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水中魅影

    呼吸越来越浑浊，楚云感到自己的脑子严重缺氧，思维都有些不清晰了。【】他没有想到下面的矿洞会这般险恶，看着蜘蛛网一般密集的分叉口，心里有点发憷：“莫非……我也要把性命丢在这里？”

    看着下面的矿洞密集程度，即便是黑寡妇找到援军也未必有用……

    这种地方就算千军万马来了，也会被这些分叉口绕晕成了需要别人救助的对象！

    他看看手腕上的指南针，早就已经开始抽风了，东西南北四处乱转。

    楚云突然想起了，此处蕴藏着丰富的铁矿和其他金属矿藏，这些矿藏往往会发出地磁波，在这种地磁波的干扰下，莫说是指南针了，就算是高精密的仪器也会失控！

    想到这里，他失望的把指南针丢在地上，地表居然比想象的要坚固，金属外壳的指南针居然一下子碎了。

    楚云感到有些诧异，俯下身子细细观察下面的地面。

    只见这些地面隐隐呈现金属质地的光泽，用手稍稍一擦，居然整块的铁矿石露了出来！

    这难道就是……镔铁？

    楚云久居熊牙山，知道这种是最完美的矿藏，纯度搞到九成以上！纯度超九成的铁矿叫做镔铁，纯度超九成的金矿叫“狗头金”。

    这种矿藏可以说非常值钱，因为几乎都不需要过多提炼就可以使用，西方人称之为“上帝的礼物”，国内的叫法叫做“财神箱子”，是老一辈采矿者淘金者趋之若鹜的珍宝。

    民间有一种说法，叫做“九成的镔铁，比散金强！”

    说的就是这种高纯度的铁矿，开采起来比低纯度的金矿都要赚钱。

    这下子楚云心里更加疑惑：既然是这么好的一块矿产，为什么要放弃？若是在距离偏远或者环境恶劣的情况下放弃还可以说得过去，但就在城边上……

    此时，他看到了地上一块半腐烂的牌子。

    小心翼翼的捡起来一看，牌子上用清秀小楷写着繁体字：“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看着这用词的口气，很像是晚晴或是民国初期的味道。

    看来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有名的矿藏，并且在那个时代已经挖掘的这样深了，但能来到这么深矿洞的，除了矿工之外应该没正常人了吧？在这种环境下为什么还要挂上这种牌子？

    地上零散的躺着各种工具，样式很古老的鹤嘴锄，还有已经腐烂解体的藤筐……

    这种工具是近代矿工最标准的用具，效率极其低下且危险，一般都是用这种鹤嘴锄敲下来矿石块，然后放在竹筐内一点点推上去。

    楚云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点应该是古代矿工劳作后休息的地方。

    那个时候矿工大都是奴隶，罪犯，监工为了增加开采量压根不会让他们中途回到地面，而是把发馊的食物用篮子放下来，匆匆吃完之后又要开工。

    深处绝境，楚云不得不停下来细细观察。

    很显然，九菊那家伙熟悉这里的道路，并且故意把雪豹引到这最危险的路上，让其失去方向。

    但既然九菊可以在被追击的情况下走出去，说明这里的道路一定是有规律可循。

    他突然想起师傅白隼说过的话：遇到弯弯洞千万别慌，认准一个方向始终选择一个方向，肯定慢慢可以把路摸透！

    其实细细一想这种办法并不聪明，而是一般一样的从左到右挨个试个遍。

    但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条理性却是最好的选择。

    眼下境遇让楚云想起了之前在轮回岛迷宫的遭遇，不由得擦了一把汗：不要那样吧，这是要搞死我……

    从轮回岛回来，他几天几夜都连着做恶梦，梦的内容都是绕着迷宫转圈圈就是出不去，甚至又一次居然梦到自己急着上厕所，而厕所就在迷宫终点。

    为了让自己不重复劳作，他在最左边的岔道口划了一道杠，然后狠狠心走了进去。

    现在只能祈祷自己运气好一点了，因为就算按照这个办法全面搜索，等自己搜索完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没准自己跟雪豹都成骷髅了。

    下层的矿洞越来越湿滑，这些几乎是纯铁块上面被地下水搞得异常光滑，楚云稳固的马步站在上面都有点趔趄。

    “雪豹！雪豹！你听见了吧？你在这里吗？”楚云试探着喊了一声，因为下面已经水汪汪一片，到了被雨水地下水灌满的坑道尽头了。

    他不会不小心掉进去吧？一个可怕的念头让楚云心尖乱颤。

    下面波光粼粼的污水滩依旧是那样平静，某些矿石在黑暗中呈现彩色水晶的光泽，异常绚丽。楚云愣了一会儿，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咕咚。”

