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险棋
一二七险棋 她她不信我吗星子突然觉得十分挫败,我连撒个谎都骗不了人我连自己都骗不了,又怎么能让她相信是我太过虚伪,对她从没有一点点的真心,只是贪恋她的美色,已被她识破我竟是这样一个卑鄙的人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星子但觉全身的血液都如潮水般涌到了头上,面颊似烧着了,guntang如火。【】 伊兰起身,向星子合十行礼,星子知她是要走了,忙一把将她拽住,顺势一带,拉入怀中:“伊兰,你想逃开我么”星子借着酒意,口齿不清地道,“你不能走,你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不管我是不是真神使者,唔照你们突厥人的规矩,揭开了你的面纱,你也是我的人了” “不,尊者不”伊兰低声说不,却不敢过分违拗星子。 星子不理伊兰,只紧紧地抱着她,轻轻掀起面纱一角,俯身欲去吻她的脖颈忽听得不远处的林间一声轻响,却不是风吹枝落的声音。又有人来星子一怔,什么人不知有没有看到伊兰的容貌方才我被伊兰所惊,诧异震痛愤怒交织,竟如此疏忽大意不知此人是何来路,居心何在 “谁”星子沉声喝问道,没听到回答,却有细碎而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星子自不能让他就此逃脱,遂放开伊兰,柔声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看看。” 星子起身施展轻功,循声追去。那人寻了一条奔往后山的小道,闪身进了密林。苍黑色的林木于月光下投射重重暗影,唯见一抹白色的影子穿梭林间,飘忽如风,似一缕白烟捉摸不定。星子赶上几步,那轻灵的身形十分熟悉,竟是尼娜星子脑中一声轰响,她怎么来了 这几天战事稍平,赤火国无力大举攻关,星子也不急着迫辰旦投降,只是安排尼娜,每到入夜后便至预定之地弹琴唱歌,撩动营中的赤火俘虏呼应相和,瓦解敌方军心,以求不战而屈人之兵。尼娜夜间弹唱,白日里则在星子的后帐中蒙头大睡,养精蓄锐。星子让人不许打扰,他忙于事务,也难得有机会和尼娜说几句话。此时此刻,尼娜突然出现在这月圆之夜绝顶之巅,竟让星子措手不及。 “尼娜尼娜”星子连声唤道,急得嗓音都变了调。尼娜却不比往日乖巧,听若未闻,更不回头,脚下倒越跑越快。“尼娜”星子提一口真气,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哪知刚一运气,丹田中却传来一股尖锐而熟悉的刺痛。天哪那该死的“血海”之毒又发作了吗 星子一慌,脚步便有些踉跄。又跑了几步,毒发的疼痛来势凶猛,穿透脏腑,翻江倒海一般。“啊”星子夸张地惨叫一声,扶着身旁的一棵古柏树干痛苦地弯下腰去。尼娜显然听到了这声惨叫,终于放缓了脚步停下,背对着星子迟疑了一会,到底担心星子的状况,回过头,慢慢走到星子身边。 待得近了,尼娜发现星子面色惨白,一颗颗豌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额上滚落,顿时着了慌,忙搀住星子,语气焦灼而懊悔:“哥哥,你怎么了” “我我不打紧。”星子强忍着剧烈的痛楚,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只青色的瓷瓶,递给尼娜,“你取出一枚来给我。” 尼娜急急拔开瓶塞,倒出一枚白色的药丸来,星子张嘴一口吞下。这是莫不痴留给星子毒发时暂时止痛的药物,离开黄石山后,倒几乎从未用过。星子服了药,将药瓶复放回怀中。