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信长和吉乃实在粘的太紧，导致第二天傍晚，他因为有事返回了清州城内城，吉乃才正式和开耶面对面坐在一起。 “吉法师他——” 吉乃刚一开口，就看到对面开耶微妙的眼神，立刻微微一笑，“就是信长的幼名。” 不能怪开耶会觉得有些别扭，在这个时代，即使夫妻关系再好，妻子对丈夫的称呼，也多数是非常恭敬的。 比如像阿松对利家的称呼是“老爷”，阿市对长政的称呼是“长政大人”，这毫无疑问都是将自己放在较低位置上的妻子。 比较平等的夫妻之间，像宁宁对秀吉的称呼就是“老公”，开耶在北条家的时候，也经常听到黄梅院称呼氏政为“夫君”，这些不太在乎男女地位差距的夫妻之间说起话来，反倒是没有敬语又相当亲昵平等的。 吉乃和信长说话的时候，毫无疑问也是不加敬语的，甚至会直呼他的名字——包括幼名。 察觉到开耶的细微表情变化，吉乃一边用不太熟练的姿势泡茶，一边问道，“你没有能够称呼对方幼名的成年男子在身边吗？” 开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是说称呼幼名的男性，那她身边那些小姓也好、近习也好，倒是有不少的。比如助作、隆三郎、与吉他们。 但能够称呼幼名的成年男性……就只有庄兵卫和半兵卫了。 吉乃的疑问没有任何旖旎含义，开耶自己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她条件反射地就想回答吉乃有，同时浮现在脑海的人居然不是别人，而是半兵卫。 “战国时代的男性，在成年之后是不再使用幼名的，所以成年后还允许对方——尤其是女性称呼自己的幼名，那么就意味着对方对自己来说很重要。只有非常亲密的人，才会允许对方称呼自己的幼名。” “！” 听着吉乃的柔声解释，开耶不知为何，呼吸有些不太顺畅。但下一秒，她又竭力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如初。 竹中半兵卫重治，半兵卫是他的幼名，重治才是他元服成年之后的正式名讳。但实际上他身边的人，甚至长政、阿市夫妇，都称呼他为“半兵卫”，而不是“重治”，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快忘记他的正式名字了。 （大概半兵卫很喜欢这种被称呼幼名的亲切感吧。） ……并不是只有她才是特别的。所以决不能随便自作多情。 然而，开耶突然一个激灵，愕然地张大嘴，看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泡茶，一边却在悄悄打量自己的吉乃。 “战国时代？”开耶喃喃自语着，无法置信地看着吉乃。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是决不会将自己所生活的时代，称呼为“战国时代”的。 原因？自然是因为，那是几百年之后，现代人对这个时代的称呼。 何况这个时代准确来说，应该是室町幕府时期，毕竟平安时代末期由源赖朝创立的源氏将军幕府虽然倒了，但足利将军家可还存活呢。 因此，这个时代的人，都将自己所生活的时代，称为“足利幕府时代”，而决不会是“战国时代”。 吉乃放下茶具，一脸欣喜地迎上开耶的目光，“我就知道，如果是开耶你的话，一定会注意到的。你从过去开始，就一直是个非常细心谨慎的孩子。” “我们……认识？”开耶皱起眉头看着她。 如果是过去认识的人，那么难道不应该像长政、阿市或庆次他们一样，令她感到熟悉吗？而且，就算是过去认识的人，长政、阿市和庆次他们，却对自己没有任何记忆。吉乃这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是特别的？ 大概她失忆了这件事，信长已经告诉了吉乃，所以吉乃并没有惊讶，却也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讲了一个故事。 在那遥远的大海对面，距离日本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国家，那里居住着一群神明。 春之女神珀尔塞弗涅和朋友们一起在草原上玩耍时，却被冥界之王哈迪斯掳走。 当春之女神的母亲农业女神德墨忒尔，要求冥王交还自己的女儿时，珀尔塞弗涅却因为已经吃下了冥界的四颗石榴籽，因此一年只有四个月的时间，能够返回地面的人间。 ——故事完。 这是希腊的传说故事，但却并非是只有现代人才能得知的故事。 毕竟当下前来日本传教的葡萄牙、西班牙传教士们，对于希腊的传说故事是决不会陌生的。 因为欧洲已经度过了文艺复兴时期，正即将进入巴洛克时期，而文艺复兴的代表形象——就是春之女神珀尔塞弗涅！ 吉乃讲这个故事，毫无疑问是在暗示开耶，她们所共有的记忆中，有和这个故事相关的东西，而那样东西能够让她明白，吉乃究竟是谁。 但在开耶看来，信长那么喜欢南蛮文化，说不定也对吉乃讲述过外国的神话传说，这没什么可值得惊讶的。除非吉乃能说出真正的重点，开耶才能确信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尽管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有关于现代家人的记忆，开耶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尽管也相当模糊。 脑海中稍微有些混乱，开耶却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吉乃。 吉乃也不生气，而是站起身，将一个木盒和信长派人给她送来的玻璃瓶，都一并拿了过来，并且将木盒打开，示意开耶看里面的那些信件。 在傍晚逐渐暗淡下来的室内，玻璃瓶内的萤火虫散发出微光，照亮了玻璃瓶底的那张小小纸片，同时也照亮了那木盒内每一封信件的内容。 开耶粗略地扫了一遍，那些信件都是这些年，吉乃写给信长的，看样子信长每次拿到信件，都非常仔细地保管了起来，放在了这个木盒里面。 那些信件内容都很普通，无非是一些日常生活的描述，或者嘘寒问暖、孩子们的成长趣事及教育担忧之类的，还有夫妻之间的小情调。 ……重点在于，每一封吉乃亲笔所写的信最后，落款都不是她的名字，而是“石榴开樱花”的图案。 