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民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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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混入灾民群体，成为其中渺小而微不足道的一员，李业才摆脱了初至异界的焦虑彷徨，静下心来仔细端顾灾民中的一切。 而这一看， 却可谓是将他的心活活摘出 心痛啊……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间炼狱啊 就连他这个二十有余的阳刚男儿，亦不免热泪盈眶，悲恸无言 李业从来不敢想象 灾情，竟然能够造成如此之大的破坏力 灾民，竟然在灾情面前如此的枉为生灵 视野之中 不似人形的灾民早已脚步虚浮，他们犹如一棵棵行将就木、风雨摧折过的朽树，摇晃蹒跚间，给人一种似乎简简单单向他们吹一口气，便能将他们吹折的错感。 这也就罢了 毕竟， 还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但是， 心寒万分的李业，仅存的理智却也不无清楚地告诉着他 活着？ 于奄奄一息的他们而言，这个灾情，真能撑过去吗？ 要知道 视野中的灾民，无一例外，面部可都是浮肿的。那七窍发黑的五官，干皱如老树皮的皮rou，显然是饿到极致的表现 再加上极度饥饿导致的肌rou无力，别说走到那不知何处，不知多远的逃荒目的地，即使眼前这五里十里，对于他们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天堑。 仅仅半个时辰 李业便亲眼目睹了，两个饿到实在是走不了路的灾民，无力地跌倒在地，躺在地上发出阵阵虚弱的哀嚎。 更有路过十数个早已“躺地”良久的灾民，孤零零地躺在路边儿一动不动地呻吟 至于那些连哀嚎都发不出声的，多半就是人已经没了。 对此 李业矗立良久，心如刀割。 身无长物，衣食无着的他，根本没有能力上前帮扶 “可恶”的灾情 逼得人都不是人了…… 一路上 有跪在地上哀求每一个路过的灾民，渴望能施舍一点食物救救他仅剩孙子的老丈。 有因为树皮草根全被灾民扒得精光，只能将烧火用的干涩柴火剁碎咽下的老妇。 她那一句“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吃柴火，真不如早死”，让路过的李业潸然泪下。 有明知吃后牙脸手脚都会麻痛的毒草，却被许多饥民互相争抢，甚至不惜大打出手的“闹剧” 有无力争夺食物，存着‘巴不得死个痛快、免了这份活罪’想法，大口吞食观音土的老弱病残。 有躺在板车上，褶皱的眼角一边儿淌着浊泪，一边咒骂拉车的孩儿“我这把老骨头，看来怕是埋不到祖坟上了”的八旬老妪 …… 数不胜数，多不胜多 以至于 世道忍心演，李业却不忍心看。 愤恨地望了眼因为有足够多尸体可吃，而变得肥壮暴戾的野狗 明白兼济不了天下的李业，逼着自己硬下心肠，迈着大步，越过一个又一个饿到瘦骨嶙峋的饥民，向前走去 “不管这是个什么世道，他李业，都要搅他一搅！ 不为别的 就为这些灾民……” 存着这个心思的李业，如今的目的很是简单，首先便是 在这个灾荒之年，活下去！ 但有时候，世道总比人想象的更加残忍。 随着原有的规章制度和人性全都轰然倒塌，许多灾民为了活下去，已恢复了最原始的野性 他们为了争抢一块树皮都不惜上演暴力冲突和流血事件，更遑论更大的诱惑 而那更大的诱惑，正是李业面前十数步的一辆驴板车，当然，如今前面拉着板车的是人！ 至于诱惑吗 正是车上一位孕妇身下，被干草旧被层层遮掩，却不知啥缘由破裂而徐徐淌出粮食的破麻袋。 在任何时候，吃的问题就是大问题。而没有吃的，那就是天大的问题。 现场仅仅安静了那么一刻 而后，便彻底地沸腾起来。 在场的灾民没有一丝的犹豫，他们猩红着眼，干瘦虚弱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唯恐落后于人地向着马车奔去 没人在乎，这些粮食是别人的，怎么能抢？ 亦没人在乎，拉着板车的青年，在事故发生的第一刻，已然牢牢堵住麻袋的缺口。 更没人在乎，板车上那个怀胎十月，腆着硕大肚子，正直临盆的孕妇还躺在板车上。 附近的饥民们 对于眼前的粮食，他们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一切，包括他们那条“烂命” 少部分还剩良知的，目标只是散落于地的粮食 但大部分灾民，却浑然不顾板车上孕妇地哀嚎，肆意抢夺 没多久，附近知道有粮食的灾民变得更多，涌来争抢的也愈多 先是趴在地上，舔食粮食的那些“善良”饥民，被不顾一切的后来者踩踏于地，生死不知 再是拦截灾民的孕妇丈夫被灾民拳头相向 最后是虚弱的孕妇被肆意拉扯推搡，直至跌落板车 而跌落板车，意味着什么？ 可想而知！ 一切的一切 乱哄哄，而又惨不忍睹…… 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对此，怎可袖手旁观 明白发生什么的李业第一时间便要冲上去，欲护孕妇周全 可是 虚弱的灾民这一刻却变得异常有力，推搡拉扯间，拼尽全力的李业，却根本挤不进去 良久后 随着板车上粮食物品被洗劫一空，这一片天地，方彻底恢复宁静。 而 付出的代价，血的教训，却也太过沉重…… 因踩踏致死的灾民有十余人，其中，也包括那个快要临盆的不幸孕妇。 至于孕妇的丈夫，虽然伤痕累累，血流满面，却幸运的活了下来。 不过，这种活，可能还不如死。 只见他跪于孕妇身旁，紧紧搂着早已断气的妻子，痛哭不止 “天杀的！天杀的！你们这些天杀的！” “你们要粮食，我给，我给。可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妻儿，我的妻儿啊……” “鹊儿，鹊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漏粮食那一刻，我去堵什么麻袋，带你立即走才对，才对啊。” “鹊儿，不要离开我，离开我……” 这一刻 其哀嚎痛呼，是多么的凄怆悲凉 可令李业无比心凉的是 此情此景， 路过的灾民却视若无睹，似乎他人的悲剧，根本撬动不了他们一丝丝的心弦。 犹如提线木偶的他们，早已对人世间的一切充满了麻木 善，爱，敬，怜等这些为人之本，对于只余后脚跟还在鬼门关之外的灾民而言，那全都是狗屁！ 深刻理解到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世道的李业，一边儿大恨自身百无一用，一边儿慢慢靠近那个拥着尸体痛哭的“横祸”青年 于心不忍的他，眼下只想尽自身所能，安慰一下那个男人而已 “滚，你个天杀的恶贼，别靠近我的妻儿” 万万没想到 就在李业走进男人一步之内时，其却犹如一只暴戾的饿狼，对着他发出阵阵狠毒的嘶吼 而这一幕 直接让李业呆立当场。 “不是，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恶贼。 我刚才并没有抢夺你们的粮食，甚至还试图帮助你们，只不过没能成功罢了” 对于神态无比狰狞的男子，李业急忙摆着手，尽可能的向其解释。 而李业之言，男子却一丝都听不进去 反而 见李业迟迟不离去，倒认为他别有用心。 刹那之间 李业便目睹了一个朴实温和的农民，向百无一忌恶徒的转变 随着其黝黑的面目变得更加狰狞，血淋淋的眼睛透出无限的杀意 知道其真的对自身起了杀意的李业，带着些许忌惮并心寒，面对着其，缓缓后退 此时此刻 保命为先，且不能示背于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