闭上双目,喘息片刻,腹内刀割火烧般的疼痛渐渐缓解,心下亦稍安定,只是丹田中空空荡荡,提不起半分内力。唉师父曾谆谆告诫过,饮酒很可能催发毒性,今晚却一时忘情,不知不觉竟喝光了整整一壶珍珠泉,以身犯禁,岂不是自找苦吃 或许是珍珠泉后劲甚大,星子此时又无内力压制,脑中愈发晕眩。半倚着树干,星子拉住尼娜,语气转为严厉,带了三分不悦:“尼娜,半夜三更,你怎么独自跑这里来了不知道危险么”尼娜虽会些轻功,比起星子与伊兰来却是远远不如,山高崖陡,夜深林密,加之强敌在侧,若是有什么闪失她胆子倒还真大总是改不了这冒失莽撞不计后果的性子,真不让人省心 尼娜本想询问星子中毒之事,哪知星子先反来质问她。“哥哥”尼娜又急又气,泫然欲泣,语中已带了哭腔,银色月光从树木的罅隙间透过,映着着她依依含泪的双眸,愈发楚楚可怜,仿佛有无限委屈。“我我的琴弹坏了,今晚也修不好,反正时间不早了,我便回大帐去。发现你不在,听他们说,你一个人出去好久了。我我放心不下,出来找你”尼娜的声音时断时续,透着起伏不定的情绪。 “那那你既然来找我,为什么竟悄悄地躲着不现身,反倒扭头就跑我刚才追着你叫,你也不理我”尼娜字字句句真情流露,星子心中微有所动,却仍是扳着脸斥道。 尼娜垂下头,不安地将双手交握在一起,长而卷曲的睫毛不住颤抖,忸怩着不说话。星子见状,便欲拉着她离开。尼娜却愤愤地挣脱了。“我看到哥哥和圣女在一起,我我不敢打扰。”说到这,尼娜赌气似地背过身去。星子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尼娜喃喃问道:“哥哥,你不喜欢我了么” “怎么会”星子不假思索地道,双手扳住她的肩头,将她转过身来,“我当然喜欢你。”望着她的双眼,星子煞有介事地道,声音里却有难以觉察的慌张虚弱。 我喜欢尼娜么星子暗中扪心自问,数月来朝夕与共,耳鬓厮磨,患难相随,当然不能说不喜欢她,可更多的是一种兄妹之情,她就是个可爱而单纯的小meimei,温柔又淘气,我可以和她随便打闹玩笑,也可以训斥她管教她,她总是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依赖我,让我忍不住怜惜她关爱她,却没有那种神秘莫测的诱惑,勾起怦然心动的激情。 那我喜欢伊兰么在今夜之前,我确实存了一份期待,一份渴望,她那样神秘高贵,那样不食人间烟火,我曾梦想着能将她轻拥入怀,共度今生。但但今夜之后,我我对她更多的是一种怜悯,一种责任吧看到她那样的伤,她那样的痛,我难过不忍,对她有不可推卸的义务。这能算是喜欢吗 可是,尼娜早已对我一往情深,我不是不知道。我还曾答应了云达,要照顾尼娜一生一世,但我今夜又向伊兰许诺,要与她白头偕老。在她们二人之间,我该如何平衡取舍怎样才能让她们都快乐幸福 星子虽知,无论突厥或赤火,达官贵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可一想到和其中一人柔情绻缱之时,另一人却只得独守空房顾影自怜,心里也颇觉不是滋味。我平生不是最恨那些巧言令色,虚情假意之人么而我眼下的所作所言,比起那些拈花惹草的登徒子,几乎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许只能委屈尼娜了,星子自我安慰,云达将她托付我之时,也该想到了这点吧 星子脑中忽又闪过玉娇的倩影,粉红灿烂的桃花缤纷飞舞,一袭白衣,如一抹秋霜清冷孤绝,融不入妖娆春色。好久了,都快忘记了她的容颜,原来遗忘一个人也并不是太难玉娇jiejie绝然离我而去,怕是已看透了我,不是她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吧星子自嘲地弯一弯嘴角,心底泛起一丝丝苦涩的味道。