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公演与退团
一月一日,元旦。【】---- 距离活色生香的维密大秀已过去近一个月,一大早,宝舞大剧院门口便杀到三批人马,这本是平日蹲守宝舞明星的粉丝们司空见惯的场景,今日却显得略加奇特。 尽管三拨人都身着以“白色”为基调的服装,却大相径庭。第一批打眼望过去尽是中年以上的女性,其中不乏烫着小小发卷,穿白色貂皮戴巨大宝石戒指的富太,颇具视觉冲击力;第二批更像是一般印象中的粉丝们,以年轻人为主,男女各半;第三批则是穿着花哨的男性们,乍一看便知绝不是直男,他们身着镶满铆钉的白色皮衣、白色双排扣风衣、白色牛津皮鞋……尽是些普通人穿上会有点不好意思的白色单品。 这三类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们在路人惊愕的眼光中,正热烈地聚众聊着些什么。此时,一辆黑色的车缓缓驶来,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似的,人群自发地安静下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人们齐刷刷地蹲下,一起开口唱: “新年伊始已悠悠百年, 像你问好我亲爱的宝舞歌剧团。 感恩与景白的相遇, 祝我一直仰望的你首演成功。” 每一个身着白色、蹲在地上的粉丝,声调都是如此虔诚,如信徒一般,仰望着偶像。而他们的偶像,不是泥塑或木刻,此时正面带微笑缓缓下车,站在他们面前,沐浴在最美好的祝福中。 天气有些冷,陆景白披着一件长至脚踝的雪白羊绒大衣,但凡不够高、不够瘦的人穿这样的款式简直是一场灾难,必须如她一样,才能穿着冰棱般有型的衣服露出春风般的笑。 简短的应援歌唱毕后,粉丝们屏息着静静注视着她。 “祝大家新年快乐,首演我会加油的。” 接下来,人们自发形成长长的队列,安静地将统一白色封套的“应援信”依次递至陆景白的手中。“演出前不接受除了信件以外的任何馈赠。”——也是宝舞铁则之一。 陆景白抱着大摞信件转过身,在粉丝们静谧而温情的注视中,迈进宝舞歌剧院的大门。 本日是纪念宝舞剧团成立100周年的首日公演,全天共上映三场宝舞为人喜爱、经久不衰的保留剧目,分别是《凡尔赛玫瑰》、《飘》、以及《伊丽莎白—爱与死的轮舞》,陆景白主役的,正是最后一个。 事实上,三大剧目排练前一天,宝舞团员们才会在公示栏上张贴着的“香盘表”中得知自己被分配到的角色。 在此之前,“花月雪星宙”五组无一不在暗中较劲,要知道《凡尔赛玫瑰》是当之无愧的剧霸,只有最优秀的男役才有机会赢得这个法国大革命时期女扮男装的传奇护卫长“奥斯卡”的角色,所以该剧亦被戏称为“宝舞登龙门”。 《飘》也是大热之选,能够出演“白瑞德”的男役向来拥有庞大而热情的粉丝群体,因为只有具有荷尔蒙魅力的人才能适任如此性/感的角色。 相较而言,《伊丽莎白—爱与死的轮舞》是一部令演出者又爱又恨的经典剧目。爱的是它迷幻的情节、紧张的节奏、以及对歌舞的严苛要求使其成为铁杆宝舞迷们考核演出者们的最佳杠杆。恨的是,演出人员的任何一个短板都可能在这部剧中暴露,可谓成之天堂,败之地狱。此剧成就了无数传说中的宝舞男役,同样使许多明日之星半途夭折,从此一蹶不振。 陆景白站在香盘表前,心情忐忑。 这种心脏跳动的频率,绝不会出现在任何一场演唱会或走秀之前,因为台前幕后的数量庞大工作人员、道具、乃至服饰妆容,都是她的铠甲与武器。可是《伊丽莎白》这部剧,演员唯一可以依靠的,唯有自己, 同时,她兴奋地颤抖,这种挑战性与愉悦感爆表的感受,在体内宛如开花般盛放,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 —————————————————首日公演结束分界线———————————————剧场里经久不息的掌声阵阵激荡起落下的帷幕,观众们不知该如何形容适才所经历的梦幻般的近三个小时。大部分人甚至熟知这部剧的每一场情节,每一首曲目,每一段舞蹈。可是没有人,能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离开。 陆景白饰演的死神托德,黄泉之国的帝王,爱上了意外死亡的贵族少女伊丽莎白,却遭到了强烈意欲返回人间的少女的拒绝。 贯穿伊丽莎白传奇般的一生——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为爱嫁给皇帝的——身陷皇室囹圄郁郁寡欢逐渐掌权——步步走向悲剧的终点,死神托德以无人可凌驾于死亡之上的绝对傲慢与神祇特有的狡猾冷漠一遍遍诱惑着伊丽莎白赴死,于黄泉帝国与他永生。 