察觉到开耶抬起头盯着自己看，吉乃表情柔和地缓缓开口，“有一位母亲，在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前，正好在吃石榴，才吃到第四颗石榴籽的时候，却开始阵痛，因此生下的女孩，母亲就为她取名为‘柘榴（zakuro）’。当这位母亲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正好时值樱花盛开的季节，窗外飘进来几片樱花花瓣，因此第二个出生的女孩子，就取名为‘开耶（sakuya）’。” “柘榴和开耶这对姊妹从小感情就很好，尽管相差了一岁，但meimei却因为想和jiejie在一起，因此拼命努力学习，跳级到了jiejie的年级，因此十几年来，姊妹俩不论什么时候都始终在一起。姊妹俩和父母和乐融融地一起生活着，直到meimei开耶十五岁生日那天——” 吉乃一直显得无比平和的声音，开始出现了一丝微微的颤抖。 “一家人一起去出云大社旅行，为开耶庆祝生日。在jiejie柘榴将一串石榴石的手链送给meimei开耶之后，一向感情很好的父母，放心地让姊妹俩自己去玩耍。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分开过，像是双胞胎一样总是黏在一起的姊妹俩，手牵手四处闲逛笑闹着，就像以往的十几年一样。” “但是……meimei却突然说她听到了奇怪的铃铛声，不顾jiejie的阻拦，跑进了出云大社的樱花林，在穿过一座奇怪地伫立在樱花林当中的朱红色鸟居时，彻底消失无踪了。只留下一边呼唤着meimei的名字，一边哭泣着四处寻找meimei的柘榴。” “那之后柘榴被父母发现，并带了回去，可是meimei开耶再也没有回来。警察和侦探所，甚至阴阳师都去拜托了，但开耶最后却被认定为是‘神隐’。尽管父母没有责怪柘榴，但失去了meimei的柘榴却非常自责。” “一年后……在失去meimei的那个日子——开耶的生日那一天，柘榴再次前往了meimei神隐的地方。而后，她也听到了奇怪的铃铛声，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白光包围，来到了这个时代。” 全部讲述完的吉乃，将已经变温的茶，推到了开耶面前，但开耶却没有接过那碗茶，而是赶忙从道具栏拿出那串珍藏许久、尽管不记得过去那些事，却依旧不敢面对的石榴石手链。 看着手心中黯淡无光的石榴石手链，开耶脑海中混沌不清的记忆，开始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她试探性地呼唤对面，面容陌生的柔美女子，“柘榴（zakuro）……jiejie？” 比起踟蹰不安的开耶，吉乃——柘榴却反倒直接扑在了开耶身上，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地应道，“嗯，我在。开耶（sakuya），终于见到你了……” 比起情绪激动的柘榴，开耶的情绪反倒显得很平静，一边拿出手帕给柘榴，一边轻轻拍着柘榴的后背。 她不是不高兴，只是一方面她已经习惯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另一方面从小和jiejie在一起，她始终都是比较镇定冷静的那一个。 不然没办法帮傻乎乎又爱哭的柘榴收拾各种烂摊子，或者哪怕自己一身一脸的伤，也要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揍的那些欺负柘榴的混球满地找牙——也因此很多人都认为，开耶是jiejie，柘榴是meimei。 到后来，甚至还有认为开耶是哥哥，柘榴是meimei的傻瓜出现。 反手抱住了应当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开耶却有些不真实的茫然无措感，默默地望着玻璃瓶中一闪一闪的萤火虫，还有瓶底画着的“石榴开樱花”图案。 石榴开樱花，是姊妹俩设计出的图案。 柘榴和开耶要永远在一起——类似于暗语一般的小秘密。 她们两个在写交换日记的时候，都会在落款留下这个图案。 ……虽说本来十五年的时间，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几乎在一起，经历的事也可说没什么不同，就算写交换日记，也不过是把自己当天经历的事又复习了一遍而已。 因为这件事，姊妹俩还被父母吐槽过，她们写交换日记根本是在做没意义的事。 等到柘榴情绪平复下来，开耶稍微拉开一些和她的距离，坐在她身边，“说起来，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本名？竟然改名叫生驹吉乃？” 柘榴摇了摇头，“……我不是真正的生驹吉乃，真正的吉乃早已经死了，在丈夫于战场上战死之后，因悲恸过度而病死了。” “那信长大人他——？” “放心，他知道这件事。不如说，他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真正的我，他只是借用了吉乃的身份，让我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而已。” 开耶心里一阵火大，恨不得直接去清州城内城把信长给剁成rou渣，“……为什么柘榴jiejie你要嫁给他？而且还是没名没分的侧室……” 吉乃——柘榴却没正面回答她，而是问她，“你现在还能听到那铃铛声吗？” “与其说听不听得到……我根本就没有过去的记忆了。” “那么，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仔细听好。”柘榴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平摊在身前，身体忽然散逸出耀眼的白光，从她体内飘出了八颗颜色各异、晶莹剔透的宝珠。 睁开双眼的柘榴，低头俯视着那八颗宝珠，“我们来到的这个世界，并不是过去生活的现代世界的过去，而是另一个时空——有着龙神和神子、还有八叶的遥久世界，和战国无双的世界的结合体。” “是吗。”开耶点了点头。 （等等、我是不是眼花了听错了！？）盯着那漂浮在柘榴周身、八颗发出光芒的宝珠，开耶一下觉得天旋地转。 作者有话要说： 本回柘榴jiejie登场←←“柘榴”是takuyo新出的《s型职业，就是要甩掉他而不是倒贴他！ ps：我想揍1、2代鬼王亚库拉姆很久了肿么破挺急的在线等……（泥奏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