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交锋
新河县 大俞大军禁军与南路军共二十二万汇集于此，距离应天府不足百里，隔着汤山岭的这几座小山相望，其下有一条江曰临江。 县衙里，临时大营设在这里，堂上林远程和下面一众武将默默无言，还没从北路全灭、应天河南二府的剧败中缓过神来。 监军安通元则一副文人的慌张与荣辱：“奇耻大辱啊！旧都沦丧，如何向陛下交代啊，大司马将军，快快出兵吧，一定要剿灭这帮蛮匪，将他们…”说得义愤填膺，一旁的五六个监军也在煽风点火、一副不死不罢休的样子，听得武将们一阵无语。 “安监军，军国大事，不可轻议，需慢慢计较…”林远程沉声道。 “现在北路军全军覆灭，聚集优势兵力的计划的全部已经完成不了了，但优势依然在我，诸位不必太忧心，只要我等不被敌人击溃，合力一起用坚固的防御拉垮他们、拖死他们，北蛮水土不服，撑不了多久的，一胜遮百丑，赢了陛下就不会在意失利的，陛下要的是胜利，不是损失，你们明白不明白？”安通元一语中的，惊醒了包括林远程在内的惆怅。 “嗯，诸将听我号令，北路军两军一部分两部各分插汤山左右，禁军五万分三路依次轮番攻占汤山主峰与峰下中阳县…”林远程拍案即起命令着。 “林大人，各部按例是不是应该编入我等监军啊，以及配备监军直属卫队，这事您看？”安通元笑呵呵地提点着。 “这个嘛，分配监军一事安监军自作主张即可，本官不便参与，至于卫队嘛，就抽调禁军十个步兵营五千人，安监军，看着办就好。”林远程一副不在乎地挥挥手，安通元识趣地带着从属退下了。 汤山各峰之上，密密麻麻的北伊弓步联合五万大军严阵以待，后面阳县平原之上七万精锐的北伊骠骑跃跃欲试。 大俞二十二万大军摆开严密的防御兼进攻阵型，迈着气势涛天的步伐纷涌而上，乌压压一片十分震撼。 “杀…杀…”在基层军官的引领下第一次冲杀过去，迎面而来的是一轮轮定向打击的弓箭，射翻一队又一队披甲俞军士兵，顿时士气大挫，很多士兵还没有见到敌人就倒在血泊中，狠狠刺激到了后面的士兵，纷纷消极战斗、积极… “何偏将，你部五个营表现实在不堪，如此何时可下前方高地？还不快快继续投入兵马，不然本监军定要参你一本！”监军、工部员外郎冯涛狠狠教训着眼前唯唯诺诺的偏将，神气地打发着眼前满身是血的家伙。 “是，是，末将这就催他们上去…” “带上本官的卫队从后面…不勇者斩，退后者斩，畏敌者斩…包括你…”冯涛阴森森的盯着何偏将道。 “是…”说完便心有余悸的踉踉跄跄地又上去了。 一波又一波俞军士兵在监视中逼上去厮杀，前面和后面都满满堆起小山，逼得士兵们精神几度崩溃，绝望没有感觉的rou体迸发出强大的求活欲，很快在对战中慢慢显现出一点点压制优势，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战线也延至山头拉扯。 左右攻打汤山侧方小山坡的两部四军北路府军则遇到稀松的几千人抵抗，在付出一万多死伤的代价下，堂堂大军浩浩荡荡跨过山口，正对临江，对面就是应天府的最后屏关阳县。在监军的催促下，大军匆匆或搭建浮桥或游过临江，直指对面的阳县百里平原。 “张总兵，兵法有言，半渡不预，兵家大忌啊，是不是先派部队探探路，然后分批进行为妥呐。”身后柳参将提醒着。 “我又何尝不知呐，我左路距中路已过五十里，右路军又不知何在，我六万大军孤军直入，长了怕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谁叫苗郎中老是一侧催促，一直否定我联合中路夹击汤山敌人的意见，动不动就拿圣旨说事，我也是没得办法呐…”张总兵一脸无语道。 “张总兵，我看军队行军还是太慢，中路局势不明，若不早早截断来自阳县的敌军补给线，战况会更加不利于我，而且在江面呆的时间久了，也怕是…依我见，卸掉甲胄，携带干粮和武器，迅速轻装游过江。”这时苗郎中匆匆凑过来建议到。 “这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样下来将士们恐战力不够啊，我军单兵作战根本与北蛮不在一个档次啊，没有甲胄过去也是白搭，这回恐无法奉命！”张总兵拱手拒绝道，一旁李参将到时若有所思，不时顿首似是有所感觉。 “末将这回倒觉得苗郎中所言确有道理，毕竟现在我在明敌在暗，战局瞬息万变，我们拖不起啊，毕竟对方不是宋襄公，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的北蛮啊…”李参将此番出乎意料般同意苗郎中的话，张总兵也抚着胡子若有所思。 “嗯，李参将说得不错，张总兵考虑的也没有问题，可是我等有六万大军，敌人兼顾左右中也不会超过我们，而且我计在于…泉阳”张总兵和李参将顿时眼前一亮。 右路大军也在过江，在抢先赶制浮桥行军一半之际，突然一阵火箭落下，火苗掉入数段木制浮桥草制绳索之上，箭矢无情刺入无数军士的胸膛，熊熊大火瞬间淹没许多浮桥的中段，无数士兵落入涛涛江水之中，不会水的士兵竟占十之六七，翻滚的浪头打翻一个个挣扎中的士兵。 右路前半截军队尚未从吃惊后怕中恢复，隆隆的马蹄声震碎了无数心中的淡定，与生俱来的恐惧充斥前军上下，迎面而来的是四万精锐的草原轻骑，亮晃晃的白刃、点点箭矢光亮，铺面而来… “顶住，不要跑，不要散开，迎敌，迎敌…”右路高总兵嘶哑地呼喊着，监军军士根本挡不住，甚至随流而去，王少卿甚至狼狈地跟着逃兵乱跑。 好不容易凑起三四万军队集阵迎敌，但是大俞业余步旗面对北伊专业骠骑，显得宛如菜鸡，被摧枯拉朽般又一次打垮。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右路军胆气尽丧，再也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抵抗，硬生生就只有跑的份了。 北伊士兵饶有兴致地驱着大俞上万部队赶去临江里，仅有的几艘小舟，大俞军中你抢我夺，械斗中无比激烈，江内浮着不少断指断手，以及强渡江水被打翻陷入深水的呻吟声，怎一个惨字了得？ 北伊士兵饶有兴致地四处向着江水中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点射竞赛，甚至骑马踏入江中砍杀，宽阔的江面一时竟染成鲜红，逃过一劫十不存一，右路大军残了… 乘在舟里，看着夕阳似火，残阳似血，高总兵回首看着游着、乘舟不足五千的手下，皱紧眉头盯着比夕阳更红更浓的江水，眼泪不禁悄悄滚落… 王少卿蜷在舟里，眼神迷离，口中轻轻叹道：“勤事王师路漫漫，风雨不绝冰露兼。谁料今朝阴阳别，堆堆青骨满江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