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饮马川群雄聚义（一）
却说宋江四人于路上说些闲话，取路返回二龙山。这一日，四人直走到巳牌时分，前面来到一个去处，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宋江看这山生得着实险峻，心中惊疑不定，提醒戴宗三人道：“此地却是个打劫的好去处，我们要小心应付才是。” 宋江话刚说完，一旁的汤隆早已认得此山，便对宋江说道：“哥哥，此间地名，唤做饮马川，前面那座高山里昔日常有强人出没，近日不知如何。因为山势秀丽，水绕峰环，以此唤做饮马川。” 四人正说话间，只听得忽地一声锣响，战鼓乱鸣，从山道旁走出一两百小喽罗，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当先拥着两筹好汉，各挺一条朴刀，冲着四人大喝一声道：“尔等且住，你们是甚么鸟人？哪里去的？会事的快把买路钱纳来，还可饶尔等性命！敢说半个不字，叫你等身上添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李逵听到对方嚣张的言语，早忍耐不住，对宋江道：“哥哥，且看俺结果了这呆鸟！”说完不待宋江应允，径自解下身上的包袱，将两把板斧抽将出来，抡在手里，冲着拦路的强人大喝一声：“你家黑旋风爷爷来也。”直奔领头的两个好汉杀将过去。 汤隆生怕李逵以一敌二吃了亏，便向宋江请战道：“主公，容我前去助李大哥一臂之力，砍下这两个不开眼的脑袋。”李逵虽然勇猛，但这两个强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宋江还真的担心李逵抵不住二人联手，于是便点了点头，应了汤隆的请求。 汤隆将一把三十斤重的铁瓜锤提在手中，向李逵喊道：“李大哥且慢，汤隆来助你对敌。”话音落时，人已冲到那两个好汉跟前。 那两个好汉见李逵和汤隆来得凶，心中先自吃了一惊，不敢怠慢，紧了紧手中的朴刀，迎着两人杀将过来，其中一人口中兀自言道：“既然尔等不识相，须怪不得我们兄弟了。” 一时间，四人捉对厮杀，战在一处。只见李逵手中板斧舞成一片寒光，汤隆的一把大锤也使得呼呼风响，那两条好汉也不甘示弱，两条朴刀使得有声有色，堪堪抵住李逵和汤隆二人。四人在山道上各显手段，杀得难解难分，战到四十回合左右，兀自不分胜负。 宋江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暗吃惊，汤隆还自罢了，李逵的武艺可是不容小觑的，那个汉子竟然能够与李逵战得这许多时，不曾折了威风，真是难得，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宋江也是习过武的，自然看得出那汉子虽与李逵看似不分胜负，只怕还不是李逵的对手，再过得十几个回合恐怕就会落于下风，他生怕李逵一时鲁莽，坏了他的性命，于是上前大声劝阻道：“大家住手，且听宋江一言。” 李逵和汤隆在战圈里听到宋江喝止他们，各自迫退了对手，返身回到了宋江身旁，那两条好汉自知抵不过李逵和汤隆，也不追赶，其中一人冲宋江喊道：“兀那黑汉，我们正杀得痛快，遭你阻了我们厮杀，且听你有什么话要说。” 宋江不慌不忙道：“在下在旁边看两位好汉与我这两个兄弟厮杀多时，果然是好本事，在下宋江，最好结识江湖上的好汉，不知两位好汉如何称呼？” 那两条好汉听到宋江之名，顿时吃了一惊，齐声问道：“可是人称‘山东及时雨’的宋江？” 宋江肃容道：“在下正是山东郓城县宋江，蒙江湖上的兄弟抬举，不敢当此称号。” 宋江话音刚落，只见那两人当即便拜了下去，向宋江请罪道：“不知公明哥哥在此，冲撞了大驾，死罪，死罪。” 宋江上前扶起二人，毫不在意道：“两位好汉事前并不知宋江在此，何罪之有？还没请教两位大名？” 听到宋江问起他二人姓名，其中一名大汉回道：“小弟姓邓，名飞。原是京西南路襄州人氏，因为双睛红赤，江湖上人都唤小弟做‘火眼狻猊’。”说到这里，邓飞一指身旁的另外一条大汉道：“我这位兄弟，姓孟，名康，祖贯是真定府人氏，善造大小船只。