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也许不可能好
自那天晚宴结束,这是勿忘我第一次带着这朵小花踏上明魅的公寓。 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才刚刚迈进公寓的大门,胸前别着的小花突然“嘶啦”发出轻微的响动。要不是勿忘我平时耳聪目明,又特别敏感,这个轻微的响声恐怕也注意不到。 伴随着这轻微的响声,小花散发出淡淡的橘红色的光芒。 勿忘我跨过门槛的脚步差点顿下,身体跟着失去平衡,差点儿就当着屋里几个佣人的面出糗。好在他及时扶住了门,这才没有跌跤。 奇迹也在此时发生。 小花散发出来的橘红色的光芒汇聚成一条小龙,顺着面前的空间一路越进了里面。 它要去哪里? 勿忘我几乎是身不由己地被这股沉默的力量所牵引着,一直朝里屋撞去。 对,不是冲,也不是跑,而是撞。 小龙急于穿越一切障碍物,直抵某个勿忘我所不知道的目的地,然而勿忘我却每每受到墙壁、玻璃、家具的阻碍,不能像小龙这般随意自如。 所以,当小龙停下,并盘旋在白煅的胸前,低空盘旋,勿忘我已经是额头顶大包、鼻子流着血。 白煅倒在地上,面朝里侧。 他的身下压着被放大冲印出来的明魅的照片。 明魅不知去向。 房间里满满的都是漫画,四面的墙壁上、书桌、书架、床、天花板…… “扶他起来!” 勿忘我扶着门板,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力气下令。 佣人马上挤进房间,要把白煅扶起来,搬到床上去。 白煅的手指抓着什么,两个佣人废了一点儿力气,才掰开了他的手指头。 那里,有一叠厚厚的画稿。 画稿上,每一个Q版明魅都有一个共同点,萌。 每一幅画,又都出自白煅之手…… 明魅睡了很长的一个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光线特别刺眼,适应了好几分钟,才能正常视物。 这个房间宽敞明亮,落地窗有拽地的窗帘,但是都束在了两边。 屋子里有一只布谷鸟报时的落地钟,秒针按照一成不变的路径,在不疾不徐地“嚓嚓”走动。从楼下传来咿咿呀呀的京剧歌声,还有水壶穿过门庭“咕嘟咕嘟”冒泡的响动。 一群燕子叽叽喳喳落在窗户外面的电线杆上集会。麻雀发现地方被占,只好叽叽喳喳飞到了别处。 明魅坐起身,头一件事是察看双腿的情况。 她用力去掐大腿,没有任何感觉。 之前也坐轮椅,但还可以站起来,走一段路,不至于彻底残废。 现在,却完全没有感觉了。 明魅咚的一声滚到地板,巨大的响声惊飞了窗外集会的燕子。 紧接着,一个脚步声咚咚如飞,从楼下传到楼上来。 一双有力的手撑起她来,把她重新送回床上。 明魅一直紧闭双眼,不肯看救她的人。 水壶的咕嘟声逐渐减弱下去,脚步声也飘到楼下,然后,四周恢复平静,只有落地钟“嚓嚓”走着,无动于衷。 明魅猛地睁开眼睛。 屋子里却没有人。 一种叫做失望的情绪爬过心头。 “你以为是张璧吗?” 就在这时,屋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她所不熟悉的声音。 明魅大睁眼睛,整个房间除了她自己,再没别人。 这个声音是从哪里而来? 声音又响起来:“别找了,老子在你的大脑影像里,你看不到老子,老子却可以看到你,不爽你也没办法。” 明魅勉力静心听来,声音果然似乎是来自她的大脑。 她浑身一个激灵。 “那只是你自己的幻想!张璧本来就不存在,你该清醒了。”那个声音用大脑画面的语言警告她。 明魅苦笑道:“正因为我一直都很清醒,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既然是我,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连你也来嘲笑我吗?” 那个声音消失了。 而明魅久久没有睁开眼睛。 她在等那个声音。 直至楼下再次传来上楼的脚步声,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回来。 上楼来的人,却是父亲明无常。 明无常背着孩子,正是孩子的引路,保证着明无常如同明眼人一般走路。
孩子喊了一声“mama”,没有立即跳下外祖父的背,眼睛亮闪闪的,似乎有晶莹的泪珠要滚落。 明无常坐下,将已泡了一个小时的参药汤端到明魅手边的桌面上,垂手捻着挂在肩膀上的大佛珠。 参药汤一经开盖,药汤味立刻充满整个宽敞的房间。 孩子早就顺着外祖父的肩背滑下来,麻溜地凑近明魅身畔,“mama,快喝汤药,早点好起来。” 明魅呆了良久。 明无常不是早已放弃了她吗?怎么会来救她,还给自己熬这种参汤? 这种参汤,她也熬过,需要花上七七四十九个小时,期间不能间断,得按需添加柴火,然后晾至常温,再放到瓮中密封,再把密封好的瓮放到山泉水中浸泡七七四十九个小时,然后取出来,大火熬上八个小时,再晾至常温。如此往复循环至少三五次,最后得出的药膏,还要在临喝前用热水泡足一个小时。 她还在发愣,孩子已经用瓷羹舀了一瓷羹,送到她嘴边。 明魅无意识地张嘴,咽下。 她觉得自己的眼泪突然变得活跃,烫得脸颊既热又痛快淋漓。 连续几日后,明魅感觉恢复了一点体力,也能依靠双手的力量,离床下地,只是还须坐在轮椅,由楼梯的电动缆车牵引下,抵达一楼。 外面却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树林。 难道已经回来明家村? 明无常在身后下盲棋,孩子作为对手,大声报着棋路。似乎感觉到明魅心中的疑问,明无常下了一个子后,道:“留下来,有机会恢复双脚;出去,你将失去治愈的机会。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明魅抬眼望树林,留下来吧,这样就不用去忧愁公司的事,也不用背负起供养白煅的责任,也不需要迷茫那些在别人看来同样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沉默住了几天,腿没有好转迹象。也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