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兄弟军礼
天黑后大概两个小时左右,鹿鸣铮叫醒了吃饱喝足,已经休息了一阵子的兄弟们。 拍拍仰着头酣睡的苗老八,鹿鸣铮又推了推了其他兄弟:“醒了。弟兄们,都醒了。” 大克一直没睡,半闭着眼睛想事情,听到鹿鸣铮的话,便立即站了起来。鹿鸣铮看看他,转身去招呼放哨的欧边花、羌羌、侉侉。 等到兄弟们汇合到一起,鹿鸣铮说:“检查弹药,准备出发。” 看着如墨一般的丛林,苗老八疑惑地问:“官长,这仗到底怎么打?” 把仅剩下的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鹿鸣铮说:“你们有什么想法?” 无奈中充满了坚韧,羌羌说:“鬼子肯定知道他们要会偷营,早就准备好了,反正人数差不多,搏一把!” 见惯了生死,经历了诸多大任务的欧边花倒是比较豁达:“打仗嘛,怎么打都是打,反正不能让花脸猫落在他们手上。” 环顾着众位兄弟,鹿鸣铮说:“怎么打都有理,不过……你们觉得花脸猫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一句话提醒了众位兄弟,他们面面相觑。巴~特~尔担忧地说:“花脸猫两只手被捆着吊起来了,这都两个钟头了,时间一长,就算救下来,这两条胳膊也废了。” 沉吟了片刻,倮倮说:“官长,要不然这样,克钦族的兄弟和巴~特~尔作为主力,咱们的兄弟三个人一组,跟小鬼子打游击。” 在地上跳了跳,确定身上的装备在运动中不会发出声响,羌羌说:“这倒是个好法子,主力吸引小鬼子,其他几个小组伺机行事。” 摇摇头,欧边花说:“那会我和官长聊到这个了,现在我们和小鬼子实力相当,人数差不多,一旦我们化整为零,很有可能被小鬼子挨个消灭。” 虽然已经彻底看不清河对岸的情况,羊倌还是朝吊着花脸猫那颗大树的方向望去。羊倌说:“一遇到事都慌了,还是挺官长的吧,官长,你说说,该咋办?” 向来笑对生死的鹿鸣铮露出了罕见的为难表情:“倒不是为难兄弟们,我也确实想不出太好的办法。要是平时,怎么打都成,可现在花脸猫在鬼子手里,而且动手必须要快,再晚了,他的手就废了。” 看到兄弟们都面露难色,倮倮说:“官长,别那么多顾虑了,兄弟们和你的心情一样,肯定都理解你。你说吧,这仗怎么打?” 举起仅剩的一根烟,鹿鸣铮说:“疲劳战术。我们现在只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什么时候进攻,以什么方式进攻。鬼子现在的神经肯定比我们绷得还紧,我估摸着,他们一直都没敢休息,要不是花脸猫在他们那边,我非把他们拖死困死。这样,按照倮倮说的办法,羌羌、侉侉、羊倌跟着我,去sao扰小鬼子,大克和倮倮带着其他人压阵。这根烟我给花脸猫留着,这么长时间没抽烟,他肯定憋坏了。” 兄弟们都点头表示同意,大克说:“鹿长官,我也跟你去吧。” 坚决地摆摆手,鹿鸣铮说:“对面的小鬼子战斗经验非常丰富,鬼精鬼精的,我们一定要避免被他们一一击破,所以你和倮倮要留下,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许去支援我们。” 大克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沉重地点点头,兄弟们都沉默着,他们知道,这不仅是鹿鸣铮的命令,而且更像是遗嘱。 首先露出了微笑,鹿鸣铮说:“如果我们回不来,倮倮接任我的职务,带着大伙继续执行任务。” 猛地向前跨了一步,倮倮说:“官长,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们肯定能回来。” 笑得更加豁达了,鹿鸣铮:“回来是肯定要回来,还要带着花脸猫一起回来。我是说如果出了意外,你要带着大伙完成任务……一定要完成任务,不要给我们报仇,尽量避开这伙小鬼子,明白了吗?” 答应鹿鸣铮的话,是不是就会引来坏的兆头?倮倮不知道,但他从心里盼着所有的兄弟都平安归来。 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鹿鸣铮厉声说:“明白了吗?” 两个脚跟一碰,倮倮立即给鹿鸣铮敬了一个军礼:“明白了,官长!” 羌羌、侉侉、羊倌纷纷来到鹿鸣铮身边。羌羌故作轻松地说:“干嘛都这么正经,不就是杀几个小鬼子嘛,又不是第一次了。”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倮倮给剩下的兄弟们下了命令:“都有了,听我的命令,集合!” 剩下的兄弟们以巴~特~尔为排头,立即列成一队。 打了一个立正,两个脚跟一磕,倮倮率先向鹿鸣铮他们四个人敬礼:“敬礼!” 巴~特~尔等人立即做出同样的动作:“敬礼!” 