然而死神身为不幸的代言人,矛盾的不可思议,他想用死亡捆绑爱人,却偏偏只爱她在人间所表现出的旺盛而蓬勃的生命力。聚光灯的焦点陆景白,身披过腰的银色卷发,潇洒地甩开披风咏唱劝死之歌,眼神冷漠专注;从爱人的指间虔诚地吻至手肘,眼里写满迷醉,嘴角挂着却是一抹不忍的苦笑;亲眼目睹了爱人一生的喜乐悲苦,终于在她死后拥她入怀的极致喜悦…… 观众们看着身披巨大黑色羽翼和其他演员一起微笑着出来谢幕的陆景白,脑海里却在不停不歇地回放着那个肆意游走在人间与黄泉、在成全与占有间孤独徘徊的死神。 在不负期待中更加闪亮的人,才能称为真正的巨星。 —————————————————pikapika分界线————————————————— 金流光颇有不甘。 男役间相互比较、相互厮杀的宿命无法避免,尽管她自觉身为宝舞演员比陆景白更加专业且敬业,却不得不承认在这场宝舞百年祭中的对决中,完全落至下风。 根据观众需求,她主役的《凡尔赛玫瑰》加演三场,陆景白主役的《伊丽莎白—爱与死的轮舞》加演十七场,场场爆满,简单明了的结果。 她饰演的角色完美无缺,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唱腔皆是教科书范本,偏偏叫好不叫座。 大量宝舞女性观众开始当陆景白是她们梦寐以求的情人,甚至起了绰号,当街“白鹿!白鹿!”尖叫个不停。或许在她们心中,陆景白便是神话中那头美丽、强大、令人求而不得的九色鹿。 不过,金流光不得不承认,舞台感染力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又为每个演员所向往的玩意,陆景白确实与生俱来,她演的死神就像一座内里熊熊燃烧的冰山,对比之下,她自己那看似毫无破绽的演技不免显得乏味。
而这些,每一个付钱买票的人看的最真切、懂的最明白。 然而…… 还没等金流光感叹既生瑜何生亮,暗搓搓打算如何翻盘的计划实施,宝舞剧团高层内部便传来一个爆炸性消息,然后,她懵圈了—— 陆景白申请退团。 此时,刚刚提交了退团申请,在高层内部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陆景白,在路边买了只香草覆盆子口味甜筒,心不在焉地tian着。 这是她近半年以来,第一次吃凉凉的、甜甜的东西。 维密秀前,天使们集中体训,此类食品是黑名单级别无疑,她甚至亲眼见过有女模吃一只巧克力冰淇淋后抠吐。 之后的宝舞音乐剧排练期间,喝指定护嗓饮料温热的红茶,吃最大发挥体能的营养餐,脖子时刻戴围巾,在外走路记得像男人一样两脚分开……怎么可能有机会坐在冬日路边阳光下,眯着眼睛吃一口冰淇淋。 甜的发腻。陆景白吃完后,有点无精打采,脚步虚浮,方才提交申请时一鼓作气的蛮勇仿佛扎破气球漏出的氢气,咻地上浮至空中消失不见。 经纪人谭青打来电话,接下来的日程有三家媒体约访,一份配音工作面谈,一家电台深夜档特邀嘉宾。 谭青尚不知道她申请了退出宝舞歌剧团,苦守在剧院外等她的粉丝们更是一无所知地热烈讨论着她的种种。 抱歉地看了一眼远处那一小撮自己的粉丝,很好辨认,百分百穿白,百分之九十披了类似她首演当天穿的白色羊绒大衣(最近几天已升格为淘宝爆款)。 陆景白朝相反的方向大步走远。 接受完一连串访问已是夕阳西下,陆景白裹着毯子在车里小口地喝咖啡发呆,谭青拉开车门坐上,套装上留有淡淡的香烟余味,手里还夹着根新点着的,她一贯很注意,几乎从不在陆景白面前抽烟——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凤校长和我联系了,你竟然要在全盛期退团,最重要的是没有和我做任何商量就……”谭青的声音处于震怒的边缘。 宝舞歌剧团,无论男役娘役,历来只有三种情况退团:一是属于自然消亡,艺术生涯到头无法精进的主动选择;二是结婚,在这个规定团员必须是未婚女子的组织里,任何形式的隐婚都是不被允许的;三是发生丑闻被迫退团,这种类型再也无法在相关业界发展。 谭青想破头,也想不明白陆景白在这个时间点退出的原因。 “因为,我想结婚了。” 陆景白笑盈盈地丢下一颗炸弹,便独自下车准备面试。 被炸的头昏脑涨的金牌经纪人谭青僵住,指间的烟灰精准地掉落在套裙丝滑的面料上,她慌忙拍拍烟灰,弹掉香烟,颤巍巍地掏出专用手机拨号。 “喂,喂,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