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我的丑陋
我记得当我那天好不容易挤身进盛情园的中部，找个可以安身的树下角落里休息的空儿，我刚刚将脚步落稳，将身子站稳，我忽然间就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冲近我的全身，扑向我的全身，我随后更加诧异地就地极快地旋身去望，去观望，但是我还没来及将身子转过一周，将旁人看遍，已经有人在近身的地方开始对我表现出一阵阵鄙视的笑，厌恶的嘲笑，不屑一顾的谩笑。我那一刻第一次感觉到人生里极大的羞辱，太大的耻辱，我成了众人讥嘲的对象！ 我随后一个个来不及注意地去瞅向我群拥而至的其人，却越发发觉到所有的人都在从上到下打量我的衣身、外相，她们的笑声里依旧各得其乐，看着我朴素无华的身表她们像是找到了极大的自尊。 紧接着就是她们接二连三地开口贬低，贬低我的身份，贬低我的相貌，更有甚者贬低我的出身！可能她们之中有些人知道我家客栈的名气，也可能其人听闻过我是家里捡去的，所以那个下午我羞愧透了。我记得她们之中还有人毫不留情地贬斥我—— 就长得这副烂模样，你也敢来府中做夫人！真是不知自己有多丑，不知自己有多卑！ 我感受了那人钻耳刺心的话痛，我羞惭得满身火热，我灰黑里透着干黄的脸表火辣辣地热，热辣辣地涩，我更是扭捏着身子不敢开口，我害怕招致意想不到的群攻，我只是怕怕地转动眼睛，短促地瞧瞧身外更加各得其乐的群人，我品不出那个贬斥我丑，贬斥我卑的人群中其人之身究竟有多高贵！ 后来我一个劲儿地低垂着高凸的额头，用花白长发掩盖住自己的面容，渴望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都沉没在黑夜里，只有那样的话众人才不会看到我的丑陋。 但紧随其后，我的身外又一次扑头盖耳地冲袭去满园围出我身外一层层火热的数百还多佳丽高傲自满的开怀嘲笑声，贬笑声，蔑笑声。在笑声的掩埋里，我第一回感觉到自己一文不值！ 那时候，我很后悔，好后悔，后悔我那天从睡房里走出，更后悔我下楼还将自己置身于众多美貌如花的佳丽之中。我那一刻一身的窘迫，满满的难堪，我感觉我那会儿就像是一只叫花鸡挤身在了鹤群里，我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我丢了大人。我那一时突然有一些悔恨，悔恨我仰慕庞城主，悔恨我参加踩花节，更悔恨自己做了城夫人，虽然我当时只是有名无分。 那天的整个下午时间里，我被群围在盛情园的中央遭人轮流唾弃，鄙视，我每每欲冲出人群，想逃回自己的睡房楼阁方向，都被众多女子围得更加紧密，后来不得已之下，我径自坐倒在地，埋头哭泣。那时候，我的耳边数百之多的艳丽女子自得其乐的笑声更加猛烈了，汹涌澎湃在我低垂着的头顶上空，几乎要将我的双耳震聋。我忍受着那种带着惨烈的煎熬，我逃避着所有的羞辱，我忘记了一切的尊严，在那时。 在那日的下午时分，我感觉我就是整片盛情园中最亮眼的玩物，虽然我坐倒的位置极低，虽然我拼命地掩饰。我觉得那个下午的时间过得好是漫长，随后众多的女子们又开始自娱自乐，自欢自喜，自玩自耍，但众多的人依旧不忘不时地轮流靠近我的衣身，各种讥嘲与挑逗，唯恐我过得半分安宁。 我到后来被挑逗得，被讥讽得，被戏弄得有些生死不行了的时候，有些苦不堪言，被折磨到醉乱如泥的时候，我当时突然间清醒一下，被惊醒一下，被一个自己听起来并不陌生却也并不太激动的男子的急迫追喊口声给叫醒，叫得重获生机一样，我被叫得内心振奋，满身亢奋，我随即坐地着倏地勇猛抬头！我随即如遇救星一般地猛然起身，纵身高跳！我在坐地埋头无处可容之末，我抬头之际注意到天色濒临黄昏之初时，我高跳起身躯使得自己头部高过数百个密密麻麻女子人群头上的一霎，我亲眼望见了南端雄壮的大扇面轮廓楼阁的前部三楼楼廊中央的廊沿处威然站立着那位面朝北方盛情园中放眼俯视的我心目中最高大伟岸的沽园庞城主！而那将我从半生半死的沉落状态里喊醒的就是口语急促的庞城主一旁那个同样是面朝着下方园中破喉而问的小个子厨工—— 谁见了庞城主的李夫人？谁见了睡房之中那个李美人？倘若有谁将她私藏，有谁动她半根寒毛，庞城主绝不会纵容其人！ 在我听到小个子厨工的高声呼喊之后，在我匆急地抬头蹦身，高跳高过众人头顶向南方远望的一刹那间，我望见那个小个子厨工在极声呼喊之末仍旧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趴着脑袋朝下方盛情园中人群里慌慌张张地寻找。 我不知道在我纵身高蹦起的那个刹那之间小个子厨工有没有注意到我，倒是之后的一霎时间，在我瘦小的身子又一次向下坠落地表，坠落进人群中央里的刹那之刻，我身外的数百还多的美丽如花女子们突然间沸腾了，群起欢呼了，并且纷纷奋不顾身地高跳起身子，高蹦过我的头顶，如同刚才的我那样雀跃欢舞，可那些并不是最为可怕的！其中最可怕的应该是，在我身子刚刚落地还没有落稳的顷刻之间，我身外的群人人流突然如同潮水水流一般冲涌奔腾向前，向南，向着高大雄壮的大扇面轮廓楼阁方向。我在遭遇那种情景的一霎，内心刚刚有所领悟的一霎，对她们的所举所动能够理解的一霎，我还没有来及与她们一同蹦起身子向南侧楼阁中冲跑，后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如疯似狂地冲到我的跟前，并一瞬之间冲着我的身子向南方人群里挤撞，推挤着我的身子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后来一个稍不注意之间我就被某些人随着所有的人流向南端楼阁底部冲涌而推倒，压倒，之后被众人毫无情义地踩在脚底，踩身过去。其人前仆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