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万里昆仑
古童在释家奴身上摸出一赤红色令牌,收进怀中,嗤笑不已,忽的一脚将其踹到河里,转身朝林寻道:“你不必害怕。”然后把左手伤口包扎一圈,继续望向前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寻见这人心狠手辣至极,仅仅为了一句话便要残杀同门,而且听两人对话,似乎释家奴地位还要比他高上许多。当下虽听古童语气缓和,但是两腿也不由得往后退去,古童逼上前来,道:“你坐下。” 林寻心道自己亲眼目睹了他残杀释家奴,为了不泄露出去,他肯定要加害自己。但转念一想,他要杀害自己易如反掌,却是迟迟不动手,定是有些原因。 只是一瞬,古童跨步到林寻身前,一巴掌按在林寻肩上,直直下压。林寻双腿一弯,坐了下去。 古童也坐到一旁,道:“你今日什么都没看到,否则你的那些朋友们可就危险了。” 林寻对明教一众人除了惊惧本就没什么好感,当下见他们自相残杀,也没什么二话可言,再听古童威胁就更不想多管闲事,只应了一声“嗯”。 古童道:“释家奴早对你起了疑心,我杀了他于你也有好处。明日上了昆仑山,你须记住不可迕逆了教主,至于你能否保命,全靠你造化了。” 林寻一怔,心道这人样貌虽精,但是浑身邪气逼人,怎么会如此好心,便试探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古童摇了摇头,只笑不语。 前方不远的昆仑山脉,微熹初临,云烟渺茫,偶有鸟鸣猿啼。 古童嘻嘻一笑,抬头望去,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起身拍拍衣裤,又将地上的血迹一一擦拭干净,道:“回屋去吧!他们快醒了,别被他们发现了。” 明教几个长老玄功精深,一觉醒来,也觉得头晕恶心。 一干昆仑教徒醒得也早些,到了指挥室却见这些洋人还在酣睡,心中大是不满。缪歧公一脚踹翻木板,喝道:“你们睡得可安逸?” 一干洋人听不明白他说得什么,但见他一脸怒气,又见窗外红日当空,心下明白几分,忙起身穿衣穿靴。 应老鬼环视一圈,低声问道:“那姓沈的小子呢?” 缪歧公哼道:“只怕还在睡觉呢!”这几人都是老狐狸,忙到他房间一瞧,果然还在床上昏睡,缪歧公故技重施,又用脚板踢醒了沈梦溪。 沈梦溪揉着睡眼,道:“怎么了?” 缪歧公见他还敢问怎么了,正要出脚教训,却听四周教徒窃窃私语,便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一干教徒相视一眼,齐声回答:“释长老不见了。” “释家...释长老,释长老。”古童四下张望,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问道:“释长老呢?” 缪歧公道:“对啊,老释呢?怎么还不见他人呢?他莫不是也在酣睡。”转而又觉得不对,道:“妈的遇鬼了?今日怎么都睡得跟猪一样?”话一出口,更觉得不对,把自己都骂进去了,连声呸道:“今日老子也睡得糊涂了。” 几人到了释家奴房间,只见他房门大开。黄石公忙上前一摸被窝,却是凉透了,惊道:“不好,恐怕他早就起床了。” 缪歧公老眉一皱,道:“莫非他去了别间屋子,林寻那小子哪?怎么也不见他。” 几人又匆匆到林寻房间,只见林寻正起床穿衣,却仍是不见释家奴身影。 出了门,应老鬼冷哼一声,道:“这船虽大,却也不至于可以让一个人失了踪,迷了路,哼,把昨日剩饭剩菜给我瞧瞧。” 古童道:“昨日的涝水都被释长老倒进河去了。” 应老鬼道:“哦,那老释就更加可疑了。” 几个长老听出他话外有话,缪歧公道:“此事确实蹊跷,我等昨夜昏睡至此,恐怕也是与他有关。”黄石公点头道:“不错,我等修行多年,平日里习惯良好,岂会昏睡到此时?” 古童接口道:“万一,万一是那释长老有要事不得已匆匆离去呢?” 缪歧公道:“不可能,这黄河汹涌无比,两岸甚宽,他一离船如何上岸?” 古童笑道:“释长老神功护体,这个难不倒他。” 缪歧公仍是摇头道:“就算他能横渡黄河,但是再要紧的事,也该和我们办一声招呼,决计不可能如此唐突。而且,他何必用下药多此一举?” 