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偶相初见
一盏烛火,一丛余烬,一杯新茶,一捧旧尘,一个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岁月可以静止,那么这个人一定会与地同寿,日月同辉,静谙万物之美…… 只因他实在太过宁静,太过平和,便像极了传中的神龟,又似不问年华的长者,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便已自成一道风景。 可不论再美的风景,也总是初见惊艳,再见感叹,多见后,便习以为常了。 至少,对于苗白凤来,便是如此。 能活得让时光都惊艳的人并不多,而御风显然便是那为数不多中的一个。 不知为何,今日,他并没有穿那件红得似血的长袍子,而是改换了一件素衣,额头之上,还系着一条纯白的抹额,乍见之下,还以为他是在为何人戴孝一般。 当苗白凤睁开朦胧双眼,第一眼见到御风的时候,御风正倚着窗栏,手里拿着一只白瓷杯,左腿屈膝,拿着酒杯的左手就那样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头微转,目光不动,似在盯着远方高悬于苍穹之顶的那一轮明月,也许是在盯着楼下万家灯火中的某一家。 一阵风过,御风额上的抹额随风扬起,他终于有所动作,缓缓地挪动左手,将那酒杯送到自己的唇边,却没有一口饮下,只是微微地轻呡一口。 “你看那月亮,亮吗?” 苗白凤大抵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御风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也许,他本就是在做梦。 既然是在做梦,那也不妨多几句梦话,反正也无人听见,梦中呓语,便是听见了,也当不得真。 “亮,今日是十五吗?” 御风笑笑,道:“十五的月亮也没有这样亮的,你看那颗星…” 御风着,便伸手去指上的某颗星。 苗白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入眼所见,唯有繁星浩瀚,一条银河横贯际,却不知,他所指的究竟是哪一颗。 “星星太多,你的,是哪一颗?” 御风幽幽道:“我的,便是那颗最不起眼,最黯淡的星…” 苗白凤有些不耐烦,道:“这上不起眼的星星多了去了,谁知道你的是哪一颗?” 御风忽地站起身,将酒杯狠狠地掷于地上,登时摔得粉碎,“我的,就是那一颗拱卫着月亮,却从来也没有人会注意的星!” 苗白凤一惊,不知他今日是因何缘故,脾气这般暴躁,倒像是吃错了药,当下倒也没与他一般见识。 待到他环视一周,见到地上零零落落散落的十几个空酒坛,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便问道:“那个大和尚呢?” 御风目光一凝,淡淡道:“死了…” 苗白凤惊道:“死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如何死的?” 御风闻言,只是喝酒,却不话。 苗白凤道:“莫不是你……” 御风缓缓地将头转过来,当苗白凤接触到他的眼神时,便已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唉,罢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和尚的命,自有佛祖来管,咱们世俗凡人,无权过问,也管不着…” 苗白凤话还未完,便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光奔着他的面门疾射而来,他反应奇快,情急之下,本能地伸手去接,入手所见,却是一只酒杯,杯中有酒,一滴未倾。 “喝…” 御风已兀自端起一只酒杯,一饮而尽。 苗白凤望了望那杯酒,又望了望御风,迟疑片刻,却是将那杯酒倒在地上。 御风没有回头,问道:“为何不喝?” 苗白凤笑道:“我与那大和尚虽相识片刻,可既然相逢便是缘分,他死了,我理当敬他一杯…” 御风终于展露笑颜,道:“想不到,你倒还是个有心之人…” “有心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忽然,自窗外传来一道人声,清脆响亮,便像是附在人耳边的一样。 苗白凤识得这声,自是一喜。 御风也识得这声,却是眉头一皱。 眨眼之间,屋中便已多了两个人,正是夫人与颖儿。 夫人明眸善睐,一双美目,在黑夜中仍旧熠熠放光,如两颗夜明珠般明亮。 “娘…” 苗白凤见到夫人,自是亲昵不已,抱着夫人不肯撒手。
夫人轻笑着,望向窗口,晚风轻抚,窗帘微动,却是不见了那一道靓丽的人影。 “凤儿,方才与你话之人,是谁?”夫人问道。 夫人问起,苗白凤方注意到,倚窗而坐的御风不知何时已消失在那里。 “那人唤作苗疆毒岭御风,母亲应该认得的…” 夫人“哦”了一声,道:“认得,认得,想必他也已猜到是我来了,不然,不会走得那般匆忙,连这样心爱之物都忘在这里…” 夫人着,轻移莲步,便自窗边拾起一枚玉佩。 玉佩是靛蓝色的,其上花纹繁复,正中刻着一只蝎子,活灵活现。 苗白凤好奇,跑上前来,一边伸手欲拿,一边问道:“这是什…” “么”字还没有出口,苗白凤便觉一道劲风拂来,比之先前那只酒杯,更要快上十倍。 苗白凤已反应不及,只得闭上眼睛等死,等了良久,却全无动静,便又缓缓地睁开双眼,入眼所见,便惊得一身冷汗。 只见在他额间不足三寸远的地方,有一只奇形飞镖,正被夫人稳稳地捏在手郑 苗白凤惊极反怒,大喝道:“是谁?!谁敢暗算我?!” 话音刚落,众人便觉一阵凉风拂过,窗影帘动,方才已空空如也的窗边,此刻,竟已是又多了一人。 正是刚刚去而复返的御风。 只见御风铁青着脸,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夫人手中的玉佩,冷冷道:“还给我…” 语气间不容有一丝允人反驳的余地。 夫人眼望着他,神色复杂,握着玉佩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 御风一双眼睛已急红,语气更加冰冷,眼神也更加凌厉,道:“还给我…” 夫人呆呆地望着他,眼中,竟有泪水凝结,她将玉佩捂于胸前,似在极力忍受着巨大莫名的痛楚,良久,方重重地叹息一声,道:“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