不由地被感动了,鹿鸣铮笑着回了一个军礼,羌羌和侉侉,羊倌也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从来没见过正规军,在自己的面前做出这么标准的军礼,大克非常镇静,他看得出鹿鸣铮使劲眨了眨眼,那是把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他走到鹿鸣铮面前,展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熊抱:“鹿长官,我们的祖先会保佑你们的!” 这样的告别仪式,太正规,也太容易让人伤感了,鹿鸣铮一边带着兄弟们出发,一边说:“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好像很长时间没这么正儿八经地敬礼了。我还挺想念刚当兵那会,接受训练的日子。” 有着同样的感受的羌羌说:“可不是,这当兵就跟人长大一样,刚当兵的时候就是小孩,有吃又喝,天天有官长跟在后面踢屁股,长大一点就开始上战场,那会有老兵护着咱们,虽说有些老兵喜欢让新兵冲在前面当炮灰,不过大部分老兵还是好人,我刚当兵那会,鬼子一开炮,我就吓得半死,在阵地上到处跑,要不是有个老兵把我扑倒了,用他的身子压住我,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现在咱们都长大了,混成了老兵,把基本的军礼都忘了,刚才这么一敬礼,我倒是挺自豪的,老子当兵这么多年,没当过逃兵,没有怕死装怂,对得起兵这个字。” 感慨地拍拍羌羌的肩膀,侉侉说:“就是你说的那样,这几年一直在打仗,见了官长也很少敬礼,就算敬礼也就是意思一下,刚才闹这么一出,还真是你说的那个词,那个那个自豪。就冲这身军装,这帮打鬼子不怕死的弟兄,就算死了,我也不后悔。我就希望将来有人记得咱们,指着咱们的坟头说,这些当兵的都是玩命的家伙,小鬼子见了吓得尿裤子。”
“尿裤子的鬼子不值得咱们收拾,根本不是档次,要打就打河对岸这样的小鬼子。”羊倌接了话头说:“我没那么多奢望,老子当兵以来,基本没人给老子敬礼,就算敬礼也是那些新兵蛋子,老子看见就说,少跟老子玩虚的,别想着拍老子马屁,有那心思赶紧琢磨琢磨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今天这几个军礼让我心里特别舒坦,谁给我敬的礼啊?那是我最好的兄弟,那是战功赫赫的抗日英雄,老子太舒坦了!” 停下脚步,哈哈一笑,苗老八说:“你小子不让新兵蛋子拍马屁,刚才这顿马屁给我拍的很舒服,以后老子顺到的东西分你一半……” 走过去,朝苗老八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欧边花说:“一天就想着顺别人东西,就这点出息?” “这是本事懂不懂?你有这本事?”苗老八不以为然地说:“一半不行,虽然是兄弟,最多分你三成。我这意思可以了吧?” 很少开玩笑的巴~特~尔开口说:“才三成,太少了。等着打完仗,我带你们去草原,一人给你们分一个草原妹子,那可都是我的亲meimei。” 虽然憋着笑,还是笑出了声,鹿鸣铮说:“巴~特~尔,你怎么也学会吹牛了,你老妈是连长啊,你哪来那么多meimei?” 正了正扛在肩膀上的英国布伦式轻机枪,巴~特~尔说:“草原的女孩都是我meimei,官长,我跟你说啊,只要我带着你们回去,告诉她们,你们是打鬼子的英雄,你们立马变成了抢手货,到时候你们就偷着乐吧。” 舔舔嘴唇,羊倌说:“以前说草原的妹子又高又壮,那都是开玩笑,在我们老家这样的妹子才抢手呢。咱都是寻常人家,寻常人家什么最重要?踏踏实实过日子最重要。草原妹子能干,心眼还好,娶媳妇就得找草原妹子。巴~特~尔,这事说定了啊。” 喜滋滋地点头,巴~特~尔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定了。” 甩头看看巴~特~尔,羌羌说::“巴~特~尔,你不是机枪手,怎么变成红娘了?我以前看戏,西厢记里的红娘都是娇滴滴的小娘子,哪有你这样,又黑又壮的?” 幽默细胞似乎被激发了,巴~特~尔今天超常发挥,他说:“打完仗了,我就没事干了,得找个吃饭的营生啊,我保媒拉纤不是挺好,先拿你练练手。” 行军途中的兄弟们不由地都笑了。 一边观察着河对岸的情况,大克一边说:“我们克钦族也有很多漂亮的妹子,他们肯定也喜欢大英雄。” 朝大克远远地伸出大拇指,鹿鸣铮:“这会好了,又来个红娘,你们这些家伙成抢手货了。” 走过去,抱住大克的肩膀,巴~特~尔说:“大克兄弟,不带这样的,你怎么能抢我生意呢?” 凝固的气氛逐渐化解,所有人在扯皮中刻意避开了“要小心”“一定要回来”这样的话,他们用特有的方式传递是一种信息,那就是——好兄弟,不许死! 流水声越发清晰,鹿鸣铮举起手,示意兄弟们蹲下:“停!注意警戒,准备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