古童正欲开口,却见应老鬼两眼死死盯着自己,高声问道:“昨夜何人最后见过释长老?” 一干教众皆是摇头,齐声道:“没有。” 古童全然不顾应老鬼的眼神,自顾笑道:“众人昏睡至此,明显是释长老下毒迷晕大家。释长老这样做,肯定有他的苦衷,试想一下,他既然要下药,那么他又怎么会让人见到他呢?” 一干教徒都点头称是。 应老鬼脸上仍是疑云密布,又问道:“你昨夜在干嘛?” 古童笑道:“我昨夜昏睡至此,怎么知道别人对我干了什么?” 应老鬼见他态度散漫至极,正欲发作,却被缪歧公一把拉住,道:“此事突然,我等也无证据,只好速回昆仑山禀告教主。” 应老鬼修养尚好,经他这一劝,也渐渐冷静下来,道:“好,这样也好。” 众人还在怄气猜测,却听船头一教徒高声道:“长老们,昆仑山到了!”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黄河尽头一座奇高无比的雄山阻断江河,四周群山环绕,两岸鹤鸣猿啼。 那大山上云雾迷绕,但隐约可见楼阁庭室,山麓也有炊烟火光。 一入河谷,众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气温骤降。 穿过深谷,遥见双峰挺秀,南北对峙,却同向西方指去,想必那就是华夏第一神山—昆仑,林寻等人只觉得好生壮丽! 大船渐入大山深处,河道变窄,河床抬高,水流也变得湍急起来。忽听哗哗水响,转过一急弯,前方就是一道横挂天际的瀑布,飞琼溅玉,下方白浪翻滚,如同白龙过江。 大船虽大,但是与这天地大手笔相比,却是如同玩物一般。 穿过瀑布,船便慢了下来,隐约见前方炊烟袅袅,似是有人家居住。 几个教徒手握火把,掏出几粒火石点燃,在空中挥舞,驱散云雾。 等云烟一过,船还未靠岸,眼前的景象就已经让林寻等人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巨大的码头,数十条战船横靠岸边,还有许多小舟小舫泊在其间。渡头岸边,人来人往,穿着各色衣裳,有的光鲜亮丽,有的褴褛落魄。不仅如此,肤色也是多种多样,有黄,有白,有黑。沿岸叫卖声络绎不绝,还夹杂着孩童的嬉闹声。 林寻虽一路上亲眼目睹了航线,但是当下仍怀疑起来,这是不是到了京城啊? 船一靠岸,林寻不禁好奇的四处张望,一路上听见人群惊呼,也有人上前行礼道:“应长老,缪长老...” 应老鬼,缪祁公,黄石公身为明教十二长老,身份尊贵,在昆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见有人前来行礼,当下只是颔首,并不多说。 林寻一脸茫然,没想到昆仑山脚竟然有一座小城,城中各色人种,大到神殿庙宇,小到寻常茅屋,沿街小吃小贩,茶楼青楼一应俱全。比起南雍鸡笼山小街大上百倍,与中原古城一般大小,更多了些关外风情。 林寻仍是不敢相信,嘀咕道:“这是哪里啊?” 一个多嘴的教徒见他东张西望,小声道:“怎么样?这就是我们明教的昆仑国,里面都是我们明教的教徒,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的,后来上山开始侍奉教主,再后来就跟随长老们做事。” 林寻问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国家?” 那教徒见林寻看得发痴,心中好不得意,说道:“哼,这是我教教主圣恩所建,一般凡人怎么会知道世间还有这片净土。 林寻心道世人都说明教是邪教魔教,但是自己眼下所见街边的妇孺满脸堆笑,年轻壮汉都是自信走在街上,他们见到缪歧公等人上前问好,礼数自然得当,民风也似纯朴,的确不辱净土二字。当下点头道:“嗯,的确算是净土。” 林寻见这小教徒本性不坏,而且知道的也多,便还想多问些话来,道:“那我们要去哪里?” 那小教徒下巴一仰,林寻顺着他望去,古城的尽头就是先前所见的大山。大山的云端,上面楼阁层叠,金光耀眼。 那小教徒还想多说几句,头上却吃了缪歧公一爆栗,听他喝道:“怎么如此多嘴?” 那教徒被他这一骂,只得悻悻走到后面去了。林寻忽觉得袖口被扯,转头一看却是一脸憔悴的沈梦溪。沈梦溪眼神一动,暗示林寻不要说话。
