开了，花瓣碎了一地，匆匆那年的青涩还在那里，铭心刻骨的心疼还在那里，魂牵梦绕的美丽还在那里。 找谁做那个能够自圆其说的女朋友？李翔依稀记得自己说了女朋友是小镇的，供销社的。 不说是小镇的，谁信呢？至少爸爸和于叔叔不会相信。 说是小镇的他只能加上供销社，别的单位他根本没有一点印象。 如今，摆在面前的第一个问题，必须在小镇供销社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然后再考虑怎样和这个对象开始交朋友。 这里面有个关键问题：到小镇工作半年多了，不要说供销社，就是整个小镇，他李翔认识的，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只有一个半，——一个是夏文英，半个是昨晚才知道姓名的刘云。 夏文英肯定不在考虑范围，原因是她有男朋友，另外她也比他大几个月。大几个月也是大一岁，而当地的习俗是，女的不能大一岁，或者说，女的大一岁不好。 风俗习惯是什么？它像传统文化一样，潜移默化不知不觉深入人心直至融入血液。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年轻人嘴上一般不会在意这些，心里也不可能完全不受习俗的影响。 李翔采用排除法的结果是，剩下的只有刘云，这个完全无辜的姑娘了。 就她吧！确定了要交往的对象是刘云，下一步考虑的就是交朋友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翔自己估计有百分之五六十的把握。把握从何而来，理由暂时不说，后面他自己会坦白。 如果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就贸然采取措施，这个人不是白痴就是傻逼。 有百分之五六十的把握当然可以试一试，问题是怎么去试一试？ 方式、方法、步骤，对于年轻的李翔来说，都是没有预习过的必答题。 抓耳挠腮的李翔绞尽脑汁有了三个预案：1，找人去试探对方；2，自己当面锣对面鼓谈；3.写信。 他的结论同样来自排除法：假如选择方案1，成功与否都可能满城风雨；倘若选择方案2，对他来说是扬短避长，他是个写比说，好的多得多的人，更何况同意不同意都会让对方尴尬，甚至双方尴尬；剩下的只有选择方案3了，他觉得这个可以扬长避短。 要写一封不是明显求爱的信，又要让对方清楚是求爱的信，怎么写？不能说完全不是问题。哪怕你现在百度百度，也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样板。 那时候没有电脑，更没有百度。那个时代的很多年轻人会因为写求爱信而伤透了脑筋，不得已找人代笔的多了去了。 李翔有比较丰富的代笔经验，所以写信对他来说，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李翔的信写的简短，直白，而且他认为给双方都留有回旋的余地。 刘芸: 你好，不知道这样称呼你是不是准确。 在你昨天晚上叫我算一算命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我现在在家里，明天下午回去，估计4点半会到达，届时很希望在车站能看到你。 第九种人1981年某月某日 李翔的落款没有写自己的名字，是因为他认为写姓名，刘云肯定不知道是谁。 若是写第九种人，她应该会更清楚。 其实，一封求爱信写什么和写得怎么样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对你有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你写的天花乱坠，女孩认为你花言巧语华而不实。有了感应，你哪怕在信笺上不着一笔，女孩会浮想联翩将信笺填的满满：哇，他的爱尽在不言中！哇，留下美好的未来，让我们共同去书写！哇，------ 李翔不只是对自己的文字表达有信心，他是很有一点感觉的。虽然在此之前，刘云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也基本没有过交谈，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刘云应该会喜欢他，因此他对自己写什么都信心满满的。 下午3点多，李翔写好信，反复抄写了几遍后，马上去邮电局投递了。他必须赶在邮电局下班之前寄出去，这样刘云在明天上午才能够收到。 信寄出去了，李翔顺便去了好朋友也是老同学叶建华家。在叶建华家吃了晚饭，遇见了也是到叶建华家来玩的另外两个男同学，以及同时来的四个女同学。他们八个人在郊区的草地上，天南海北的聊了半个晚上的天。 以前，他们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不敢说的话，不敢涉及的话题，现在说起来几乎都肆无忌惮了。 事实上，李翔求爱的方式方法很简单，也很老套。 写信的时候信心十足，第二天回小镇，他却是一路纠结。 李翔是坐第二天下午的班车，匆匆赶回小镇的。 破旧的班车像一个醉酒的汉子摇摇晃晃，一路风尘，一路颠簸。李翔坐在班车上，是满腹忧思，忧思满腹。 当李翔看见窗外“满眼风光多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的时候,他知道离小镇已经不远了。 以前吟诗颂词，只知道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人，近乡情更怯。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近乡情更怯。 班车慢慢驶入了小镇的诗情画意里，在此之前李翔每次回小镇，远远地眺望小镇都有这种诗情画意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也想到了诗情画意这四个字，不过他一丁点都找不到了诗情画意的意来。只有越来越忐忑的情绪不断在他浑身上下蔓延开来。 刘云收到了信吗 收到了，她会马上拆开看了吗？ 看了，她会来车站吗？ 她不来怎么办？ 她真的来了又怎么办？ 第一句话怎么说？说什么？ 如果她是笑脸相迎应该说什么？如果她是冷冰冰一个站在那里，又该怎么说？ 人哪，有时候真的是简单一点更好。 李翔开始希望事情的发展越简单越好，可是他发现问题越想越复杂。 人哪，真的是奇怪的很，越复杂越去想，越想越复杂。 李翔不由得暗暗叫苦，悔不当初，他终于明白也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剪不断，理还乱。 班车马上进站了，有乘客在准备下车了，这时候，李翔突发奇想，但愿他的那封信被邮递员弄丢了就好！ 慢吞吞可怜兮兮的班车终于进车站了。车停了，李翔的纠结也告一段落了。 李翔再怎么纠结，再怎么郁闷，也不能不下车了，也不能不硬着头皮去面对了，不管他是不是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下车之前，李翔没忘记透过车窗，先把车站四周搜索一遍，谢天谢地，没看见那个他希望看见又害怕真的看见的那个她。 下了车，李翔又四处张望了两遍，还好，还是没有看见那个，他希望看见又害怕真的看见的那个她。 虽然说有点小失落，但李翔整个人一下子轻松多了。 李翔人是轻松了许多，不过肚子里又开始打起了官司，脑袋又开始瞎琢磨了。 刘云到底是没有收到信呢？还是没有打开看呢？还是根本就不理不睬呢？ 本来要先经过自己的门店才能到她的门店，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他觉得特别有必要先从她的门店经过，看看刘云，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回自己的门店，再做打算。 李翔相信自己只要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他就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 李翔回去，从康桥街上的后面绕了一大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