    污水中一声诡异的动静，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雪豹？是你吗？”楚云有点后背发凉，因为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

    “咕咚……”

    下面的水面有什么东西翻了一下，露出一个黑色的脊梁！

    “哎呀我擦！”楚云浑身汗毛倒竖，没等看清对方的长相，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若是一般人，在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下早就毫无抵抗能力了，但楚云的视网膜由于之前在轮回岛产生异化，夜视能力已经大大超越常人，他至少可以看清楚对方大致轮廓。

    一脚踢出去，他感到自己的脚踢在一个湿滑油腻的东西上面，就像是蜥蜴的皮肤。

    对方一声闷哼，“呼啦”一声重新钻回水中。

    楚云不敢恋战，这玩意是人是鬼是神是佛都搞不清楚，在这种环境下跟对方对持实在不明智，于是扭头就跑！

    但越是紧张脚下的金属地面越是湿滑，一脚没踏稳身子“刺溜”一下子就往回滑去……

    “奥吆我擦！”他身子最终还是顺着矿洞轨道滑进污水中，喝了几口水之后终于把头露出水面。

    甜的？

    舌头在嘴边一舔，这脏兮兮的污水洼居然带着一股子清澈甘冽的甜味。

    农夫山泉有点甜？突然一句无厘头的广告词冒了出来，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这等于是掉进了老虎笼子里。

    身子在水中一动不动，这水的浮力居然可以让他在水面逗留，他拔出匕首屏气凝神，等待着“老虎”出现。

    身后的污水表面，有一圈圈水波荡漾开来……

    几缕湿漉漉的头发仅仅黏贴在额头上，一张苍白的人鬼难分的瘦削面孔，缓缓从他背后的水中浮上来……

    楚云还浑然不觉的手持匕首环顾左右，却不知一只骨瘦嶙峋的手臂已经从背后伸向他……

    冰冷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脸颊上。

    楚云的胆一下子酥了，这股子触感，就像是某种软体动物。

    “有话好说……别冲动……”他脱口说出这句话，突然觉得有点多余。

    对方这副摸样，能听懂自己的服软的话？

    但恰恰是这句话，让对方一下子动作停住了。

    冰冷的手指，带着黏糊糊的粘液和滑腻触感，让楚云冷汗滴滴答答不停往下流，而对方的另一只手却迟迟没有搭上来。

    他终于大着胆子，缓缓转过身去……

    “啊！”“啊！”

    连着两声失声惊叫，楚云不由自主捂住自己的嘴巴。

    在自己手下有时候不得不摆出不苟言笑的威严状，但其实他装得很难受。

    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凸显出真实的自己。

    尽管光线黯淡，但楚云特殊的视网膜，和周围闪烁的水晶石把对方的脸勾勒出大致的轮廓，那是一张瘦弱苍白，纤细的女性面孔。

    楚云记得自己医院里有患了癌症的少女，差不多就是这副摸样。

    只不过她的皮肤表层灰白中呈现一种诡异的淡蓝色，瘦弱到不忍直视的身子衣不遮体，看身上衣服的质地，已经因为在水中浸泡快腐烂解体了。

    女水鬼？楚云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这么个词汇，听白隼说水鬼并不是一种神话，而是一种栖息在特殊环境习性特殊的古老生灵。

    白隼还曾经跟他说说起过一个关于水鬼的传说，据说有的滇南少数民族还跟水鬼通婚……每次楚云都当鬼故事来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遇到了！

    “这位大姐，您千万别动气，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楚云觉得对方似乎可以明白自己的话，于是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我只想找回我朋友，他在这里走散了……”

    “呜呜……呜，呜！”女水鬼嘴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似乎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楚云觉得有点诧异，对方的手臂透着一股子孱弱，根本没有什么侵略性。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摸摸对方的脸颊。

    手指碰触到了脸颊上的头发，那稀少的头发紧紧黏贴在皮肤上面，一股子粘液留在手上。

    “呜呜！呜呜……”女水鬼仍在用手比划着，大张着嘴巴要诉说什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云大着胆子把头凑过去，他看到女水鬼嘴巴里的舌头上有无数小颗粒，有的还在活动……

