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生死一线间
陈师傅加了工资，他们两个师徒关系就变得很微妙了。 空闲的时候，李翔把加工部里面整理了一下，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扔掉了。 东西摆放整齐了，里面也宽敞了；那些角落里腐烂了的零零碎碎的东西没有了，里面的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在门市部李翔可以扫扫地，抹抹灰尘，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加工部不一样，不是营业场所，清理了一次，十天半个月完全没有必要再搞了，下班随便收拾一下就有了。 没事的时候，李翔总是想找点事情干，多干点，不然闲着很难受。 陈师傅恰恰相反，心存了一份感激，总是想照顾照顾李翔。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陈师傅根本就无所谓。他以为年轻人嘛，有几个不是想着偷懒的，至少也是希望少干活的。因此，陈师傅总是会挑选一些轻快的随便做做就能完成的事情让李翔去做。 李翔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发而不安了。他不希望让师傅心里有施恩图报之嫌。 考虑来考虑去，李翔发现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同样是师傅，同样都是好人，同样是对待自己，或者说同样是关照自己，李翔觉得刘师傅和陈师傅的做法和想法迥然不同。 不用心去揣摩，谁都看不出来刘师傅关照李翔。不要说别人，李翔自己开始都没有意识到。 从踏进门市部的第一天，李翔就觉得这个师傅苛刻、牛逼，容不得别人犯一点错，动不动就训人，什么人都敢训。 到加工部之前，李翔几乎没有琢磨过身边工作上的人和事，总认为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他唯一就是琢磨了一下刘师傅。不是为了讨好他，或者怕他，而是不希望刘师傅动不动也会训自己。 李翔上班也会离开岗位出去，比如买菜买油盐酱什么的。他不会选择刘师傅离开了门市部的时候出去。 李翔注意到一个细节，刘师傅在上班，门市部的几个人都老老实实的，不会乱走乱动。 瞧着他出去了，就有人也会出去。这个人在刘师傅回来之前回到门店，那是他的运气。刘师傅先回来，那就是他的“气运”。 刘师傅当场一般什么话都不会说，可能是他自己也出去了的缘故。不过，接下来，刘师傅一定会找到训那个人、熊那个人的理由。 找不到药的位置啦，动作慢了啦，接待顾客不热情啦，丢三落四啦，总之，就像以前交警查货车司机，只要他想查，没有查不出来问题的。 这倒不是刘师傅锱铢必较，李翔发现是他反感别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到李翔觉察刘师傅在“关照”自己，也是通过一件小事情。有时候李翔和江小平都在无聊闲着，刘师傅会莫名其妙把江小平训一顿：“没事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去拉拉药斗，认认药，不要跟个神仙一样。” 小江会赶紧去照着做，李翔也会去。李翔知道这同样也是在说自己。 现在的大药房小药房，它们卖西药、医疗器械、营养保健品，甚至卖油盐酱醋茶牙膏肥皂卫生巾奶粉大米等等食品和日用品，很多不经营中药饮片了。 不信？你到上海的药房去看看，十有**不配方抓药了。以前的药房，不配方抓药是不可想象的，那还叫什么药店！ 中药的药斗视药店规模大小有多有少，再少的也有一百个左右，多的两三百个。每个药斗里面又分几个小格子，分别装几种不同的中药饮片。 现在经营中药饮片的药房，他们放在药斗里面的饮片都是装在包装袋里的，包装袋上有生产日期，生产批号，生产厂家，品名，产地等。现在销售中药的营业员，认不认识中药几乎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认识字就可以了。 李翔学徒的时候，你不认识中药，你就没办法配方。师傅们教你一次两次可以，三次四次你还不认识，没有记住，他就会说你，训你，你的脑筋做什么用的！ 喜欢动脑筋是李翔的一个良好习惯，他也为自己总能想到一些法子而沾沾自喜。 为了减轻记忆的负担，不用去记住那些几百个看过去相差不大的中药饮片，他想了一个简单的方法，写小纸条，将师傅们教过的记下来，放在相应药斗的格子里面。 有一次，李翔发现药斗里面的小纸条一张都没有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其他的人把小纸条当成垃圾给扔掉了。于是，他又写了不少小纸条放进了药斗。可是，第二天小纸条又一张都没有了。李翔肯定是有人故意扔掉的。他心里不快了，谁在故意跟自己过不去？ 那天上班，李翔一直在悄悄地观察每个人，他想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找到这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年轻李翔心里的不快当然会写在脸上，刘师傅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他能够看不出来吗？