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坐谈
“大天使号”，“强袭”中。 吃着芙蕾拿来的午餐，基拉的双眼却依旧紧盯着屏幕不放，有时候灵光一闪便立刻把午餐放到一旁飞快地击打一会儿键盘。 好好一顿午餐，愣是让他吃了一个小时。 “这里插入这个数据的话……”皱着眉，他全神贯注地调试着自己的座机，哪怕只是优化了一点点也可能在关键时刻改变战局——而且积少成多，基拉不会允许自己浪费一点时间。 “你真的是很用心呢。” 一个悦耳的声音突然传入耳内，基拉微微一怔，打开的驾驶舱前方，拉克丝正微笑地望着他：“看来你真的很想保护大家呢。” 怎么说呢——即使基拉现在处于一种丧心病狂的状态，在看见探头探脑的可爱样子的时候，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那种温柔可人的微笑，能给人一种从心底里发出的宁静。 “你来这里干什么？” 虽然内心有些微微起伏，但基拉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手头的工作上——虽然内心有些起伏，但这不是放下工作的借口——可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那冰冷至极的口气在面对这个女孩时，和缓了许多。 拉克丝笑着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哈罗。 “因为这个孩子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散步，我只能陪他出来了啊。” 说实话，不是一般拙略的借口，但是这话从拉克丝嘴里说出来却不仅不会让人感到讨厌，反倒是让这个女孩更显得天真可爱。 “虽然因为你之前帮的忙大家已经不会对你有什么敌意，但是你毕竟和我们不同——以后还是尽量少走吧，特别是格纳库这种敏感的地方，不要再来了。” 基拉的双眼始终盯着控制台上的屏幕，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他的话语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是拉克丝却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太好了，基拉果然还是那个温柔的基拉。”她微笑道，让基拉在键盘上飞快敲打的双手不由得一滞，但马上就向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低着头继续敲打键盘。 ——冷漠的驱逐，换个角度来看的话，未尝不是在担心她出什么意外。 “那么请注意身体，我走了。” 拉克丝歪了歪脑袋，眯着眼可爱地笑道。 基拉依旧没有回应。 “基拉……” 她突然又叫了一声，基拉皱着眉抬起头望着她，不知道她又怎么了。 “你可以做到的。你是最棒的！” 不过拉克丝只是挥了挥白皙的小拳头，脸上满是鼓励的神色。 “加油！” 很简单的话语，但是用在这个时候，却是最具冲击力的话语。 因为这是认同——是基拉自醒来后，得到的第一份认同。 拉克丝没有劝他多休息一下好好调养保护身体，也没有一脸强颜欢笑拍着肩膀安慰他已经做得足够好——或许之前的基拉·大和确实需要这些，但是现在，他不需要！ 他要的，只有一样——支持，或是说认同——而这，也正是拉克丝此刻给予他的。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了过道中，基拉难得地“浪费”了一段时间目送她离去。知道再也看不见那个身影，基拉才重新坐回了座位。 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专注。 ——因为他再次确信了，这样做没错！ …… 这是一间明亮宽敞的房间。房里有一整排面向中庭的法式玻璃窗，背向窗则是一张看似古董的书桌。地上铺着陈旧的丝绒毯，上面放了一组沙发和茶几，墙边甚至有一个如假包换的壁炉。 ——不得不说巴尔特菲尔德真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光是这一个房间，卡佳利这个奥布王子暂且不论，从小长在普通家庭内的真一时间还真是被震了一下——尽管他并不是很适应这种西式的复古装潢。 由于之前两个人都在桌子被打翻的时候或多或少地沾到了酱汁或是饮料，所以真和卡佳利都被那个大概是“沙漠之虎”的情·妇的美丽女子强拉着来到了浴室，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小隔间用来把身子冲洗干净。 然后现在，他们坐到了巴尔特菲尔德的身前。 而巴尔特菲尔德正拿着两个杯子放到了他们身前的茶几上。 “我亲手泡的咖啡哦，和普通的咖啡绝对不一样。”这个扎夫特本地区的最高负责人一脸自豪地炫耀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真默默地看着身前这个倒满了不明黑色液体的杯子，做了好半天思想斗争也没有勇气伸出手去。 ——就在刚才，他亲眼见识了眼前这位“沙漠之虎”用一个怎么看都像是配置化学药品的玻璃器具泡出了这杯咖啡，不说其他的，但是到现在还没散去的气味，就可以用来想象这杯咖啡的味道了。 目前房间里，正充斥着一股浓厚无比的咖啡味——虽然咖啡是香的，但是任何一种味道只要浓重到一定的程度，就是再好闻，也会让人感觉对着翔一样。 不过坐在身旁的卡佳利倒是拿起来喝了一口，于是那张皱成了让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脸深刻诠释了“作死”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为了逃避眼前的这杯“**”，真不得不努力找个借口把眼前这位的注意力吸引到其他地方去。