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黑暗吞噬

    红慕悦抹了把脸上的汗，叹了口气说道：“算好了，现在就差贝琰了，不知道她在周围弄得怎么样。”

    她一只手松开军工铲，垂吊在裙腰边，随着她往外走的步伐轻轻晃着，仿佛装了个假肢似的。

    一出门，余荏苒就恍然瞧见这便利店右边挨着个文具店，左边挤着个洗衣店。

    余荏苒一时间不知道哪边能有搜索的价值，更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

    她顿时觉得队伍里少了个人这件事，忽然就令人心慌意乱起来。脑子里甚至闪过了贝琰低着头读书的样子，有种再也见不到了的失落感。

    她急忙甩甩头，想把这念头抛到脑后，却差点把眼泪都一同抛出来。

    “她这可能去哪里？”余荏苒问道，然而其余两人看样子也是同样疑惑。

    直到下午都还煞白的日光，逼迫着红慕悦将手横在额头上，好向稍远些的地方眺望。她忽然看见了什么，有些恼火地开口道：

    “她难不成跑进那去了。”

    夏净妍踩着红慕悦的影子，此时冒出惊讶的目光，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向同样的方向张望。

    不出一会，她回过头，似乎在看余荏苒，又似乎只是在望着余荏苒身旁的街景似的说道：“她要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万一遇到什么事可怎么办。”

    “对啊，而且，连我都弄好了，贝琰怎么会还没弄完然后回来呢。”余荏苒提了提手中的袋子补充着，她艰难地，在光芒中同样往那方向眺望，远远的望见了座商场。

    她想起自己过年时还和mama一起去那里选衣服过。

    “我对这块不熟，每次上学都是从另外那边来的，哪里晓得让她分头去找，竟然得找到离这太远的地方。”红慕悦对两人说。

    “得速速把她找回来吧？”夏净妍两只手搭到红慕悦肩上问。

    红慕悦转头，意味深长地瞄了余荏苒一眼。

    那一眼看得余荏苒浑身不自在，空气里的热流都像是尖锐了几分。

    她想到，红慕悦是不是打算就此把能力太弱的她抛在这里，然后跟着夏净妍一块去寻找贝琰。念头一晃到这时，她就深深地陷入了被团队抛弃与怀疑的忧患中，便像是要被掐住喉咙似地迫切地脱口而出：

    “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她！”

    光在红慕悦下巴上一溜，原来是她点头同意了。余荏苒这才敢直视她的脸，等待她说出下一句指挥。

    红慕悦略显粗糙的皮肤在日光下被镶上了小半边金，另大半藏匿于发丝的阴影下。

    于是，脸上零星的瑕疵得以遮蔽，她看上去就有一种混成天然地漂亮劲，那是芸芸众生里不妖艳的美好。

    而余荏苒是越看越安心，不知何时起，她觉得自己被红慕悦牵着跑了，但脑子里倒是没有被迫的感觉。

    远处的商场异常静僻，呈倒置蛋壳的形状，由下至上，宽度逐渐减小。金属长板从左到右分化开玻璃质的大门，遥远地泛光。

    正当余荏苒为头脑中的事而出神，暂且从商场那别开视线，忽然一阵碎裂声从那冲来，虽在空中被稀释，但仍传达给几人一种紧迫感。

    “这声音，肯定是有Y占体进那里去了，所以那肯定有人。”红慕悦边说边加快向商场走去的脚步。

    商场边上摆着些地摊，各自占据一块地，或连成短短几条。

    刚走到这，余荏苒就看两眼后哀叹道：“出事时，这晚上的摊子也是该出来了。”

    “那可没法，现在管不着这些。”红慕悦率先跨过大门处碎作一地的玻璃，踏入诺大的商场。

    那玻璃碎裂而产生的尖角上不知谁的黑红色血液，正沿着玻璃的纹理向地面蔓延，余荏苒看见她的脚印变成了，显而易见的血色。

    “是Y占体吧，这血是这种颜色。”余荏苒嘀咕道。

    “估计是，看来平时我们干活的时候，你也注意看着啊。”红慕悦不合时宜地露出笑容，夸了她一句。

    然而事实上，这是余荏苒在她那学校的尸体堆里发现的。

    余荏苒虽紧随其后，但内心不免紧张起来──自己连那些简单事都处理不好，更何况要到这种危险地方来。倒不是更要破了最开始给大家留的聪明印象，反而拖起后腿来。

    想到这，她不由地挺直了腰板，脚稍有些踮起，自我感觉到轻快灵活后，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在门口，以一次深呼吸将自己从外界过渡进商场。