    虽然这个女水鬼是什么生灵他还不清楚，但对方舌头上的东西他却一清二楚。

    这叫“鼓虫”，是一种少见的专门寄生在重要器官的吸血寄生虫。

    边疆有些潮湿地区牧民有时候会发现这种东西，他们专门寄生在宿主的舌头，耳廓，还有大腿内侧，并且一旦寄生上去就像蚂蝗一样死死贴住，再祛除就很麻烦很痛苦。

    “张大点嘴巴……”楚云把头伸过去，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靠近了观察女水鬼，居然发现她的眼皮外侧居然可以发光，而里面的眼珠子瞳孔很小眼白占了大多数空间，颇为吓人。

    她张开嘴巴，里面的牙齿居然像锯齿般细小且锋锐，当楚云说“伸出舌头”的时候，她居然乖乖的配合着把淡蓝色的舌头伸出来……

    她的舌头居然比楚云的手掌还要长，并且异常纤细！

    上面有一块区域布满红色的鼓虫，这种东西有经验的牧民用盐或者辣椒粉轻松就能驱赶，但没有人有勇气生生用手撕。

    每一只鼓虫都异常顽强，他们誓死不放弃自己到手的寄生地，若想把他们撕下来往往要连带一大块皮rou。

    楚云在水中艰难的摸索身上的药瓶，身上那些油纸包包裹的药粉都湿透了，只有玻璃瓶中的解毒剂还有幸存。

    他选了一瓶味道特别有刺激性的，小心翼翼的倒在对方小巧的嘴巴里。

    “嘶！嘶！”强烈的味道让女水鬼抓狂了，一只胳膊紧紧抱住楚云！

    楚云牙齿直打架，因为他听到对方锯齿般的牙齿正在“嘎查嘎查”的相互碰撞！

    水鬼的指甲深深掐进他rou里，但他没有动。

    突然女水鬼吐出什么东西，正是那一大摊死去的鼓虫。

    这些鼓虫对这种刺激性的味道尤为敏感，有些地方的牧民有隔三差五给牲口吃辣椒的传统习惯，据说就是为了预防鼓虫侵袭。

    嘴巴里的味道渐渐消失了，女水鬼也平静下来。

    原本狠狠掐住楚云肩膀的手指慢慢松开，她白惨惨的眼睛突然一下子瞳孔放大了。

    原本只有芝麻粒大小的瞳孔，一下子变得占据整个眼球大部分，完爆那些戴美瞳的女士。

    楚云猜对方这是对自己消除敌意的表示，其实细细一想跟普通人也差不多。

    遇到自己讨厌的人白眼球比黑眼球多，遇到自己中意的人眼睛立刻变数码的了。

    跟这种生灵近距离接触，让他始终有一种如履薄冰又奇异的感觉。

    他这才发现，对方的另一只手臂早就断了，原本应该是手臂的地方只剩下一截残肢。

    “这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吗？”虽然对方手臂受伤的时间久远，但皮肤上被撕扯的齿痕却清晰可见。

    “嘶嘶！”女水鬼似乎很恐惧很痛苦，但即便是舌头上的鼓虫除去，也没有让她正常表达，但这种表情和情绪就可以大致猜出原因。

    有什么东西能咬断她的手臂？在这矿洞里？

    楚云正在纳闷，突然被女水鬼的一只手死死拽住，往污水下沉去。

    “我去……乌鲁鲁……”楚云一句话没说完就喝了好几口水，虽然味道甘甜但呛得自己肺部难受，女水鬼用仅存的一只手臂死死抱住自己，在冰冷的污水中她的身体居然有一丝丝暖意。

    眼前是一片绚丽的色彩，原来肮脏的只是水面，底下的水却是清澈见底！

    身边紧紧搂住自己的女水鬼此时变了一副模样，面容纤巧肤色微蓝，宛若精灵般灿烂迷人。

    他突然想起国外关于水妖的传说，那些水中歌唱的精灵可以用歌声和姿色把最强壮的骑士诱到水下溺死，莫非……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握住了对方搂住自己的手腕。

    那手腕冰冷滑腻，但此时那种黏糊糊的感觉却没有了。

    或许是水面表层的物质附在身上而已？楚云环顾四周，只见下面的矿道幽深的通向远处，发出让人迷惑的白光。

    “有光……说明另一边有出口？”楚云心里一阵激动，但随即又冷静下来：这里挂着这种牌子，说明近些年来人迹罕至，盘踞于此的九菊难道不知道这水鬼的存在？

    此时前方出现两个洞口，楚云犹豫起来：该进哪个？

    女水鬼死死的拽住他，殷切的眼神和表情似乎在示意他往前游。

    另外一处入口似乎很深邃，水鬼都加快游过去没有多停歇。

    楚云犹豫了一下，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警惕心，看着女水鬼的样子像是要表达谢意，应该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