其实,我又有什么理由责怪尼娜呢 “喜欢我那你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那些话”尼娜抽了抽气,眨眨眼睛,两颗又大又圆的泪珠在浓密而卷曲的睫毛下聚集,“她长的那个样子” 尼娜话一出口,星子乍然变色,心已漏跳了一拍。“尼娜”星子厉声喝道,极为粗暴地打断她。尼娜什么都听到了,什么都看到了星子背心的冷汗密密渗出。该怎么办当务之急是要尼娜保密。星子愈发疾言厉色,命令的口吻不容抗拒:“尼娜,立即起誓以你们至高无上的真神之名义起誓,你绝不会将今晚所见到的情形向任何人泄露” “哥哥”尼娜用力地眨眨眼,两颗珍珠般的眼泪泛着水银样的光泽,缓缓地旋了半圈,终于从眸中滚下,无声无息坠落尘埃。尼娜努力地张大眼睛,透过朦胧泪雾,望着星子,呆呆地一动不动。 “尼娜,听话”星子勉强耐下性子,稍稍放缓了语气,却顾不得好好安抚尼娜。如果让世人知道了伊兰的真实模样,她怎么活得下去别说超凡脱俗的圣女,就是当一名乡间农妇,伴随她的也是嘲笑侮辱和异样的目光。“刚才我说的什么听到了么我不想再重复一遍立即照办” “哥哥”尼娜哀求般地唤了一声,星子脸色愈发严峻,蓝眸中射出冷厉之光。尼娜见星子不为所动,奋力挣开他的手,转身欲去。 星子不去拦她,只沉沉地开口:“尼娜”无情的声音回荡密林之中,绝然似神祗凌空宣判,“你现在要走,我没法追你。但你如果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头,永远不要再叫我哥哥” 星子最后一句话似闪电霹雳炸响,顿时惊得尼娜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正对上星子不见血色的惨淡面容。尼娜怔怔地站了一会,眼中尽是无奈的悲哀。良久,还是一步一步走回星子身边,轻轻拽一拽他的衣袖,仰望着星子,象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哥哥,你不要生气了。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你别别不要我” 星子不说话。尼娜咬咬牙,果然依言屈膝跪地,双手合十,虔诚祷告,向真神发誓,承诺绝不会将今晚之事告诉旁人,否则永堕地狱。 星子总算偷偷地松了口气,挽了尼娜的小手拉她起来,温柔地为她拭去眼角泪痕:“说什么傻话呢你只要乖乖的,别惹是生非,哥哥怎么会不要你” 尼娜垂下螓首,轻轻的声音犹如冬日初雪,凉凉地一片片滑落:“哥哥,我知错了,我不该,我错了她是至高无上的圣女,我是只是个卑贱的奴婢,就象是一粒小小的尘埃,我再也不敢和她相比哥哥是我的主人,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该自不量力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尼娜的语气谦卑恭顺,满是自怨自艾,自怜自伤。星子早已与她亲密无间,乍听她以这样的语气说话,不由有些懊悔:“尼娜,这不是我的意思,我”话一出口,又觉不管怎样解释都苍白无力,越描越黑而于事无补,我到底伤了她了心下更隐隐生忧,尼娜和伊兰素来不睦。伊兰轻视她出身低微,不懂规矩,尼娜亦觉伊兰不近人情。上次我将尼娜要到身边,就是怕二人龌龉,如今又生嫌隙,以后该如何共处 星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装作不胜酒力,半靠在尼娜身上:“我我有些醉了,夜深了,你陪我回去吧” 尼娜扶着星子,走了两步,想起他方才那声惨叫,心有余悸,忧心忡忡地问:“哥哥,你刚才怎么了是肚子痛吗”天方殿中时,尼娜常为星子疗伤上药,遍体鳞伤,狰狞可怖,让人目不忍视,星子却极少呻吟,象这般惨叫更是闻所未闻。 