出了城,便是上昆仑山的隧道。 这道路崎岖险峻,顺着山势起伏不定,时而傍倚绝壁,时而拂临深谷。 这隧道奇窄无比,最多两人齐肩,所以一群人被拉得很长。前面是缪祁公和古童领路,后面是应老鬼和黄石公垫底。 林寻故意越走越慢,与沈梦溪渐渐的并排而行。沈梦溪右手递过一张纸条,林寻正要接到手上,却看那边缪歧公突然瞧了过来,暗叫不好。忽的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前面,笑道:“缪长老,你多久没回来了?” 缪歧公见是古童挡在眼前发问,心道老子跟你一起出去的,这话真是问得毫无道理,便骂道:“你这问是的什么屁话?” 林寻乘机接过纸条,收到袖中,心道这古童行事乖张,却在暗中处处帮助自己,实是匪夷所思。正在苦想,又听古童嬉笑道:“缪长老果然厉害,一眼便看破我这屁话,厉害厉害!” 缪歧公见他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自己身为十二长老,地位崇高,虽然这古童身份也是有些特殊,但是也由不得他这般打搅,喝道:“古童,你注意点身份。” 古童挠头道:“我这人脑子不好使,真的不会算时间。” 缪祁公冷哼一声,大步走在前面,一旁的应老鬼不忍气氛如此尴尬,道:“加上在东瀛采购火铳的日子,约莫有四十来天。” 古童笑道:“多谢应长老,哈哈。” 林寻乘午饭休息时间拆开纸条,只见上面四个歪歪扭扭的血字:“西城潜龙” 林寻转头便迎上沈梦溪期盼的目光,沈梦溪向这边挪动,低声道:“林先生,拜托你了。” 又是这四个字?林寻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西城潜龙, 林寻忽的想起他的姓氏来,沈!惊呼道:“原来你是…” 缪祁公在前面被古童拖住,但是身后的黄石公明显起了疑心,眯起眼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腾出右手抓了过来。 黄石公将那纸条捏在手里,一字一顿的读到:“西城潜龙!” 缪祁公推开面前的古童,瞧了过来,道:“什么东西?” 应老鬼生怕黄石公念错了字,一手夺过来,又读了一遍,还是这四个字:“西城潜龙。” 一干明教长老,教徒,洋人们都从来没听说过这四个字,一时间都停在这狭道上面面相觑。 缪祁公脾气最为不好,立刻板下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梦溪没有想到这些老人身手如此敏捷,顿时惊得一身冷汗,说不话来。 林寻见这些人并不知道西城潜龙,稍微舒心一些,胡编道:“这是洋文的读法,意思是 缪祁公狐疑的盯着字条,左手一把抓过那个会汉语的洋人,威胁道:“你来给老子通译,若是敢骗我,哼哼。”只见他右手金棍一挥,正前方的巨石顿时炸得四分五裂,“就如此石头。” 那洋人吓得直喘粗气,一张白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红,用极不流利的汉语答道:“好,我听你的。” 缪祁公道:“西城潜龙,这是什么意思?” 那洋人跟着他念“西城潜龙”,思考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出个什么来。他生怕缪祁公没了耐心,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来。 黄石公笑道:“这天气还会流汗,哈哈,真是见鬼了。” 缪祁公冷笑道:“是不是没有这个词儿?” 那洋人也不知如何回答,刚点完头,便听缪祁公“嗯”的一声,他又觉得不对,忙摇头道:“有…有,有。” 缪祁公抓住他的卷发,道:“又点头又摇头,你是不想要头了吧?” 那洋人使劲摇头道:“有有有。” 缪祁公道:“快说,什么意思?” 那洋人生性老实,还是想不出来,仍旧迟疑不决。缪祁公终于没了耐心,将他扔到一旁,用金棍指着林寻,厉声道:“哼,我不管你们玩什么花招,若是你那极乐丹来路不正,绝对要你好受。” 林寻见缪祁公等人转身继续上山,暗中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