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番外篇 之 青葱往事(十二)
时光流转得多么快,哪管你快乐还是不快乐呢。眼看着就到了寒假,眨眼又过了春节。 看看快入学了,许子凯把大米叫到自己家去住几天。 大米不知道舅舅今年为什么特地叫她去一趟。原来许子凯每年正月都要摆几天酒席宴请同事朋友,今年,因为外甥女学习进步很多,当舅舅的高兴,再一个还想烦请人家班主任好好照顾一下大米,更是特意地邀请了华自芳。 大米哪知道舅舅的意思,她是在家里太闷了,许惠莲还老训她,真是学校家里双重锤炼。正气闷的时候,舅舅开口相邀,她巴不得出来透透气唻,如今一见舅舅摆酒宴客,一向喜欢清静的大米有些后悔,早知道忘了不来了。 让大米后悔的还在后头。 那天,大米给舅舅舅母打着下手,把酒菜端上桌,一回头,华自芳进来了!大米心下不喜,自从调位事件后,大米对他更是没点儿好感了。所幸酒菜都已上桌,客人们也已到齐,就剩下开吃了。陶大米连个招呼也不跟华自芳打,接着转身进了里间,把房门掩紧,省得烟味儿酒味儿飘进来,能把人熏晕过去,然后看电视去了。 外边客厅里人声喧哗,里间陶大米独自看着热播的台剧,随着情节的跌宕起伏,一颗小心脏时而揪起,时而放下…… “吱扭——”大米扭头一看,华自芳进来了! 那边华自芳一点儿也不在意大米的惊诧和不悦,微微笑着,冲大米点点头,随手把门带上,没有忸怩,也没有拘谨,他大大方方坐到了大米旁边的小沙发上,和大米并排着看电视。一切都好像是那么的自然正常,顺理成章,并且,理所应当。 大米懵了,是不是好像哪里不对呀。 她瞪眼看着他走进来,关门,一步步走近,然后落座,坐在她左手边,两人一人一个小沙发,一挪身子就能触碰到彼此,距离近到连喘口气都嗅到了逐渐弥漫开来的暧昧气息。 十六七岁的花骨朵陶大米同志严重得糊涂了!她下意识地悄悄把绷紧了的小身体往右靠了靠,尽量离近在咫尺的华自芳稍远一些。华自芳也一声不吭,不知道是真忐忑还是装深沉。 没有人能说清陶大米此时的感受,五内俱焚?好像太严重了点;如坐针毡?也有些不符。严格地讲,从看到他进门的那一刻起,陶大米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封建小脑袋瓜子里就严重短路了!她先是惊讶:此是内室,他不应该进来吧?!但是后来看他大大方方款款落座,言语举止并无半点轻浮莽撞,倒是不自觉流露着亲切自然,大米就更糊涂了:是不是应该他在这里,我出去啊。 可是对华自芳来说,很多事情哪有什么应不应该,感情原本就是一笔糊涂账,谁也别想分得清楚。也许喜欢一个人,本来也无需分清应该还是不应该。 大米愁死了:我走,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他明明像是进来找自己的,人家刚进门,自己一扭身走了,把他一个人撇下,这做派未免太不善良,太残忍了些,自己不忍心;我留下,陪着他看电视?好像古装电视剧里经常有一个大义凛然的声音在指责这种现象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欲作何想?!”哎呀,想来也是于礼不合,不妥呀。 大米真想鼓起勇气对华自芳说:“你醒醒吧,咱两个不合适,一点儿也不合适!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公职,我在乎的,是我心里的这份感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你要问为什么?好,我告诉你。你脾气火爆,我脾气暴躁;你锋芒毕露,我棱角分明;你武断专行,我叛逆抗争;你霸道强势,我倔强任性……就咱两个这个脾气要是在一起了,这就是典型的针尖对麦芒啊,天天不得打疯了?接着不得打散了?!” 可是陶大米哪有那么大的胆量和气魄?骨子里的软弱怯怯地阻止她,不让她说。 再一个,她就是有这个勇气说了,可是“不讲理”的华自芳接着反驳她:“我就是不想喝酒,进来看个电视而已,对你没什么想法的,我的心思很纯正啊,是你想多了,想歪了……” 到时候她可怎么办?前边一次次的言语交锋已经让她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就是有再多的理由,也说不过他。这一次不光说不过他,再白担一个自作多情的罪名儿,羞也羞死了。 大米只好不吭声,华自芳更是一声没有,两个各揣心思,表面上都假装看电视。 大米不明白,她压根儿就不喜欢华自芳的强势和锋芒,聪明如他,怎么就感觉不出来呢?经过半年的观察,自己都看出了两个人性格很难相合,难道华自芳竟看不出这一点? 这半年来,为了浇灭对方心中燃烧的小火苗,自己简直是采取了自断经脉、自毁形象的诸多手法,可他怎就不改初衷呢?如果他喜欢自己,那他好好待她也行啊,可他偏偏隔三差五,非找点儿岔子惩治她一番不可!哪有这么变态的人,真是奇怪啊。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身陷迷局的华自芳远没有小他很多的陶大米理智冷静。