何况这些小纸条就是他扔掉的。 江小平是在小镇长大的，他的父亲也是公司的老员工。他在小镇有很多儿时的伙伴，那些伙伴没事会过来陪他聊聊天。这天快下班了，顾客也很少了，江小平在门口跟伙伴们聊了大概二三十分钟，回到柜台里面，刘师傅开口了：“你没事就跑出去，不可以多认认药？没有真本事，靠耍小聪明，写小纸条有用吗？药是纸包老虎，搞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被训得莫名其妙的小江赶紧申辩：“我又没有写小纸条。” “不是你写的？不是你写的，就不能说你吗？看你整天吊儿郎当的，像话吗？” 小江站到一边一声不吭了。大家都知道只要不跟刘师傅顶嘴，刘师傅说一两句就会过去了的。 站在一边的小江看过去不大在乎，大概也习惯了。 李翔却是一字一句听进去了。 他知道刘师傅不可能不知道是谁写的，他写的时候根本没有回避别人，说实话，李翔写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得意，他认为别人不动脑筋，这么简单的事情，何必费那么大的劲，搞得那么复杂。 刘师傅知道是他写的却不说他，说明什么？说明刘师傅在照顾他的面子，说明刘师傅相信他是个响鼓不用重捶的人。还说明刘师傅不是一个一根筋的人，他会看菜下筷子，只是不会放弃原则，不会对年轻人放任自流，听之任之。 只要你不是二百五，你能够说这样的师傅不是好人吗？你的一辈子能够遇上这样的严师，难道不是你的幸运吗？ 也许你会说，刘师傅对李翔好，对江小平就过分了。 李翔也有过这样的想法，离开小镇了，再看见小江，他问过小江，刘师傅总是那样训你，你恨不恨他？ 小江好奇怪地看着李翔说，我恨他做什么，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就是训着我玩的，他就那个怪脾气，从来不好好说别人的，不过他是个说归说的人，不会背后害人搬弄是非的。 同样，你能够遇到老陈这样的师傅也是你的幸运！他们的一个共同点，都是关心和照顾年轻人；不同的是，关心和照顾的着眼点不一样。陈师傅的关心和照顾是让年轻人少做点，不要累着了；刘师傅偏要让年轻人多做点，他认为只有熟能生巧。 他们的见识决定了他们不同的思路和做法。 李翔空闲的时候，也偶尔会到门市部去看看，问问有没有加工计划，或者顺便到前面看看小街上人来人往。 头天晚上李翔在考虑怎么跟刘云解释那封信的事情，第二天，乍暖了，阳光明媚。 出了太阳，李翔和陈师傅就有事情做了，他们要切药，然后趁着有太阳好晒干。 上午他们切了一上午的甘草。陈师傅在案板上切，李翔用片刀切。片刀和切菜刀差不多，是药店专门用来切细料（名贵药材）的。药店用的片刀刀刃是一条直线的，切菜刀的刀刃是成弧形的。 陈师傅八点钟不到，就来到了加工部。他先过来磨好了两把刀。李翔来了之后，陈师傅一边做示范，边说怎么切，切药的要领，一边反复交代千万不要切到手。说切甘草的时候按着甘草的手指一定要朝掌心弯曲，不能伸直。 春天没有太阳阴冷阴冷的，太阳一出来，暖洋洋的，你如果再干点体力活就燥热的很。 快吃中饭的时候，陈师傅看看李翔满头大汗，再看看两个人切的数量，估摸着可以装满药斗，就停下来拿出去晒了。晒好了，也就没事了。 陈师傅回家了，李翔来到门店门口，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到刘云那里去。 顾师傅看着他走过来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小李，加工部还习惯吗？” 李翔也很友好地看看他，笑笑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菜市场卖rou的吴大个子过来了，经常买菜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肥头大耳，膀大腰圆，只是不像镇关西那样一脸横rou，他是一副弥勒佛的脸。 他看见李翔站在门口，问道：“有没有十滴水”李翔说，“应该有的。”边朝门店里面看看，示意他进去问。 顾师傅看见吴大个子进来，马上站起来，笑呵呵地迎上去，“哈哈，大个子，rou就卖光了？” 吴大个子人高马大，嗓门也大，“没有，没有，今天太热了，晒了一上午，人不舒服，十滴水有没有？” “有有有，吃十滴水，是不是昨天晚上下面的老二辛苦了？”顾师傅打趣道。 吴大个子嘿嘿一笑，“没有你吃的快活，我天天天没亮就要起来杀猪呀。” 李翔刚想离开，吴大个子出来了，他问李翔，“小伙子，怎么这几天你都没有买rou呢？” 李翔刚想回答，吴大个子已经走到了小街上，只见他手里拿着小小的药瓶子，一仰头，一口就喝下去了。李翔看见吴大个子喝了以后，拿着小药瓶子看了看，突然疯了一样大喊大叫起来，“毒药，毒药，哇，哇哇------”他一边叫唤，一边用手去抠喉咙，不停的往外面吐，接着疯狂的朝着小镇卫生院跑去。 门店里面的几个师傅听见吴大个子大喊大叫都出来了，看发现了什么情况。 顾师傅慌慌张张的问李翔，怎么回事？李翔说，我也不清楚，看见他喝了药以后，看了看药瓶子就说是毒药，然后边吐边往卫生院去了。 李翔回头看一眼顾师傅，只见他脸色煞白，头上大汗淋漓，人摇摇晃晃站不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