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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不想让你哭

    在盘山公路上行走,上山艰难下山轻快。

    上山是李翔走在前面,下山陈师傅比李翔快的多。陈师傅手里提着一只蛇皮袋,哼着小曲,晃着细长的胳膊细长的腿,走的轻快。

    李翔跟上师傅没问题,麻烦的问题是,他开始思考一些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很不简单的问题。在老龚手上接过了野鸡,李翔顺手就递给了师傅。他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找到的蛇皮袋,反正有没有蛇皮袋,这个忙他不会帮。

    收药农的礼物,肯定有悖于自己的职业道德。但是,不收是不是合适?收就一定是不对的吗?李翔反复考虑后,认为接下老龚的野鸡是合情的,尽管不合理。

    笔者发现社会生活中很多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摆上桌面就不好看了。当然,如果真善美假恶丑都不摆上桌面,要你作家干嘛!——作假?码字混稿费?这与强盗、蟊贼图财害命有什么两样?读者的时间也是读者的生命!

    可以看得出来,老龚送点土特产已经成习惯了,是家常便饭。李翔和陈师傅是第一次来,如果不吃他的饭,一点东西不拿,老龚可能会不习惯,甚至会多想。

    李翔察觉到师傅表情冷淡的时候,恍然大悟,悟到了什么?悟到了自己缺乏了人情味,假如继续固执己见的话。

    不错,你可以不要别人的送礼,你可以固守自己的道德底线,你可以做个问心无愧的人,但是,你要开展工作,你要有人帮扶,你就要随机应变灵活多变。

    陈师傅放下孩子,陪你出来工作,他会冲着一只野鸡来吗?肯定不会。他扶一把,送一程,是看得起你,你傻逼一个,人家还有以后吗?

    人情日后可以礼尚往来,敲诈勒索才是道德败坏!

    思想落后了,行动快不起来。想通了,李翔赶上了师傅。

    “师傅,师母是哪里人?”李翔想问这个事情有好久了。他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是怕师傅和往事干杯。看见师傅难得的愉悦,机不可失,李翔的话比人先追上师傅。

    陈师傅是个充满阳光的人,他有健康乐观的心态是一回事,能不能够将真实的情绪释放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那时候的人们旅游的不多,旅行结婚才刚刚兴起,就连散步的人都很少,更不用说散心。

    “呵呵,安徽黟县的,我老家的。”

    “你们是自己谈的,还是别人介绍的?”这是李翔的关键问题。

    “呵呵,我们那时候都是家里给娶的,结婚前看都没看见过。哪里像你们现在,刘云知道你到门山来吗?”

    “知道,昨天晚上跟她说了,她还想跟我一起来玩呢。”

    陈师傅停下来了一会儿,“那你为何不带她来?”师傅喝了一点酒,睡了一觉,精神恢复得很好,还没有想歇一歇的意思。

    “我们这不是第一次出来工作吗,怕影响不好,玩的机会以后还不多的很。”李翔一想,不对呀,怎么绕弯子绕到刘云身上了?“师母读过书吗?”

    “以前男人读书的都不多,女人读书的家里都是很有钱的,嘿嘿,有钱人家的小姐会嫁给我们药房的小伙计吗?”

    “师母过了有八年吗?”

    “马上就是八年了。”

    “你们吵过架吗?”

    “吵过,经常吵,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她总是埋怨我没有用,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陈师傅觉察到了,或者估计到了李翔在打量自己。

    也是,绣花枕头,你也会想看看花绣在哪里。

    “我年轻的时候,哈哈,不是吹的,在街上也是排的号的美男子。歇一会,抽口烟再走。”

    半山腰,但见路边有棵大树,树下有片阴凉,阴凉处有几块石头。

    “不怕你后生家笑话,那时候,对我,嘿嘿,你师母是白天瞄着,晚上守着的,生怕别人来偷食了。哎,老了,老了,现在老了。”陈师傅的追忆随着他吐出来的烟,飞的很远。风光不再,甜蜜还在,美好的记忆还在。

    师傅坐下来在吸烟,李翔没坐,趁着师傅吸烟的功夫,他极目远眺。

    绿肥红瘦时候,江南水乡那就是一个字,美!美的壮观,美不胜收,引人入胜。

    大地仿佛被铺满了崭新崭新的绿色的地毯,纵横交错的沟沟渠渠就像一块块地毯上银色的花边,水塘就像镶嵌在绿茵茵的地毯上的珍珠。

    拿绿色的地毯比喻江南水乡的大地,只能说有点形似;江南水乡的郁郁葱葱,她的蓬勃生机,她的神韵,只有懂得的人会心领神会。

    形神兼备的比喻李翔找不到,虽然日后他也头顶着诗人的桂冠。

    江山代有才人出,或许会有人找到更贴切的比喻。

    江南水乡其实更像绿色的海洋,一个个被绿树环绕簇拥的村庄,有的像小岛,有的像航母,有的像巡洋舰。李翔寻找的是巡洋舰,戴家太小,像巡洋舰。

    太阳下山之前他们必须下山,李翔想晚上好好陪一陪师傅,这艘巡洋舰是让师傅体验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的好地方。