不管大米怎样待他,吧嗒着眼皮子瞅他也罢(因为华自芳罚她站,耽误了她学习),梗着脖子不稀看他也好(华自芳把她调到了教室最后边),神色平静有礼有节地对他也行(华自芳没采取任何影响大米学习的行动),总之不管大米怎样变化,虽然他表面上对她严苛冷酷,可是内心竟还是一如既往、很纠结地喜欢她,总想靠近她。 想来感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如果换了个男的这么待陶大米,哪怕大米自己有错在先,哪怕她有多看重他,她也早尥(liāo)起蹄子来跑了!熊样吧,你是谁啊,我才懒得伺候你唻!拜拜吧您啦! 如今鼓起勇气推门进来的华自芳,如愿坐在了大米旁边,两个紧挨着看电视。他在稍许不安后,接着就平静下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再不应该我不是也进来了吗,好好享受和她呆在一起的时刻吧。如果,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呆下去,该有多好…… 看一眼电视,再悄悄看两眼大米,一言不发的华自芳,安享人生中属于他两个的难得的宁静时光。他不懂得女孩子的心理,也不懂怎样哄女孩子开心,只好安静地陪她坐着,不,是她在安静地陪他坐着。心里还在纳闷,那个平时滔滔不绝的自己,怎么现在成了哑巴? 华自芳不知道,如果和大米呆在一起的时光能算作美好的话,那么这一生他拥有的这份属于二人的美好,只有此地,此时,短暂的片刻而已。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如果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一声不吭,倒也不失一份宁静祥和的美。可是善于搅局的陶大米,很快就冒出头来,把这份不切实际的美给打地露出了现实中令人失望的“丑”底子。 原来不争气的大米从最初的慌乱中醒过神来,看华自芳久久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她也就逐渐平静下来了,注意力接着被精彩的剧情吸引了。 女主人公新婚之夜,和新郎官入了洞房…… 大米连羞带怕,心脏扑通扑通跳,心想千万别演那些不该演的“节目”啊,到时我是狼狈地跑了呢,还是尴尬地去换个台呢……
正在此时,剧情反转,新娘子忽然跪在丈夫面前,哭哭啼啼、老老实实把自己以前有个男朋友的事儿,一五一十抖了个底儿朝天!然后怒不可遏的新郎拂袖摔门而去!笨蛋新娘子哭倒在婚床上! 把大米气死了,一时忘了顾忌身边的华自芳,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令她后悔不已的话:“笨死了!你自己要是不说出来的话,他还能知道?!真是的!太老实!太……” 不等她把“太笨蛋!”说出来,一声不吭的华自芳忽然话里有话,慢嗒嗒接了一句:“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嗯?!”大米扭过头去,气哼哼盯着他。华自芳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小火苗,笑吟吟盯着眼前的这个小笨蛋。 可怜的陶大米,读书读呆了,什么也不懂得。她只知道“处女”这个词,其他的,一概不知。不知道为什么,华自芳异样的神情,话里有话的表达,令大米有些恼火,她一梗脖子:“你知道什么?!她要不说的话,他当然不知道了!哼!” 此时,华自芳要怎么做,才能哄得大米开心,然后两个再高高兴兴继续看电视呢?依着陶大米的性子,当然应该是这样的啦: 华自芳笑吟吟连连点头,口里一叠连声:“对对对,他不知道不知道。”这样大米才高兴唻。如果华自芳有这么温柔又善解人意的话,陶大米说不定还真能喜欢上他呢。 可惜华自芳既不温柔也不善解人意,他只管自己的感受,哪管对方的心思?说到底,他是比陶大米还要笨的那个蛋,也是比陶大米还不会爱人的那个人。 华自芳接着陶大米的那个“哼”字,又笑吟吟往下续了一句:“‘你想~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前半句的那仨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这一次,连笨大米都听出了他话语里,那份暧昧的挑逗。 话不投机半句多!陶大米气哼哼抬屁股走人了!心想,什么人哪这是,跟他说话这么费劲!这么别扭!他从来就没有让自己高兴过!不陪你了,自己在这看吧!再也不想理你了! 华自芳无奈,随后也出了房门…… 六年后,嫁给了老木的陶大米,某一天,耳边忽然响起了当时令自己很困惑也很愤懑的那句话:“‘你想~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呃……”才相隔六年而已,再回首却恍若隔了一世的光阴,在光阴的这头,陶大米忽然红了脸,为“那头”蠢蠢的自己。 但是她接着就气急败坏了:“简直是‘赤果果’的挑逗!调戏!什么人这是!……哼!真是让我不喜欢!永远也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