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六十三 不想死
“是。”沈之悦颔首,依旧笑看着她,“我还活着。” 安琪被她看得莫名窝火,语气里带了丝嘲讽,“那你回来江城,是为了报复他?” “我若真想报复他,又何必等到现在?”沈之悦唇角的笑意不减,似乎过往的一切都已经云淡风轻了,“我跟他已经各自嫁娶,早就结束了,只是可惜陪在他身边的不是你。” 她一句话狠狠地戳中安琪的痛楚,她何尝不想坚持初衷,留在那个男人身边,可是即便没有了沈之悦,她依旧走不进他的心里去。 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活着不过是为了报仇,像当初的沈之悦一样,飞蛾扑火一般地去复仇,而唯一能阻止他的人,只有眼前这个女子,可她却成了别人的妻子,这对晋如霆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那么偏执,铁定是要跟江承枫杠上的。 “你真的已经放下他了吗?”安琪目光定定地看着沈之悦,期望能从她那张不施粉黛却精致无暇的脸上看到一丝的动容,只要她对晋如霆还留有一点情意,定是不忍心他受到伤害的。 “我现在过得很好。” 沈之悦嘴上如是说,心口却微微有些疼,左手下意识地收紧,她欺骗不了自己,与晋如霆纠缠了十多年,她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他,爱他爱到卑微,却被伤得体无完肤,连心都碎了。 付出的感情收不回来,她唯有逼迫自己去淡忘,时间会治愈她的伤口,剩下不多的时光,她不想再被那些过往所束缚。 她抬头,明澈如秋水一般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恳求,“拜托你了,帮我这一次。” “所以,你的身体根本就没有痊愈,对吗?” 安琪虽是在问她,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从她开口要她出具一份体检合格的证明书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女人还是跟从前一样的作践自个儿的身子。 沈之悦苦笑,“之前你跟我说有办法治好我的心绞痛,其实只是在安慰我,心脏移植这样的手术,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根本就没有成功的案例。” “那你现在……”安琪有些惭愧对她说了谎,但也十分疑惑,以沈之悦当时的状况,根本撑不了多久,可她现在分明还好好地活着,而且看着与常人无异,可是…… 沈之悦自嘲地弯了弯唇角,“不过是被别人当做了练手的对象,幸运的是手术还算成功,能多活几年罢了。” 她说得平静,安琪却是心头一惊,猛地站起身,按住她的肩膀问:“所以你上次拿的药根本不是你的什么朋友的,而是你在服用的?”那些药是抗排异的,也就是说,她真的换了心,可那种手术,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而且就算手术没有问题,移植的心脏也是有寿命的,她体质又那么差,怕是真的活不了几年。 见沈之悦点头,安琪表情愈发凝重,“那江少帅知道吗?”她突然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了,无论是做晋夫人还是江夫人,都免不了要被人算计。 “我不想他为我担心。”沈之悦轻扯了下她的衣袖,笑容愈发苦涩,“他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真的够了,安琪……”她看着她,眼中有着忧伤和无奈,“在这个世上,我没有朋友,但我一直很敬重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医德的医生,让你出假的证明是在难为你……” “我可以帮你。”安琪打断她的话,“但作为一个医生,我必须清楚你的病情,希望你也能配合我。” “好。”沈之悦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她与安琪其实并无多少交情,而且因为晋如霆的关系,她应该还很讨厌自己,但她就是莫名地信任这个女子,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跟她成为朋友,甚至是知己,只是如安琪这般骄傲的女子,怕是根本不屑于有她这样的朋友。 见她答应,安琪却很意外,“你这么听医嘱,倒叫我有些不适应。” “因为我也不想死。”沈之悦主动伸了手臂让她抽血,“如果你有办法延续我的生命,再痛苦我都愿意尝试。” 她的反常,让安琪愈加惊讶,“是江少帅改变了你吗?”一向看淡生死的她,居然开始珍惜自己的生命了,那必定是有什么人或事让她对这个世间产生了留恋。
沈之悦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示意她快点抽血,她不想让外面的人等太久。 所有的检查做完,已经快中午了,沈之悦出来的时候,江承枫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看报纸,初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他细碎的短发上,让他原本线条分明的侧脸看起来柔和了不少,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沈之悦靠在墙上,默默地注视着他,是,她想活得久一点,她想要看着她的暖暖长大成人,她想要陪着这个男人慢慢变老,一直走下去。 越与他相处的久,她就越发现这个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她去探寻,所以她变得贪心起来,也开始惧怕死亡。 许是感应到了她投来的目光,江承枫抬眸,恰与她的视线相撞,四目相对,她的心里有如小鹿乱撞,瞬间红了脸。 江承枫笑着迎上来,“怎么样?是不是很累?肚子饿不饿?” “不累。”她摇了摇头,却是摸着自己的肚子,略有些委屈道,“但是好饿。” 江承枫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接过虹荞递来的大衣给她披上,“先忍一下,这就带你去吃饭。” “嗯。” 沈之悦任他揽着出了医院,那相依相偎的背影看着是那么的自然而温馨,仿若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安琪一直目送着他二人的背影离开,心里默叹了口气,如今,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沈之悦还活着,晋如霆还有希望,还是该替那个男人感到惋惜,伊人归来,情意却已不再。 沈之悦曾经爱他没错,爱到可以为他牺牲自己的生命,可她现在却又为了另一个男人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死,其实很容易,硬活着,却很难,在那个女人心里,他二人孰轻孰重,已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