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矾楼咏词
过了一阵，赵福金以一身男儿打扮出现在他面前。 蔡鞗苦笑，“大可不必如此，矾楼并未限制女子入内” “我若不扮成男人，那些个浑娘子敢往你身上贴吗？” “那怎么巧儿也要跟去？” “以你的身份，身边怎能没个随从。”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咱们走吧。” 如此明显的女扮男装，他不信有人会看不出，好在此行并不是什么保密行动，且随她高兴就好。 大雪天，商铺早早闭了门，唯独酒楼愈发热闹。 首屈一指的矾楼更是如此。 矾楼由东西南北中五座三层阁楼组成，等高相向，各有楼廊相连。 每座阁楼外皆挂满红灯笼，此时已是灯火通明，隔着老远就能望见。 东楼临街，眼尖的老鸨瞧见蔡鞗，快步迎出门来。 她扯开嗓子大呼：“哟！今儿这风雪倒是有能耐，竟把蔡郎君给吹来了。姑娘们，还不赶紧迎两位贵客上楼，好酒好rou招呼着！” 矾楼声名在外，前来消费的人里从不缺少达官显贵。老鸨之所以如此兴奋，自然是冲他兜里的银两。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酒楼里的打工人而已，挣的都是一众歌姬陪酒、唱曲的抽成。 客人在歌姬身上消费越多，能拿到她手里的银两自然就越丰厚。 想在这个行当混得开，首先要打听清楚两类人，一是得罪不起的，二是家里有银子的。 而他一人占了两类，自是不可怠慢。 至于他身旁的女公子，既然故意装作男儿样，那便当作男子对待好了。 她这一表态，三五歌姬立马簇拥过来，挽住二人手臂向楼上走去，巧儿跟在后面根本帮不上忙。 赵福金想要挣脱，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她努力靠近蔡鞗，低声道：“瞧这阵势你怕是没少来吧” “天地良心，还真是第一次来。” “信你才有鬼!” “......” 贵客自然不会在大堂里入座，进了雅间亦是左右相陪。 “二位郎君且与我等吃上一杯，不知郎君今日想听哪个曲子？” 蔡鞗左右看了看，道：“听闻你们这儿有一姑娘琴曲双绝，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请她一聚？” “这话说的，咱这里哪位女娘不是琴曲双绝，倒不知郎君找的是谁？” “理应唤作师师。” 一女为难道：“郎君有所不知，那位贵人可不常在。” “怎么说？” “寻常时日她都在自己宅子里，客人若有相邀，得先递上帖子，得她应允才会赶来相见。” 艺伎之身竟能被称作贵人，如此看来，他那老丈人确实很看重李师师。 只不知重视到了什么程度？ 见他面露不喜，一女试探道：“倘若郎君非得邀她今日相见，奴家倒是有一法子可以试试。” 蔡鞗眼神亮了，拿些银子打发走另外几人，问：“不知jiejie如何称呼？” “奴家小桃红。” “桃红姐且与我说说，如何才能邀她前来？” 被俊俏郎君唤作jiejie，心里自是欢喜得紧，小桃红愈发热情。 她靠近些道：“那位甚好唱曲、作画，我瞧郎君不缺文人气质，若是作得一手好画，便可尝试以此相邀。” “作画？”蔡鞗惭愧道：“我的画可拿不出手，倒是可以帮她谱个曲。” “能为她写词谱曲者皆是当世大家，郎君以为自己真能得她青睐？” “能否入她耳，桃红姐可先分辨一二”蔡鞗转头道：“巧儿，你来给咱们唱一曲。” “驸...公子，那可是只能唱给咱家五娘子的”巧儿气呼呼道。 赵福金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地说：“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唱你就唱。” 巧儿这才满脸委屈地唱出那首水调歌头。 一听这曲调，小桃红顿时变了脸色，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口中不停重复着。 “桃红姐觉着可行？” “行，太行了！我这便亲自为郎君走一遭”边说边起身离去。 她这一走，房间里便只剩下菜鞗三人了。 见赵福金冷着脸不说话，蔡鞗逗她道：“我的小公主这是生气了么？” “哼！搭理我干嘛，有你的桃红姐不就行了。” “我与她拉近关系不也是为了方便行事嘛”菜鞗赶紧解释。 “那首曲子呢，不是说只唱与我听吗？真就同那话本子里一样，男人的嘴就是大猪蹄子。” “呃，这都哪跟哪？”菜鞗陪笑道：“那首曲子唱了太多遍，我已经为你普了新的曲子，比那更好听。” “真的？” “千真万确！” “那行，暂且记下，回府后你要是唱不出，有你好看！” 聪慧的赵福金本也是明事理之人，知道蔡鞗的行为不单只是为了讨好这些歌姬而已，定有自己目的。 可眼瞅着自家夫君与旁人有说有笑，还把专属于她的曲子唱给别人听，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她回头看向巧儿，不知盘算着什么。 “五...公子瞧我作甚？” “晚膳还没用呢，过来坐下陪我用些吃食。” “我是随从，怎能与公子同坐。” “随从怎么了，那些个浑娘子坐得，你如何坐不得？别废话，赶紧过来。” “哦” 巧儿正要坐在她身旁， “谁让你坐这儿了，坐那边去。” 听话地坐到自家姑爷身旁，巧儿满脸不解，不知她这闹得是哪出。 赵福金暗自得意，心想：这下那些个浑娘子没办法往你身上靠了吧！ 三人吃喝一阵，赵福金又觉无趣，说是既然来了，不找点乐子怎么行？ 当即拉着蔡鞗来到一楼大堂，于角落里又置一桌。 大堂中间有处高台，台上舞姬长袖轻舞，台下酒客畅饮言欢。 矾楼不像那些个小酒楼，不会有粗人在此嚷嚷着划拳，除了达官显贵，更多则是文人墨客。 喝得兴起时，有人起身道：“美酒暖肠，美人善舞，又岂能少了词曲？不如咱们共同谱上一曲如何？” “行，我先来...纷飞夜，白矾楼，长袖美酒，亦难愁” 有人接“今朝醉，莫心忧，且待来日明心志，又如何？” 再接“山河万事杯中酿，且伴上高楼，酷寒未及，春乃至，明暖三月俏，携美下扬州” 赵福金听得有趣，劝道：“咱们的蔡郎君不想接上一段吗？” 一壶酒下肚，蔡鞗已有几分醉意，见一众文人洋洋得意，心中莫名不爽。 他抓来一盏起身道：“那我便接上一句：卮酒向人时，和气先倾倒，滑稽坐上，更对鸱夷笑，看他们，得人怜，尤不觉，安得脸皮朝天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