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房间内有不少可以转移话题的好东西，而这其中最为显眼的，莫过于壁炉大理石台上的那块化石的复制品了。 “这是‘Evidence01’吧？” 真站起身，远离了那杯让他联想到各种不好的东西的咖啡，站到了那块化石复制品前，装作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虽然那装出来的表情真的是有够假的。 “哦？你看过实物吗？” 巴尔特菲尔德如愿以偿地被吸引了过来，暂时忘记了那杯咖啡。 当然见过，真在心中暗暗说道。 在Plant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若是说连这个最著名的景物都没见过，那他这些年过得未免也太可怜了一点。 不过话虽如此，在这个时候，真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毕竟，他现在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扎夫特这片地区的负责人，“沙漠之虎”——安德鲁·巴尔特菲尔德！ “没有……” 巴尔特菲尔德倒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这样的回答才是再正常不过的。 “Evidence01”——俗称“鲸鱼石”，并不是在地球进化的生物化石。这是来自外层空间的东西，人类在偶然间发现，也是地球以外另有生命存在的证据。它的形状确实很像地球的鲸鱼，却未必是同一种生物。就算是那副骨骼，也没人敢断言它原本就是翅膀。 “据说那些人在母星发现这玩意儿的时候它正在一直更大的怪兽肚子里呢。”巴尔特菲尔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反正真没听过这种“据说”。 “……我还听人说当时的怪物不只一只呢。” 卡佳利也走了过来，面色依旧有些发黑，但看样子问题已经不大了。 “哦，还有这种说法，我倒是没听过……啊，对了，怎么样？咖啡好喝吗？”巴尔特菲尔德一脸期待地看着卡佳利，后者只能报以礼貌的微笑。 “怎么说呢……我觉得有点苦。” 只是“有点苦”吗！？ 真表示绝对不信。 巴尔特菲尔德倒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只是体谅地一笑：“看来你还不懂这种大人的味道啊。”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丝毫没有作为一个味痴的自觉。 他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了泡给自己的第三杯咖啡，一面径自啜饮着一面坐下，彷佛那是人间美味似的。真也被卡佳利拖着不情不愿地坐回了巴尔特菲尔德的对面。 “——哎……这东西也是好玩又麻烦哪。” 巴尔特菲尔德的视线又回到炉架上。 “麻烦……吗？”真继续绞尽脑汁想要远离身前的咖啡，而卡佳利则是听着巴尔特菲尔德的话若有所思。 “当然麻烦啦。就是因为发现了这玩意儿，大家才相信起奇迹与希望——该说是可能性吧……” “可是，不也正因如此，人类明白了自己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取得了更大的进步不是吗？‘Evidence01’——这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发现啊。”显然卡佳利并不赞同巴尔特菲尔德的话，或许是他潜意识地想与这个“最大的对手”唱反调吧。 “‘人类还可以走得更远’——你想说的就是这句吧。” 说着，巴尔特菲尔德突然直视着两个少年。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场战争最大的罪魁祸首是什么？” 刹那间，这个原本一直表现的亲切和善的“老虎”的眼神竟闪过危险的光芒，两个人这才突然惊觉，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么的危险。 “人类还没有结束——我们可以看得更高，走得更远，前方有更宽广的道路在等着我们……于是就这样，人类将触角伸向了原本禁忌的基因改造；就只是为了进步——为了相信，自己有着更多的可能性……”巴尔特菲尔德缓缓诉说。 “然后接受过基因调整的人类就诞生了——比普通人更优秀的头脑，比普通人更强悍的身体，还有比自然人更优秀的基因……一切的一切都是将没有接受过基因调整的人类远远甩在身后——人这种生物可并没有教科书里描写的那么美好，优秀者自大，平常者善妒——于是新的对立不可避免。自然人与调整者——‘自己’和‘异端’。那一开始所谓的更高、更远、更美好都不过是笑话——到头来，依旧是人类的贪念引发了这场战争。” 他耸了耸肩笑道：“这场战争真的很荒谬吧。根本没有什么正义可言，双方都不过是像小孩子一样肆意发泄着自己的脾气，而起因，不过是看对方不爽罢了。” “即便如此——！” 卡佳利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刚开口，旁边的声音就将他盖过了——真已经不再在意那杯咖啡，巴尔特菲尔德的话语让他无法认同。 ——若是真像他所说的那样，那么，自己这该死的命运，自己为之付出而拼命挣扎至今的东西，难道都不过是笑话吗？ “双方的矛盾就在那里，已经不可避免了——战争已经开始了！” 真站起了身，一双鲜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巴尔特菲尔德。 “就因为你口中的笑话，就因为你口中的小孩子赌气，无数人永远也见不到他们的家人了！” 那只伤痕密布的断手，在他的眼前浮现；那个沉入湖中的少女，又一次让他心脏抽痛。 “战争，才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