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幕 来自过去的陌生人（二）

    18:00，大厦楼顶上，蕾弥尔背靠金属塔针，此时不远处高尔夫球场上派对刚刚开始，人群仿佛搬运食物的蚂蚁样密集，显得被清空的大厦周边愈发空旷。

    伴随着风的呜咽，通讯耳机里摇滚和重金属音乐轮番登场，她喝一口碳酸饮料，看着城市天际线处一群候鸟在残阳缝隙中渐行渐远。

    很少有人见过她这幅模样，并没有人前那么闹腾，有些安静，甚至是孤独。

    忽然间，天空下起了小雨，她抬起头，一滴雨水挂在了睫毛上。

    “Hey，girl.”

    一连串不和谐的音调闯了进来，就像量子世界出现了观测者一样，一切崩塌恢复原状。

    “你在楼顶么？”

    “干嘛啊，嫌地面风景不够好？”她不满地哼哼。“我才不换！”

    “不换就不换，你是准备一个人从上面突破么？”

    “怎么？你这么关心我，难不成还真想泡我啊？”她语气吃惊，就像看到了怪叔叔。

    “我是担心你下手太重，”费舍尔顿了顿。“死人是没有价值的，我们需要这些‘亵渎者’嘴里的情报。另外，他们中有很多人只是一时误入歧途，或者从小被作为工具培养，比起死亡，天堂孤岛也许更适合他们。”

    蕾弥尔听完后笑出声，而且越来越响，直到有点喘不过气来了才停下，伸手擦了擦眼角。“大叔，你以为我是小孩子么？”

    还没等费舍尔回答，女孩的声音却突然正经了。“木已成舟了大叔，也许他们曾经是纯洁的，正如每一个诞生的新生命，但无辜者戕害他人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无辜……这些亵渎者走在一条不被接受的路上，而走上这条路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不知何时，四架无人机已经漂浮在她的头顶上方，伸出的钩锁与她身上的装置一一链接。蕾弥尔一脚踏空，朝着地面坠落而去。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每一次开火的记忆都有可能成为梦魇。”费舍尔叹息。

    无人机同时发力，将女孩从失重状态拉了起来，双臂垂直宛如一座凌空的十字圣像，她嘴唇翕动，整片天空响彻着她的低语。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是正义。”①

    .

    .

    耳机里只剩嗡嗡电流声，费舍尔切掉信号后挠了挠头，总感觉自己被这个黄毛丫头教训了一顿，旁听了全程的苏尔特尔讥讽道：“真罕见，刚刚是圣母在试图唤醒一头野猪的爱心么？”

    “圣母谈不上，我只是拥有正常人的感情和思维，和你一样。”

    “谁和你一样？”苏尔特尔冷着脸。

    “那个代号为‘将军’的男人，和你关系很好吧？”费舍尔扯起话题。“在‘Base’，我只得罪过两个人，另一位是亚述装备部副部长，但他的年近半百又没有子嗣。但如果是那位将军的人就合理了，让我想想……正牌女友？”

    女生的眼神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整张脸涨成了番茄的颜色，甚至感觉比头发更红……为了掩饰，她猛然背过身去，但红晕一直扩散到了耳垂。“No！”

    “不是？那是未婚妻？”

    “我和他没关系，就是看你不爽！”

    苏尔特尔撂下这句话就顺着预定的路线大步迈进，与其说进攻，更像是匆匆逃离这个场景。费舍尔忍住笑，他早就看出来这其中是仰慕和被仰慕的关系，但他故意往亲密了上说。以女生的反应来看，他记得没错的话，在某些漫画作品中应该被称之为“傲娇”。

    大厦一楼的玻璃大门应声而碎，躲在两边掩体里的保安——准确来说是杀手们紧张地盯着从光亮中走出的影子，似乎只是个年轻女孩，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朝所有闯入者开火，没有任何的犹豫，所有人同时起身，把子弹朝着同一方向尽数倾泻。

    女孩的身形突然模糊了，如同罩上了一层透明的帷幔，就像撞到一种未知领域一般，四面八方的子弹都无法再冒犯一步，在距离不到半米的地方静止熔化，流成一地铜汁铁水。

    “酷！”

    费舍尔大力拍手，离十几米远他都能感觉到一股惊人的热量，中心点的气流温度高到连光线都折射扭曲了。苏尔特尔挥动手中之物，缠绕在长棱物体上黑布已化为飘烬，一柄弯曲的黝黑巨剑随之现出真身，夸张到看起来只会出现在动画或者游戏里。

    “这就是‘破灭之枝’么？”

    在北欧人的传说中这把巨剑点燃了世界之树，让一切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但在废墟中世界也将重生。但传说毕竟是传说，现实不可能真有实体存在，费舍尔猜测就和索利雅手中的“昆古尼尔”一样，这是那个亚述装备部为她特殊铸造的作品。

    杀手们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但恐惧很快化为了疯狂，每个人都扣紧了扳机，哪怕弹匣清空了也不松手。环绕在女孩身边的透明帷幕就像大雨中的湖面一样，沉默着掀起无数涟漪。苏尔特尔将破灭之枝插进地面，这把巨剑衬托她的身材是如此娇小，更像一支权杖被握在她手里，伟力的权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