星子前几次毒发,尼娜均不在场,星子虽曾告诉她中毒之事,但时日既久,尼娜只当他是玩笑,早已淡忘。此时听她追问,星子不愿再编些谎话来蒙她,便装作满不在乎地道:“就是以前不小心中的毒,偶尔会发作一下。” 话方出口,星子心中一寒,这种怪毒能不能解,尚在未定之天,照最坏的情况,我只有几个月的活头了,我对尼娜和伊兰的承诺又如何实现岂不是信口雌黄地骗她们,还妄想什么齐人之福伊兰虽然能制解药,可她的命运已如此悲惨,我怎能再牺牲她的生命以换取苟活但她说过,倘若我死了,她也必会殉葬,照她的性子,绝不会是玩笑,又该如何是好而尼娜再无亲人,将我当作她在世上唯一的依靠,一旦失去我,尼娜星子几乎不敢想下去。 “啊”尼娜听了,吓得不轻,睁圆了一双妙目,急得差点又哭出声来,忽想起星子当初曾说过,他中了毒,会有性命之忧,才会进入西突厥寻求解药,连珠般地问道:“哥哥,你这到底是什么毒是谁干的解药呢刚才服的是解药吗” 星子此时无暇和她细说缘由:“这说来话长,以后我再和你解释,现在暂时无碍了。” 星子上次就曾斥令尼娜,不得问不该问的事,尼娜纵然有无数疑惑担忧,却不敢惹星子生气,只得闷闷地住了口。星子失了内力,毒发后浑身发软,慢慢走回绝壁之巅,伊兰早已不见了踪影,唯有夜风猎猎,于山间呼啸而过,似无尽的悲歌呜咽。星子所戴的银丝面具仍被抛在一旁。星子无奈摇摇头,上前拾起面具,照原样戴好。 尼娜轻功不济,上山时不是从正面攀援而上,而是绕道后山小路登顶。如今星子内力未复,无法施展轻功,也只得携了尼娜从后山返回。说来也怪,本是月圆之夜,万里长空澄澈如镜,月华皎洁无垠,深蓝色的天穹上一丝云彩也无。下山途中,却突然刮起了大风,不知何处飘来大团大团的乌云,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明月清辉,透亮如水的夜色亦悄然黯淡。 二人花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回到大帐,却发现天方殿的医官正候在中军帐外。医官手捧白玉托盘,托盘上是一只纯银带盖镂刻同色暗花的小碗。见了星子,医官微微屈膝行礼:“尊者,奴婢奉圣女之命来为尊者送药。” 我毒发之事伊兰竟已知道了那那我和尼娜说的那些话她也听到了星子顿觉尴尬得无容身之地,埋着头进了大帐。医官随后跟入,催促道:“请尊者服药。”星子揭开银碗的盖子,碗中仅有一枚鸽蛋大小的殷红色药丸,隐隐透出血腥之气。 星子蹙了蹙剑眉,莫名地有些不喜这刺激的气味。伊兰曾说过,天方殿医官备有特制的药物,可暂缓血海毒发时的痛楚,就是这个么不知是何物所制,与师父所赠的药大相径庭。星子合上碗盖,推辞道:“多谢圣女关怀。不过,我方才已服下了自备的药丸,现已无碍了,何必浪费了这等良药不如你先拿回去,以备日后之用。” 医官闻言,急得双膝跪地,目现悲戚,哀哀恳求道:“圣女千叮万嘱,要奴婢亲眼看着尊者服药,方能回去复命,请尊者体恤奴婢一回吧” 伊兰虽对星子谦卑恭谨,但御下甚严,令出如山,星子已多有体会。而当初自己被国王摩德的地牢之中受尽酷刑,穿了琵琶骨,差点成了个废人,全赖眼前这医官精心治疗,妙手回春,恢复功力。星子一直对她存了一份感激之情,未曾相报。往日见她总是药到病除,气定神闲,哪像今天这般害怕星子不好再拒绝,反正多服一枚止痛药也无所谓。便请那医官起身,取了那红色药丸,放入口中,就着尼娜递过来的温水,一口吞下。 尼娜见天方殿医官神情郑重,心中愈发忧虑不安,虽有星子嘱咐,仍忍不住问道:“那尊者服下了这药,是不是就没事了呢不会留下什么后患吧” 医官恭敬回道:“尊者服下此药后,便不会有事了。”星子以为她不过随口安慰尼娜,也未深想。医官行了一礼,便即告退。