    商场的黑暗以近乎笼罩的姿态凌驾于她。脚下的瓷砖向伸手不见五指的远处铺展，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越向里走，空气就越要闷几分，冷几分。其中幽幽地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臭气。那气味渗入黑暗与皮肤。而先前的Y占体也不知窜到了何处。

    或许是因为，商场内自己供应使用的电力还在发挥着作用，黑暗才放松了笼罩的姿态，露出几点光亮来———进门处还有台已经闪着黑白杂点的液晶电视，商场过道交接处有个显示着地图的发光显示屏。

    夏净妍带头喊起了贝琰的名字，而红慕悦则是一言不发地向显示屏走去。

    余荏苒一时不知红慕悦这是在干什么，就跟着做法更直白易懂的夏净妍呼喊起了贝琰的名字。

    她回想起方才的玻璃碎裂声，心有余悸。喊出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像是唯恐被人听见似的小得可笑。

    相较于两人来看，余荏苒更是觉得，自己贪图存活的心思蔓延到了可耻的地步。最后她干脆是瞄了一眼夏净妍，停止了毫无意义的呼喊。

    下一瞬间，她就看见红慕悦回过头，表情僵硬地向自己和夏净妍招手。

    余荏苒不敢懈怠，往红慕悦走去。她被传染了僵硬般，仿佛脸上任何一块肌rou，动弹一下，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没等她走到红慕悦跟前，她双肩就被红慕悦的手死死的抓住，一拽，一滑，她就跟红慕悦脸贴着脸。

    红慕悦看上去不太能习惯这距离，但又没等余荏苒反应，红慕悦就晃着她的人，急切的悄声说：

    “你们倒是先听听，看看，这四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么喊下去的话，人没喊到我们都要被吃了！是不是蠢呐！”

    夏净妍跟在余荏苒身后，她立刻闭了嘴。这诺大的商场里，三个人的气息顿时蒸发不见。

    余荏苒这才真正将自己的恐惧用到实处，她恨不得用两只眼睛扫清这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

    即便是因为太黑，而看不清周围究竟是什么状况，余荏苒也看得心里发毛。她感觉这每一块黑暗都如野兽般潜伏着，随时要扑上来咬死自己。

    她刚打算回头，将自己的一无所获，无奈地摊给两人看时，一盏昏黄的灯忽然在4楼亮起。

    余荏苒被这小小的光亮惊地猛然抬头，显然，其余两人也望见了这灯光，都将注意力放在4楼。

    只见，4楼的左端，一家店里溜出了辆购物车，它的速度似乎是经了人的助力，一开始倒是很快。

    它所经过的地方都亮起稍有闪烁的惨白的灯来，让余荏苒她们能够清晰的看见走廊中的状况。

    余荏苒所熟悉的走廊墙壁上，本有着许多充满设计感的黑白图案。

    现如今，这墙壁上的图案从远处就能看出，已经被抓花得不成样子，原本干净的颜色也消失于土灰的污迹中。

    有几道粗如一臂之距的发黑血迹，从地板一直粗暴地长到天花板上去。就连呈现出漂亮弧形的栏杆也因受了撞击，抑或撕裂而残破不堪。这光景，在闪烁的灯光下揪着人心。

    余荏苒看着这景象直发愣，浑然忽略了这购物车行进的轨迹稍有倾斜，正缓缓地向自己的头顶靠近。

    直至铃声一顿，再在她头顶正上方略快一响时。余荏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头顶上便有这四楼栏杆的破损口。

    但购物车的前半截已经滑下了四楼的走廊，将要落在自己头顶上，她吓得完全忘记了红慕悦方才的话，浑身一颤，将是要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