只因押送花石纲，要造大船，我这兄弟嗔怪提调官催并责罚他，一时性起把本官一时杀了，弃家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安身，已得年久。因他长大白净，人都见他一身好rou体，起他一个绰号，叫他做‘玉幡竿’孟康。平日只听得哥哥大名，不想今日在此拜识尊颜！” 宋江仔细打量二人，果然见那邓飞双眼赤红，孟康面皮白净。宋江看到这里，不由得心中大喜，暗暗思忖道：这孟康是个不可多得的造船专家，如今我军刚刚组建水军，正缺少各类大小战船，若有孟康负责监制战船，行起此事来却是容易多了，须得寻个法儿，让这二人加入我军。想到这里，宋江先向二人介绍了身边的李逵和汤隆，然后引二人来到戴宗面前，道：“这位是人称‘神行太保’的戴宗。” 邓飞和孟康听了道：“莫不是江州的戴院长，能行八百里路程的？” 戴宗答道：“小可便是，只是如今却不是什么院长了，跟随主公在二龙山上做事。” 邓飞和孟康慌忙剪拂道：“平日多曾听得哥哥一身道术，精妙无方，早就有意结识，真是天可怜见，今日终于教我们见到哥哥。” 却说宋江见了邓飞和孟康二人，心中甚喜，众人说话间，宋江试探着问道：“二位兄弟在此聚义几时了？” 邓飞答道：“不瞒公明哥哥，已有一年多了。半年前在这西边地面上遇着一个哥哥，姓裴，名宣，祖贯是京兆府人氏，原是本府六案孔目出身，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本处人都称他‘铁面孔目’。亦会拈枪使棒，舞剑抡刀，智勇足备。为因朝廷除将一员贪滥知府到来，把他寻事刺配沙门岛，从我这里经过，被我们杀了防送公人，救了他在此安身，聚集得三两百人。裴大哥使得好双剑，我俩让他年长，现在山寨中为主。今日既然遇着公明哥哥，就烦请与小弟去往小寨，相会片时，裴大哥对公明哥哥也是仰慕已久，只是无由得见。” 宋江心中暗道，自己倒是把这裴宣给忘了，此人记人功过，铁面无私，索性劝他一起加入我军，正好用来定军中功罪赏罚。心中打定主意，宋江便应邓飞之请同到山寨一聚。 邓飞叫小喽罗牵过马来，请宋江等人都上了马，六骑马望山寨而来。行不多时，早到寨前，众人都下了马。裴宣已有人报知，连忙出寨，降阶来迎。宋江看那裴宣时，果然好表人物，生得面白微须，四平八稳。 当下裴宣邀请宋江四人到聚义厅上，俱各讲礼罢，谦让宋江正面坐了，次是戴宗、裴宣、邓飞、孟康、李逵、汤隆六筹好汉，宾主相待，坐定筵宴，当日大吹大擂饮酒。 众人饮酒中间，宋江于筵上说起自己与戴宗等人在二龙山招兵买马，积蓄粮草兵械，准备起兵反宋一事，此番前来蓟州就是请汤隆上山，助二龙山打造军器，只管把言语来说他三个。 裴宣三人听了宋江这番言辞，果然被他说动，只听裴宣道：“公明哥哥既然有此远大抱负，小弟寨中也有三百来人马，财赋亦有十余辆车子，粮食草料不算，倘若哥哥不弃微贱时，我等愿随哥哥到二龙山大寨入伙，听号令效力，未知尊意若何？” 宋江等的就是裴宣这句话，当即大喜道：“三位头领真是义气之人，若果有此心，可便吩咐山寨众弟兄收拾下行李，待我等商量一个妥当的办法，扮作前往青州的客商，星夜前往。” 宋江肯接纳他们，裴宣三人顿时大喜，立即吩咐众喽啰将山寨的钱粮器械收拾妥当，然后与宋江等人一边吃酒，一边商议扮作客商前往青州的事情。 宋江向裴宣问道：“裴兄弟在此地做了大半年买卖，不知山上可有劫到的商队旗号以及官凭路引等物。” 裴宣听宋江问到这些物事，知道他要扮作商队时用，当即答道：“公明哥哥明鉴，我等确曾劫过几支商队，其中恰有一只是去往青州的，如今正好拿来用。” 宋江大喜道：“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只等山寨的众位兄弟收拾完毕，我们就可以上路前往二龙山了。” 解决了前往青州的事情后，众人心情大好，酒至半酣。只见一个喽啰匆匆忙忙地走上大堂，一脸惶急地道：“禀报裴头领，邓头领和孟头领引众位英雄上山后不久，山下又来了三个伴当，小的们看他们身上颇有财货，不觉起了贪心，于是就上前劫住他们索要钱财，谁知这三人却不是等闲之辈，我等二三十人被他们三个一顿拳打脚踢，打得趴地不起，幸亏他们手下留情，不曾伤了性命，如今三人正在山下叫嚣着要打上山来，抢了咱们的山寨。小的们拦他们不住，急急上山来禀报各位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