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不对，正常人的力量和敏捷，你没说错吧。”夏驹问：“根据传说足足有一支军队的数量，而且每个个体都可以看做正常人，若他们真是幻象的话，恐怕还有悍不畏死这个优点吧。” “我的猜测是这样的，不过海珠制造的幻象也并非没有缺点。”张胖子挠挠耳朵：“就我亲眼所见，有人仅仅锁喉用力过度，幻象就自行崩溃开来，也许这个幻象更容易受到伤害。”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呢，刚才你说为何知县大人的妻女如此容易被人掳去。“张胖子忽然想到。 “这件事情说来也很奇怪。”夏驹说：“我知道的地方不多，不过知县大人的妻子，还有那时候尚且只是个婴儿的女儿，是自己去到沙寇军营里的。” “这……莫非涉及大人一些难以启齿的情事，譬如夫妻吵架红杏出墙之类的秘闻。”张胖子本来颇有兴趣，但转念一想，连忙道：“这些事情还是不说算了吧，这算是知县大人的私事，即使大人已经不在，我们也不应该这般对大人的私事指指点点。”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也的确是我的失误，算是我对不起知县大人了。”夏驹叹了口气。 距离他们不过数百米的地方，禹轩和狄赤一起走向李医生他们落脚的宾馆处。走到半路，狄赤停下脚步，扭头盯着某个方向不动。 禹轩顺着目光看去，忍不住道：“这个屋子，看起来有什么特别的吗？看起来挺普通的，怎么你盯着它不放？”他所指的，是一座黑色环形建筑，占地面积不小，这片区域除了它之外，四周空旷旷的，黄石铺就的平坦地板。 “看到那几个字了吗？”狄赤问。 “那个……牌子上的闲人勿入？” “重点的东西被你忽略了啊。”狄赤说：“门匾上，北冥肆。” “这就是那个黄金城名声响亮的北冥系统？”禹轩起了兴致：“这里是北冥肆，而据说黄金城里一共有四座北冥池，说明这里是第四座北冥池。” “对，据说敞开的北冥池会有重兵把守，而其他封存的北冥池就松懈了很多，看起来这座北冥池正处于关闭状态。”狄赤说。 “那边的人，你们干什么，盯着北冥肆看什么？”忽然有人从他们背后喝道。一队守卫整齐排列，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喊话的是为首的那个军官。 “我们是游客，对这里的北冥池颇感兴趣罢了。”狄赤解释一番，正要往回走。那军官的呵斥又再次响起，不过目标并非针对他们：“那边的那个人，看够了没，这两家伙还好，而你在旁边已经看上老半天了，想干什么？” 狄赤下意识看了看军官呵斥的那个方向，以及军官所指的那个人，在他因此而呆滞的时间里，禹轩在他旁边低声呢喃：“那个人……是他吧。” “大人，那是我们的同伴，只不过他一直在等我们，所以在这里看来看去，实在抱歉。”狄赤忽然扭头说，他居然为那人辩解了几句。 “看好你们的同伴，这样子看起来可疑得很，难道不知道近几天是这里的严禁之日吗？”军官说教一番，率领着余下众人走入环形建筑门内。狄赤和禹轩也没停下来，径直朝那个人走去，而那人早已见到他们，却停在原地，用剑尖一般的目光指着他们。 “哟，林榭风，又一次在这里见到你了。”狄赤微笑道，却仿佛半个月前的所有事情都仿佛飘渺云烟般从未存在过，像是许久未见的友人之间的寒暄。 那人一头精练的短发，锐利的眼神带着斜瞥的动作，低声道：“哦，狄赤，让人吃惊，明明在你的地盘里见到我了，却没让那一队士兵抓捕我，你可是从帝都被圣上派遣过来的七统领之一，这点微不足道的能力还是有的吧，甚至发动整个黄金城的守卫兵力在城中掘地三尺的搜寻我，也不是不可以吧。” “我不太想要这么做，不仅显得没什么难度，而且我还要还你一个人情呢。”狄赤说。 林榭风饶有兴致的说：“你说的是在军营里我没下令搜身是吧。” 禹轩皱起眉头：“你这种语气，这么说来你是故意的。”此时狄赤沉默不语起来，似乎在想些什么东西。 “啊，是啊，在军营搜身让你们无处可逃，这样就显得没什么难度，虽说我不需要还你们的人情。”林榭风模仿着狄赤的话，似乎在激怒他：“逃出来以后还没意识到么？还真的以为是凭借自己的运气逃出生天？” “这句话该是我说吧，林榭风，你自己自投罗网就不要在这里强嘴了。”狄赤说：“我已经和黄金城城主见面过了，也达成了某些共识，只要我在这里大声一呼，刚才那队守卫完全可以抓捕你，这样你就没有任何机会逃走了。