    在水下那绚烂的水晶石光彩更加明媚动人，他都可以看清楚对方细细的脚趾。

    若不是这淡蓝色的皮肤，真的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她似乎比正常的女孩子骨架小一圈，像是没发育好的女孩子，但身体其他部位却彰显着自己的成熟。

    “呼哧……”终于游过长长一段距离来到另一端出口，楚云使劲摇摆着头部甩掉不断流进眼里的水珠，眼前突然觉得亮堂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在这一端的尽头，居然有一大块裸露在外面的矿石层，从暗黄色的纹路来看，绝对是金矿！

    “你把这个当礼物送给我？”楚云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时候你给我金山银山都没用，这种情况下谁敢进来采啊！

    他开始明白这里被封禁的原因，谁会敢在水鬼出没的地方采金子？

    一般人遇到水鬼，估计吓都吓死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女水鬼坚定的摇摇头，用纤细的手指指向不远处一块凸起的岩石。

    这块狭小的空间光线比外面还要充足，借助光线楚云清晰的看到，这块石头的色泽明显跟其余的岩石不一样，是那种动物皮肤似得灰白。

    他试探着触摸那块岩石，手指却染上一层盐粒。

    原来岩石表层的灰白，居然是凝结成的盐。

    “哦……你就是靠这个活下来？”楚云想起来动物补充盐分的方法，海边的岩石经常吸收海水盐分，最后凝结在表层盐粒，但这是地下水，哪里来的盐分？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时，那块“岩石”突然动了一下！

    “啊？”楚云大惊失色，一蹬腿游开老远！

    岩石宛若有生命似得，开始颤抖起来。

    女水鬼躲在楚云身后，用手按住他的后背示意着什么。

    岩石颤抖了一阵子，居然伸出粗壮的四肢来，最后前方慢悠悠伸出自己的脑袋，居然是一只体型硕大的巨龟！

    这只乌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四只脚形状很奇怪，既像是海龟的鳍又像是乌龟的爪子，它用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凝视两人大半天，又缓缓把头缩了回去。

    “不是吧？这地方怎么会有海龟？”楚云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他这一辈子遇到的邪乎事，估计都没有今天一天遇到的多。

    看来，几代政府不约而同的取消关闭这座矿藏，以及东瀛人不惜这么大代价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修建地下据点，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面前的女水鬼口不能言，只是用一只手和表情对自己比划着什么。

    她用仅有的一只手指指海龟，又指指刚才路过的那个洞口，最后指指自己。

    “哦……你是说，你和它都从那个洞到达这里？那是……链接什么地方的通道？！”楚云突然被自己脑中形成的想法吓到了：莫非，这里跟江河湖海一类的东西通着？

    女水鬼愣了一下，连连点头。

    楚云心乱如麻，此时的自己真的没有闲情逸致去摸索什么未知领域，他也用手比划着说道：“你能上陆地吗？跟我去外面的陆地？”

    女水鬼突然愣了一下，浑身颤抖起来。

    “我在洞里失散了朋友，你能带着我去其他分叉口找他吗？”楚云觉察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却不知道为什么。

    “嘶嘶！嘶嘶！”女水鬼大骇，突然纵身钻下水！

    楚云一愣，连忙跟着潜下去。

    只见对方飞快的游到第一个分叉口，一闪就不见了。

    楚云探出身子往里看，只见里面幽深不见底，影影绰绰有鱼儿游来游去……

    这是……什么地方！

    一只巨大的鱼类从他头顶掠过，明显有攻击自己的**。

    楚云连忙往回一缩，突然一张大嘴从洞口冲进来，但由于洞口太窄而被卡主了。

    “咕噜咕噜！”那张大嘴内有两排纷乱的利齿，就像是一台血腥绞rou机！

    “鲨鱼？乌鲁鲁……”楚云不由得长大了嘴巴，又喝了好几口水！

    他毫不犹豫的翻身游回矿洞，双脚踏上地面之后如释重负，呼哧呼哧的直喘气。

    刚才阴暗危机四伏的矿道，此时看来是那样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