此时已过了三更。尼娜服侍星子入后帐安置,又去兑了一碗醒酒汤来喂星子喝下。星子打了个哈欠,醉意消残,倦意浮涌。躺在榻上,感觉腹中暖洋洋的,丹田深处凝滞已久的气血似冰河开冻渐渐融化,内力一点一滴地恢复,汇成涓涓细流游走脏腑之间,终如百川归海,聚汇丹田 师父的药服下之后内力会暂时受抑,天方殿的药却非如此,果真不同寻常星子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再不想睁开,帐外俘虏们的歌声早已停了,万籁俱寂,可以好好地睡会了只是伊兰,我让她等着,她一声不吭就跑了,定然是生气了吧她还派人特来送药,对我亦算是仁至义尽了。唉,她不比天真的尼娜,终究是难以相信我了,在她眼里,我怕是成了个油嘴滑舌用情不专的花心鬼我该如何对她解释呢 想到伊兰,无可避免地想到面纱后那张奇丑无比的容颜,星子仍压不下震惊、厌恶和怜悯交织混杂的强烈情绪,我真的能接受么唉就算我能接受,难道我忘了我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的毒还没解,而这场大战之后,我终究要去面对父皇,不知会发生什么今夜,我真的是喝醉了啊,才会如此轻率孟浪,不计后果明日待酒醒了,我该怎样面对她何况,要是她有一天,要是她得知了我是大仇人辰旦的亲生儿子,又不知会怎样 都怪我,好端端地跑到山顶上多愁善感,一时软弱又喝了酒。战事尚未结局,更惹出这么多麻烦来,骑虎难下我身为大军统帅,口口声声严禁军中饮酒,自己却知法犯法,差点贪杯误事,实在是大不应该上回副帅哈桑醉酒,我便曾下令责罚,今日轮到我,又该如何呢我是不是也当自去军法处领责星子隐隐泛起悔意,却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 可那酒真是世间佳酿唇齿之间犹留下了珍珠泉的芬芳甘醇,回味无穷不有什么不对了突似一道闪电划破脑中的混沌,伊兰向来滴酒不沾,为何要特意携酒,专程追随至绝壁之巅,来陪我对饮 刹那间,伊兰今夜匪夷所思的言行,一幕幕闪回星子眼前,她一开口便请我当色目的国王;她讲起和杜拉王子的尘封往事,那是她埋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秘密,却为何偏偏在今夜提起;她甚至揭下面纱,让我看见了她的真容;她一次次提到了死,却平静如水,不见半点喜怒她说,“尊者的毒,就快解了”;她派人给我送来了药,殷红的药丸,隐约的血腥之气 星子一时睡意全无,猛地翻身坐起来。尼娜听见动静,忙上前问道:“哥哥,有什么吩咐吗” “不好我必须得出去一趟”见尼娜愣在一旁,星子吩咐道,“你赶紧去圣女帐中,便说我有要事商议,不管她在做什么,请她立即过来” 尼娜虽不知是何事,但星子语气从未有过的焦急慌乱,似有什么大事不妙,忙乖巧地应了声“是”,身形一晃已飞奔出去。 星子手忙脚乱地找出黑色的夜行服来穿上,想了想,摘下银丝面具,面上只蒙一层黑纱,露出一双蓝眸;又取下启明宝剑锁入箱中,换了一柄寻常长剑。方装束停当,尼娜已小跑着回来复命了。 尼娜去了圣女帐外,守候的天方殿数名侍女便拦住了她。尼娜说明来意,哪知侍女却道,圣女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尼娜再三强调尊者急召圣女,有要事商议,侍女们仍是无动于衷,寸步不让,只称尊者若有事召唤,最好暂等明日商议。尼娜不能硬闯,只好悻悻回来。 果然不出所料事不宜迟,尼娜话音未落,星子已如一支离弦之箭,嗖的一下,闪身冲出了帐外。