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回原形
“快看！神仙们来了！” 只见一个个仙气十足的身影，踏着七色祥云从梅林上空飞略而过。广袖飞舞，玉带翩跹，环珮叮咚。有仙风道骨的，有祥和慈悲的，有美貌无双的，有凶神恶煞的，有俊朗出尘的，有老态龙钟的。 白绾绾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神仙，有许多她都叫不上名字，不禁瞪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 百灵也趁机向白绾绾炫耀她从别的妖精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凑到白绾绾耳边，小声介绍着，“绾绾你看，那个身穿白袍的老者就是太白金星，那个魁梧的将军是天蓬元帅。那个抱着个兔子，面露忧愁的美人就是嫦娥，听说天蓬元帅倾慕她已久呢！” 白绾绾羡慕地望着嫦娥怀里的兔子，痴痴地想着自己要是那只在嫦娥怀里的兔子该多好啊。 “……后面就是五大上仙了！高贵冷艳的美人是红鸢上仙，亲切柔美的是颜盈上仙，清冷淡漠的是未央上仙，俊美招摇的是俊沅上仙，放浪不羁的是逸安上仙……” “……下来应该就是仙界地位法力最高的三位仙尊了！那个一脸严肃的是肃德仙尊朔严，他身边的是上古神兽白虎。后面是若善仙尊誉兰轩，身边的是上古神兽玄武……” “……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人……难道是华阳仙尊也来了！听说上次群仙宴华阳仙尊清漓墨下凡历劫去了，今日竟然也来了！难道是历劫回来了……” 当那个洁白无暇的身影出现在天的尽头时，白绾绾的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那一抹白，极尽从容地向这边飞略而来。 周遭的一切消失殆尽，就连时间都放变慢了脚步，那个白色身影，仿佛从远古创世之初，从亿万年岁月的尽头，踏着恒古不变的星辰，浮光略影而来。 在放慢的时间里，白绾绾痴痴地望着他逐渐清晰的容颜，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头长达腰际的黑色长发，如披着月华星辉，溶溶从银河流泄而下，又如世间仅有的上好绸缎，柔顺光滑，泛着淡淡银辉。 素白长袍纤尘不染，仿佛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广袤草原。最浓重的黑，与最纯净的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如此简单，却又如此动人心魄。 随风腾起的无数粉白梅花瓣，如雪般缓缓漂浮在他周身，映出他如冰雪般剔透无暇的面庞。 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如此冰冷，如此淡漠，又如此悲悯，仿佛堪破世间万象，一颗心早已坠入空门，不被任何凡事所扰。 清高傲岸，冷峻出尘。他是何等尊贵，高高在上；何等疏离，遥不可及。让人不敢靠近分毫，否则就是不敬亵渎。 原来自己想念了五百年，寻觅了五百年的主人，再见时居然是这个样子…… 只一眼，白绾绾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揉碎在他清冷的目光中，只剩下一颗心激烈地狂跳。就像远远地望着一场绚烂璀璨的烟火，一朵雪山之巅的白莲，一颗耀眼明亮的星辰。 而这些，却又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身体先于意识，白绾绾倏地站起身，身边的百灵和令狐焰立即拉住她，“绾绾！你要做什么！” 白绾绾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事物，眼里只有那一个素白身影。她挣开束缚，不管不顾地朝着清漓墨飞去，就像那飞蛾扑火。 下方传来众妖的惊呼声和百灵令狐焰恐惧的惊叫，她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正在祥云之上御风而行的众仙，看到了那个逐渐扩大的小圆点，见居然是个小妖精飞速朝清漓墨飞去，纷纷诧异惊叹。 这个小妖想干什么？它不是去找死吗？ 快到了，就快触到他那翩飞的玉带了！从斜里突然冲出一高贵冷艳的美人，挡在了白绾绾身前，正是红鸢上仙。 “大胆妖孽！竟敢阻拦群仙前行，还不速速退去！” 白绾绾目不斜视地望着红鸢身后的清漓墨，扑通一声跪在他们踏着的七彩祥云之上，大声喊着，“主人！我是绾绾！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您曾经救过的小兔子啊！” 清漓墨平静地目视前方，无丝毫反应。若不是他的长发衣袂还在随风飘动，他真的犹如一尊塑像一般。 红鸢见状，上前一步对白绾绾厉声道:“一派胡言！华阳仙尊怎么可能与你这种妖孽为伍！再不退下休怪我不客气！” 白绾绾心中一片茫然，难道他已经忘了自己？ 不信，不信！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一定要让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哪怕那个答案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也不知哪来的法力，白绾绾双手结印竟冲破群仙的结界，内力碰撞间激出一片耀目的黄光，震得红鸢都后退一步。 她趁着这个空隙跪行到清漓墨的脚边，拉着他的雪白袍角，抬起头悲泣道:“主人，求求你看我一眼吧！我是您的兔子绾绾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清漓墨慢慢低下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薄唇轻动，“不认识。”语声如颗颗珍珠滴落在冰面上，冰凉如水，冷得彻骨。 随即他轻挥衣袖，白绾绾便和那些梅花瓣一同，轻飘飘地飘向远处。 咔吧咔吧，原来心碎的声音是这样的啊。 白绾绾瞪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看着清漓墨负手继续向西而去，只留给她一个傲岸的背影，越来越远，所经之处开出一朵朵莲花。 红鸢轻嘲地望着直直下坠的白绾绾，末了轻勾唇角转身跟了上去。 白绾绾在空中落啊落，想着心碎了，连身体也会变轻吗？侧头一看，急速下落中被风吹起的居然是她雪白的兔毛。 原来是被打回原形了啊。白绾绾的嘴唇弯了弯，玫瑰色的眼里涌出笑泪，自己五百年的修为，就这样没了。 五百年的修炼，五百年的寻觅，五百年的等待，竟换来他轻挥衣袖就将她打回原形。打回原形的不只是身体，更是她的心。 他是高上尊贵，遥不可及的华阳仙尊。而她，只是让人随手可以捏死的一只卑微的小妖罢了。 原本不畏千难万险也要找到他，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哪怕做牛做马她都心甘情愿。 但现在，他根本不需要，连看她一眼都不屑，只淡漠地说了一句“不认识”，就轻挥衣袖，飘然而去，留她一人在心如刀绞中坠落，坠落，落入一片绝望的黑暗。 能再见他一面，看到他过得很好，就已经足够了。就这样吧。 白绾绾面带微笑，安详地闭上双眼，等待着身体砸进土地的那一刻。但下落的趋势却忽然一缓，落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慢慢睁开眼，看到那抹妖艳的红，一个名字便恍如隔世般从她口中飘然而出，“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