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不愿去相信(3)
婚期已经定了下来,前一天傍晚的时候,以短讯的方式传过来的。 谈话快到末尾的时候,苏禾呆坐在茶室里面,手上是一份鉴定报告。沉默了很久,忽然想到,距离她跟杜承希的婚礼,只剩下三天。 外面似乎还下着雨,天气越发冷了起来,玻璃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 宋娜看着她,生平第一次,对她感到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同情。 “如果你是为了at的话,不需要这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你手上把at抢走,你尽可以放心。”苏禾逼着自己面带微笑,去打开电磁炉的手却暴露了她这一刻的胆颤。 “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找她求证。”宋娜说出了最为切实的办法,她知道,此刻的苏禾嘴上说着不相信,心里面其实已经开始了动摇。如果苏禾能察觉到奶奶去世的那天夜里种种事端的话,她不相信,她不曾出现过一丝怀疑。 宋娜知道自己无需再多说些什么,在第三壶茶凉透之前离开。 水凉了,就接着煮。 直到—— 直到她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远在m市的叔叔、婶婶。 电话很快接通,她伸手放在杯壁上取暖,等到听见那边传来苏健的声音后,说:“奶奶去世那天,叫你们来的那个人现在想见见你们。” 苏健刚刚睡下,接电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闻言,立刻问道:“见我们?可是你怎么……”苏健说到一半,忽然打住,不难听出语气里面的不解甚至还是一丝恐惧。 显然,那天晚上,他们恰好出现在医院是早就有人安排好了的。 “她说,那天在家里没有翻到我们一家小时候的全家福,所以想问问您知不知道给搁在哪儿了。”苏禾强忍住心中起伏。 壶里面的茶水还未翻滚,只是冒着些许的热气。 她关了电磁炉,把茶壶从上面拿下来,仍是手心贴着杯壁,分明已经有些温度了,她却似乎感受不到一点灼烧感。 “苏禾,你忽然问这些做什么?”苏健心里面起了疑惑,也没多想,问道:“你和杜若见过了?” 如一把剑直刺入心房。 一如以往,对话持续不久。 可即便只有寥寥几句,到了后来,她也不得不承认宋娜所说的即便不是事实的全部,起码也有一半是没有骗她的了。 不,错了,不是宋娜,而是宋宁! 在茶室快要关门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这么晚了,她不想劳烦杜承希,收起手机,一阵孤独忽然从心里面涌了出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她最想见他,一如几个月前在奶奶去世的那天晚上,当她哭倒在奶奶床畔,心里面最恨的是他,同时最念念不忘的,仍旧是他。 杜承希来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些。 她躲在屋檐下面避雨,可屋檐能避雨却比不过风霜。 她有些抖,不知是因为寒冷害死心中所想所念。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边?附近就有没关门的餐馆……”他一边说,一边把伞撑开来,脱下身上的外套。 她看着他,忽然想到在织里,他去接机的那天,天上也是下着雨,一连几天都不曾停歇,似乎怎么也没有止境。她站在那边,看见他朝她跑过来,脸上也是写满了关心还有在乎,只不过,当时,她不记得了他,只是把他当作一个熟识的人而已,除了疑惑之外,脸上再没有别的表情。 从织里,到a市,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她先奔向的他,可现在她才发现,他们之间,就像是一段赛跑,不在同一个轨道,各自拼命赶到对方并排线上。起初的时候,她认识到了自己的心,便一股脑儿地往前冲,自以为是离他近了,也自己为努力的只有她一个,渐渐的,等到种种障碍接连开始出现,她过不去就渐渐慢了下来,自以为一定能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可事实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不过只有那么点而已。 不仅仅是取决于她努力与否,是否心灰意懒了,而是,除了她以外,在轨道上,还存在一个他。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他在跑向她,无论悲欢离合,无论前路阻隔,一直都是。 她心里面伤情,眼角就见了泪水,她生平第一次,奋不顾身跑向他,站在他面前,说:“我们离开好么?什么都不顾,现在就离开这里好么?”
他一怔,怕她着凉,连忙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说:“先上车在说,好么?” “不,”她眼里写满了固执,说:“答应我好么?现在就答应我好么?” “发生了什么?”他问了句,明显看到了苏禾目中透出的恐惧,她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时候。 “宋娜跟你说了什么?”他意识到事情正在渐渐脱离轨道,朝着自己并不熟悉的方向走下去。 “她说……她说……”她心潮起伏,刚想说出口,忽然瞥见车内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避过他的伞,径直走了过去,在看到后座上那女面孔的时候,感到一阵钻心的疼,几乎支撑不住,倒下身来。 “她是谁?”她指着车内的人,猛地看向他。 “她喝醉了酒,在来接你的路上,接到她电话,在附近酒吧……” “骗子!”她忽然打断他。 天上忽然一阵雷鸣。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开。 他来不及思考,立刻追了过去。他只知道她身子还很弱,这么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对她的身体不知道会有多大伤害。 雨还在下,春天的雨,尤其南方地区,难得会有这么大。 似乎是老天爷也在跟她过不去,她没注意到脚下的水坑,一个酿跄,直直摔倒在地上。似乎,这一跤,摔去了身上所有气力。他来搀她,她不反抗,抱起来,将她放到车上,她也不反抗。 像是一个被玩坏了的布娃娃,眼神空空洞洞的,没有一点神采。 “我一进打过电话给linda了,她待会儿会来把谭惜带走。苏禾……” 他以为她不会回答,隔了一会儿却听到了她的声音:“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是的,她都知道,可是在她心里谭惜一直都是他和她之间的梦魇。就像是一道魔障横亘在她面前,在这面前,她没有理智,也摆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