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舟已过巨波海,新帆却覆江河前!(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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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墙。 扶苏满脸愤懑和恼怒。 他就不认识嵇恒,何谈去坑害他? 这完全是欲加之罪! 他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此人,断不可能去陷害他。” “儿臣属实冤枉。” 嬴政看着神色委屈的扶苏,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继续听下去吧,他的确看出了一些外界没察觉到的东西。” 闻言。 扶苏一下子怔住了。 嵇恒摇了摇酒壶,还剩最后两口了。 他开口道:“我前面说过,周秦间为千古之大变局,其间需要变革的东西很多。” “大秦想真正坐稳天下,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天下一统’,这个一统非是地界上的一统,还包含文化、思想、经济、体制等方方面面。” “大秦显然没有做到。” “眼下大秦最亟需解决的问题,的确是黔首未集跟旧贵族乱法。” “但这两个问题只是表象,真正的矛盾是大秦体制跟关东六国体制间冲突,这是两种思想文化的冲突。” “当初荀子入秦,曾留下一长文。” “上面连用四个‘古之’,高度评价了秦地风俗,并感叹‘故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佚而治,约而详,不烦其功,治之幸也。秦类之矣’。” “荀子为惊世大儒,尚且为秦地震撼,何况是寻常黔首?” “而这就是问题所在。” “七国异族,诸侯制法,各殊习俗。” “战国之际,各地因诸侯不同,治理方式不同,因而构成了不同的文化。” “这些文化的差异,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了不同地域间政治文化和治理模式的不同,而这些不同在总体上又表现为关东跟关中两种风格的对立。” “这种对立是大变局之下,一统的王朝必须去解决的。” “只不过现在落到了大秦身上。” “始皇及治国大臣显然对此是有所察觉,开国之初,便废除封建,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律法一体,官制一体,治权集于国服,上下统一政令,让帝国如臂使指。” “而后更是彻底贯彻将天下定于一。” “推行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改币制等一系列举措。” “但这些举措对改善对立帮助不大。” “我前几年,曾看过《语书》上面记有现任内史腾的上书,上面写道:‘今法律令已具矣,而吏民莫用,乡俗yin失之民不止......私好、乡俗之心不变!’” “你可知南郡归秦多少年了?” 嵇恒突然问起了胡亥。 胡亥一愣,很利索的摇了摇头。 他生来就住在宫中,哪知道这些细枝末节? “南郡是始皇即位那年设立的,不过南郡过去早就为秦国实际占领,因而真正算下来,秦统治南郡的时间已近达六十年。” “六十年,南郡的私好、乡俗之心不变,依旧盛行楚俗。” “这便足见以秦国为代表的关中文化和以楚国为代表的关东文化矛盾之剧烈。” “由此也能得出,仅靠一统制度,是完成不了社会整合的。” “必须要从思想文化上做改变。” “始皇意识到了吗?” 胡亥脸色一沉,目光有些不善。 若是嵇恒还敢口出不逊,他定要让嵇恒好看。 扶苏同样目光微冷。 嬴政眼中却是露出一抹好奇之色,他现在也颇为好奇,嵇恒这些六国之人眼中,他是否有意识到想彻底完成国家整合,必须要从意识层面着手? 嵇恒摸了摸下巴,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始皇应该是意识到了。” “或许在朝臣眼中,焚书坑杀,是为统一意识。” “即罢黜百家,独尊法术。” “但在我看来,这个理解有问题。” “大秦立国以来,一直就在力推法制,试图用关中的文化、体制去统治天下。” “只是八九年过去,黔首未集跟旧贵族乱法之事不仅没得到解决,甚至还愈演愈烈,朝廷对天下的控制力也在不断削弱,始皇不可能察觉不到。” “因而始皇一定会转变想法。” “即用带有鲜明儒家特点的礼乐去换取关东黔首支持。” “而这便正好印证了我前面所讲。” “杀我者,扶苏也!” 嵇恒的话说出,四下彻底安静。 胡亥眉头紧皱,挠了挠头,有点理不清状况。
父皇想启用儒家? 不可能。 他过去一直待在始皇身边,跟始皇很是亲近,从来没听到父皇提及过,而且这跟嵇恒以及跟大兄长有什么关系? 两者完全是两码事。 嵇恒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饮下。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说错。 虽的确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的确如此。 他第四世为皇甫嵩,讨伐黄巾时去过会稽,亲眼见过会稽刻石。 上面石刻就写有:‘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yin泆,男女絜诚......黔首修絜(洁),人乐同则,嘉保泰平’。 这篇刻文就带有鲜明的儒家礼乐色彩。 之所以让季公子困惑,是因这篇刻文并未现世,这是始皇第五次东巡,也就是最后一次东巡时所刻,时间是在两年后。 眼下外界对此自是一无所知。 正是因为对此有了解,所以他才能更透彻的洞悉到焚书坑儒的真相。 他并不清楚始皇的真正意图,或许是真起了转变之心,亦或者是察觉到身体欠安,想提前为扶苏上位奠定一些基础,无论哪一种,都注定会发生焚书坑儒。 因为扶苏被始皇认定为了‘秦二世’! 这就是理由! “不对。”胡亥面露不悦,道:“你这完全就是在乱说一通,这分明是两码事,哪有什么干系?长公子就没见过你,又岂会对你生出加害之心?” “你也莫要忘了,这是始皇判的坑杀。” “跟长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嵇恒将酒壶放在地上,缓缓直起身子,朝小屋外走去,边走边道:“酒已喝完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下次有酒时,我再来给你作答。” “你可以先去想想。” “儒生、方士、还有我这些贵族余孽,过去难道没有诽谤朝政?没有诽谤始皇?为什么这一次始皇会这么震怒?甚至是不听任何劝谏,直接就下令坑杀?” “这一切都有原因。” “而原因我前面已经说过了。” “大舟已过巨波海,新帆却覆江河前。” “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