    李翔师徒两个到了金崽家里,太阳还没有下山,酒菜已经上桌了,瓢根和碗筷陪同主人在翘首以待。

    平常的人,他会等待客人来了以后,再升火炒菜做饭,免得万一不来了,造成不必要的浪费。金崽不是平常的人,他跟李翔也不是平常的关系,所以不管李翔来不来,他都会首先准备好;来不来,他都不会后悔。他就是这样一个踏踏实实实实在在的人。

    每一个成功的人,都有他独特的成功之道。金崽以后的成就,几乎完全来自于他做事的踏实,做人的实在。

    强崽的师傅来了,金崽叫了老爸一起来陪客。还没有到吃晚饭的点,桌上坐的只有父子、师徒他们四个喝酒的人。

    李翔首先举起瓢根敬金崽老爸的酒,“老叔,敬你。”同时示意金崽上。李翔敬了老叔,敬师傅的。

    金崽敬了陈师傅,还是陈师傅。他没有敬老爸,老爸当然也不会陪他。

    金崽的老爸也是敬陈师傅,强崽的酒他陪了就可以。

    三个回合下来,陈师傅觉得不能这么喝了,继续这么喝酒的话,喝的最多的肯定是自己,他建议划拳。可是没有人会。

    金崽的老爸因为打铁不宜喝酒,一直很少喝酒。

    怎么办?好在金花来了。李翔上山前,对着金崽挤眉弄眼,金崽清楚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照顾”陈师傅,因此事前安排好了金花过来“助阵”。

    “强崽,强崽。”金花进来喊的是强崽。强崽自然叫她一起来喝酒。强崽开口了,做老叔的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看见金花叫了陈师傅,接着再叫自己叔叔,金崽的老爸含含糊糊嘀咕了一声,他站起来,“陈师傅,强崽,你们慢慢喝,我喝酒不行,下去休息一下。”一个不希望自己或者别人不尴不尬的大人。

    一个能够委曲求全的父亲,碰到了一个“知父”的儿子。

    看见叔叔下桌了,金花不客气了,她坐到金崽身边,马上来敬陈师傅的酒。“我是金崽的女朋友,第一瓢,我代表金崽敬陈师傅的。”金花瓢了满满的一瓢根,站起来边说边一饮而尽。

    陈师傅今天也是高兴,金崽女朋友第一次敬嘛,想也没想喝酒了。

    喝下去了,金花说,“我自己敬您一瓢。”马上发现自己糊涂了,金崽在现场,需要你代表吗?酒喝了,啥也不说了,接着喝吧。

    陈师傅刚刚喝下去,金花的第三瓢又来了,“我们两个人一起敬您。”这个酒也不能不喝。

    陈师傅正想再说什么也不能喝了,金花转移目标了,“强崽,我代表------”

    李翔说,“你坐下来,不要找理由了,我师傅喝了三瓢,我们喝三瓢就是了。”这样干脆,师傅也不会有意见了。

    接连三瓢下肚,李翔有点勉强了,他闭着眼睛正在理顺酒与肚子的关系,有人轻轻蒙上了他的眼睛。他摸了摸那个人的手,女的,女孩的,心里立刻明白了个八分九分。

    “何个?放手,不放手,我会让你哭的。”李翔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晓得了是谁,他一语双关的警告她。他没喝多。

    “看谁让谁哭,陈师傅,我先敬我哥的。”爱真放开手,毫不含糊的拿起了瓢根。“我们喝三瓢。你不喝,我喝,看你喝不喝。”

    李翔拦了,拦不住。这时候,他看了金崽一眼,金崽装作没看见,再看金花,金花在窃喜,他清醒了,这三个人灌酒的目标不仅仅是师傅,还有自己。

    人家爱真喝了,李翔只能也喝了,否则说不过去。他借着爱真去劝师傅的酒,坐到金崽边上,“她怎么来了?”

    “我怎么知道。”

    “她什么时候来的?”

    “应该是吃了午饭就来了。”

    “她知道我来了吗?”

    “她自己说不知道,估计她知道,不然不会问你来过没有。”

    “你那个表弟鹏鹏是怎么一回事?”

    “哦,他的事情银枝跟我说了。鹏鹏他就是喜欢学隋唐英雄,结交英雄好汉。”

    “把爱真介绍给鹏鹏怎么样?”

    “爱真?你是说银枝?不可能,我以前说过。听金花说,她就喜欢你,都喜欢你八年了。”

    李翔赶紧让他别说了。看见爱真想方设法灌了师傅三瓢酒,李翔马上站起来,“大家不要让我师傅喝多了,我们马上还要回去,他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在家呢。”

    为了转移大家的目标,也为了提醒爱真,李翔故意问师傅,“师傅,你说这八年,八年里面有没有女的喜欢你?”李翔强调的是八年,反正有没有都一样,师傅至今是一个人。

    “有,有,当然有。”陈师傅已经喝多了,“到现在都有,可是我答应了你师母呀!她临走之前,拿着我的手,要我答应她,她死了以后,我不再娶别的女人进门。”

    大家眼看着陈师傅仰天长叹一声,“唉——她嘴巴上说,说后娘会亏待她的孩子,其实,其实我心里清楚,清清楚楚,她是怕我会喜欢别的女人,她,她,她到死的时候都不放心哪!呜呜呜”

    陈师傅突然号啕大哭。

    金崽惊呆了,金花惊呆了,爱真惊呆了。

    李翔震惊了。

    李翔心里说,师傅,我真的不想让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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