好在他此时内力已恢复了三、四成,可勉强运用轻功,星子遂辨明方位,如翩然惊鸿,飞速掠过一座座静谧如碉堡的营帐,直往赤火军营地奔去,心中默默祷告:真神在上,保佑伊兰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他虽口口声声地说不信神佛,可此时恨不能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真神即刻从天而降,以解燃眉之急。 星子此时已心如明镜,方才天方殿医官送来的不是暂时抑制毒发的止痛药物,而是“血海”之毒真正的解药因此才会有那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伊兰的鲜血制成的医官才会说服了此药,再不会有事。她向来深居简出,行军打仗之际竟然能制成解药,我却全然不知 好在,她应当在医官回禀我已服下解药之后,始正式行动,也许还来得及挽回星子心头发苦,伊兰,你真是个傻姑娘,我只道你会想方设法利用我去报仇,却没料到你竟会独自铤而走险无论如何,我今夜也得拦下了你,可你制成解药,岂不是搭上了你的命,我又该怎样救你 月隐星残,旷野朔风越刮越猛,已近黎明的天色竟如浓墨一般漆黑一团。烈烈寒风如刀锋扑面而来,割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星子回想方才于绝顶之巅,皓月当空,与伊兰对饮美酒,促膝倾谈,竟恍若黄粱一梦,唯留下无尽懊恼。 我早就该想到的,那是伊兰亲手所制的毒,岂有不知毒性之理她故意带来美酒,温柔相陪,屡屡劝酒,便是要催发毒性,好骗我顺理成章地服下那解药,那解药中还加了催眠之物,是要让我沉睡不醒以便行事么她破釜沉舟之举是为了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星子心如电转,额上已是冷汗淋漓,难怪她不再反对两军和议,原来早存了必死之心;难怪她一见面便请求我承继色目王位,那分明是在安排后事了;难怪她愿意违背圣女的规训,揭开面纱,人之将死,便不在乎以真面目示人了;难怪她平素不苟言笑象根木头,今宵却一反常态温存相伴复国在望,可她还有仇恨未了。如果和谈达成,父皇率大军撤回赤火,那她要报父仇可就难于登天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伊兰,你对这世界除了仇恨,已没有留恋了么伊兰,你果真是世所罕有的奇女子,我还是小瞧你了就算你不再拥有倾国之貌,我也绝不能让你枉送了性命 为什么她就会枉送性命呢星子突然一凛,我就敢断定她复仇不成么不错,伊兰是曾说过,她只有轻功和暗器功夫出色,但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她与人动手,武功如何,到底不知。即使论单打独斗,她不是父皇那些大内侍卫的对手,但伊兰向来思虑慎密,运筹深宫之中,尚能决胜千里之外,复国复仇,是她一生的大计,更曾深思熟虑,谋划多时,必然不会了无胜算地轻率送死。 一念及此,星子愈发心烦意乱,加快了脚步。伊兰此举可谓是一举数得,既可报父仇,又可救了我,所牺牲者不过是一己之躯。她活在这世上,如行尸走rou般了无生趣,无朋友,无亲人,暗恋的杜拉已逝,如今她正可追随杜拉而去,换了我,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只是,她若知道她要杀的,正是她不惜牺牲生命相救之人的亲生父亲,又会作何感想 赤火军营地与突厥营地相距不远,当中隔了一条十余丈宽的小河,天寒地冻,潺潺流水涌动于冰层之下。为了遏制士兵夜半投敌,辰旦令人每日将水面上的冰层敲掉,要想过河而不为人发现就得溯流上行几里,有一处浅滩可涉水而过。星子如今内力有损,更不敢径直涉险过河,也只能悄悄地摸到上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