黄金城的牢狱跟你营地里那小小的帐篷不同，而我也不可能跟你一样松懈。” “你的意思是说，我虽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但事实上已经被你们五花大绑的擒在牢里，附近重兵把守根本没有逃出的可能？”林榭风道。 狄赤耸耸肩：“这只是你的想象，不过你也可以这样理解，虽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进入黄金城，而且还没带着随从，不过当你站在这里被我发现时，你就逃不掉了。” “那边的人，还站在那里吗？”远处传来那个军官的喝声。 “走吧，跟我们回去，如今你已经算是阶下囚了，我需要你来确定某些东西。”狄赤上前逼近一步道。禹轩往前紧逼一步，稍稍展露手中的匕首，两个人从左和右包围了林榭风。 “既然你们盛情难却，我也只好屈服了。”林榭风带着笑容，说出这番令人捉摸不透的话来。禹轩和狄赤疑惑的互望一眼，但既已说出口，他们也不会后悔什么。两人带着林榭风回到落脚的宾馆处，他们来到房间的走廊中，有两人站在一旁等待着他们回来 俞长缨站在房门旁边张望着，而李医生在她对面，平静的说着些什么话。 “你们回来啦，后面的人是……”俞长缨刚刚欣喜起来，看清楚以后，小脸刹那间煞白起来：“是他，他怎么来到这里了。” 李医生喃喃道：“林榭风，这家伙怎么来了。” “哟，一个是跟着你们的那个小meimei，另一个好像曾是我的手下吧，我还有点印象。”林榭风从两人后挤出来。 “林榭风，管好你的嘴，我特意替你开了另一间房，躲进去别出声，等我们了解你到黄金城的目的以后，我们再慢慢谈点未来的事情。”狄赤斥道。 “好，听令，典狱长大人。”林榭风微举双手以示屈服，随后走进狄赤所指的那间房间里，木门干脆利落的合上了。 禹轩扭头质问道：“狄赤，现在你想干什么呢？你明知这样的一个房间，只要从窗户悄悄跳出去，谁也不知道他的逃脱，难道……你想要偿还他在营地里故意不搜身，所给你制造的一条生路？” “这倒不是。”狄赤耸耸肩无所谓：“这的确无法囚禁住他，不过我们的目的也不是囚禁他，看得出来他对我们有所求，不然不会乖乖的跟着我们走，而我们同样也需要他脑子里的那些消息。” “那更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他囚禁起来。”禹轩有些生气：“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好，只要保证他出不来，谅他也无法在黄金城里翻出什么天来，要是这次黄金城再出什么事故，这满城的百姓恐怕又会像岫城那般……” “住嘴。” 这两个字自狄赤口中吐出，像是倒出一枚坚硬的铁板砸在地上，硬生生噎住了禹轩下一步的话语。俞长缨捂着嘴，软绵绵地说：“狄赤……”李医生饶有兴致的盯着这一切，不过没有说一句话。 “这是战争，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狄赤的语气像直直的孤烟般有力，他凝视着禹轩，瞳孔中仿佛倒映着他们在大沙漠里发生的所有事：“黄金城的百姓们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这不是我们的职责，这只是黄金城那老家伙的职责。而我们需要做的事情，便是赢得这场战争，击败林榭风，将他或者他的项上头颅带到皇上面前，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和损伤。” 沉默半晌，禹轩低声说，也没见到他遭受顶撞的恼怒：“是你改变了吗，或许从一开始你就是这样子的。岫城的事以后，我以为你的愤怒是因为让岫城卷入了无谓的纷争里，是因为这么严重的伤亡而愤怒，所以虽说我有些生气，却也可以理解。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我错了。” “对的，一直都是你认错了，错得很离谱。”这句话如同被狄赤用力丢出一枚小小的石子，艰难地在湖面弹跳出一连串扩散的涟漪，最终沉入湖水中。他转身进房，在众人的静默中，木门合拢了。 “狄赤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呐。”俞长缨叹了口气。 禹轩说：“改？为什么要改？” “啊。”俞长缨被呛住了。 禹轩道：“这种人是改不了的，他认定了一个方向，我们就只能眺望他的背影，执着或者说执拗地朝那个方向奔跑，有些人天生就不知道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