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人以群分!(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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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 一间二楼茶舍。 十几名头戴竹冠的男子,正坐在其中,品尝着在天下,已享誉美名的‘信阳毛尖’。 望着寥寥青烟从茶碗上冒出,他们神色也充满满足。 来咸阳已有数日。 就实而言。 他们对官府的接待很是满意。 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让他们颇为受宠若惊。 他们的确是因扶苏发出的‘求贤令’而来,但他们其实也清楚自己的才能,若是跟历史上各国求得的贤士大才相比,还是相差不少,但扶苏竟依旧以礼相待,实让他们心生感动。 柳安感叹道:“信阳毛尖,这几年早已传遍天下,在关东更是价格不菲,甚至可谓是有价无市,我等皆是寒门出身,能得殿下如此厚爱,实在是有些汗颜啊。” “我柳安不才已决定仕秦了。” “殿下以诚待我,我又岂能置若罔闻?” 柳安的话也是引得其他人点头。 官府这次为接待他们,可是下了一番功夫,不仅特意腾出一片区域,为的让他们能安然入住,还拿出很多他们过去根本不敢奢望之物厚待,如此诚意,他们又岂能不动容? 茶舍二楼靠窗处。 一个中年男子面色白净,颇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茶水。 似对这茶水充满了好奇。 这时。 有一道询问声突然传来。 “陈平,你认为殿下会如何考校我们?” 这名中年男子回神,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摇头道:“殿下之心思,岂是我等能猜到的?但殿下知行如一,说到做到,想来是真心求才,但诸位恐也不要目标太高,这次的求贤令,毕竟是以殿下之名颁布到天下的,上面所书求得也只是吏。” “若是目标太高远,终会有所落差。” 袁盎眉头一皱,沉声道:“殿下所求固然是吏,但吏跟吏毕竟还是有区别的,胥吏跟斗食小吏不同,县吏跟郡吏不同,关中跟关东之吏同样有差别。” “若是能够,谁又愿去做个斗食小吏?” 袁盎的话。 也是引得不少人赞同。 陈平微微摇头。 他并未开口去争辩,也对争辩没有兴趣。 他更在意的是眼前的茶水。 或者是官府的态度。 能上到这间茶舍的人,都是有一定才学的。 而且相较于其他人,他们的才干明显是要高一截的,正因为此,他们才得以能上来。 只是就陈平个人看来。 这次到来的‘贤者’可谓是良莠不齐。 有真才实学的屈指可数。 他来咸阳已有五日,在这五日间,也跟其他人打过交道,也去结识了一番,这一番走动下来,对前来的其他‘贤者’,多少也有了不少了解。 滥竽充数者众多。 有的都称不上是滥竽充数。 完全是硬蹭。 很多人腹中并无韬略,而且不少人其实连书卷都未曾习过几策,更有甚者,连字都识不了几个,他在发现这个情况后,也是愣神了许久。 甚至都有些自我怀疑了。 不过在咸阳待了几天,加之刻意观察过官府举动,也是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官府求吏是假。 借‘求吏’安抚民心才是真。 刚来之时,他便听到不少人抱怨吐槽,那愤世嫉俗的模样,显得很是面目可憎,而这样的人,按理不该为官府接待,然官府并未有任何嫌弃,反而是以礼相待,甚至还派人前来安抚,询问具体情况。 正因为此。 原本还有些闹腾的来人,这几日渐渐都消停下来。 面相都和善不少。 对于这些。 陈平倒并不是很在意。 相较于观察前来的‘贤者’,他目下对官府更感兴趣。 而官府的态度,让陈平很满意。 他的出身并不好,在来咸阳之前,一直是有所担心的,毕竟自古以来,各国颁发求贤令,求的多是名士贤士,即便不然,也是在地方有名望的人,他在阳武终究是名声不显,而扶苏又贵为大秦储君,心中不可能没有担虑。 以他对大多数贵族的了解。 贵族性情倨傲。 基本只看得起同样出身的人,对于寒门完全是不屑一顾,至于那些更下面的黔首,那完全是嗤之以鼻,扶苏天生贵胄,定是深受各种吹捧讨好,只怕对寒门态度更为恶劣。 只是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扶苏如何尚不清楚。 但官府表现出的诚意,确实是可圈可点。 基本是说到做到。 求贤令上所说的一视同仁,也当真做到了,而且做的十分体面,让前来的人,都感受到了宾至如归的善意跟诚意。 并无任何偏见跟歧视。 这其实很难得。 不过这几天观察下来,他也发现了一些状况。 或者说官府暗中做的一些布置。 他们来到咸阳之后,第一时间便被官府要求,自己亲自书写名字,以做身份查验。 这未尝不是在借书写来进行一定的考察。 经常书写的人,跟不常书写的人,其实差别很大。 至少字迹上差异会很大。 而若是不情愿,官府也不会勉强,这其实也侧面告诉了官府,他们是不会书写的,官府借此就将前来的‘贤者’进行了初步区分。 而后。 便是询问可有举荐信。 他之前并未察觉到其中有问题。 只是在有意观察了一段时间,以及询问了其他人的情况后,也是陡然发现,他们中大多数人其实都不知可以被举荐的,也不知官府接举荐信的。 然这次前来的‘贤者’中,就当真有人拥有举荐信。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跟事务府官吏有关。 意识到这。 陈平一下就反应过来。 这举荐信其实并不是面向所有人。 只是面向事务府的官吏。 但官府并没有将此声张,只是轻描淡写的询问,给人一种他们打听到的消息不全的假象,实则举荐信的事,根本就跟他们无关。 这其实是很有心计的。 既让其他人不感到突兀怠慢,又将此事悄无声息的隐下了。 手段可谓高明。 对这种手法,陈平颇为赞赏。 举荐之事。 天下其实由来已久。 所以世人知晓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这次扶苏是求吏,对外宣称的是公平公正。 事务府官吏举荐的人,定然是比他们这些人,更容易得到出仕机会,然官府通过不经意制造出的一个假的‘信息差’,便将此事妥善的解决了,还不引起其他人反感。 这很不简单。 而且事务府官吏举荐的事,其实是不便摆到明面上的,稍有不慎,落入到一些有心人眼中,便会认为扶苏是在任人唯亲,这对扶苏的名望声望都有不小打击。 细节决定成败。 这种细节,扶苏这般身份,竟能注意到,其实很难得。 这让陈平不禁更对扶苏好奇了。 除此之外。 这次官府的接人待事都可谓是周到。 即便是大字不识的人,只要说是因求贤令而来,官府就给予足够的尊重,即便对方明眼都看得出来出仕无望,但接待的小吏,依旧会面不改色的添上‘有勇武之姿,为将之风’的夸溢。 让人如沐春风,就算再对秦廷不满,至少当下是无可指摘的。 然就是这么如沐春风之下,官府也悄无声息间,完成了对他们一轮又一轮的考校,也悄然的区分出了等级。 陈平虽不知官府如何评价自己,但想来应该也不会差。 他虽为寒门。 却是跟一些有名望的人住在一起。 柳安,为柳下惠之裔孙。 许猗,新城名士。 袁盎、袁生,也都出身豪强。 他们都是饱学之士,相较其他人,才华明显高出一截,不过若是真论起来,其实还是有一些趋同,这些人眼下都算不得是真正的贵族。 家道多少是中落了。 至于真正的贵族,则住在另外的邸店。 而跟这些人同住客舍的,基本也都是贵族出身,相较他们这种出身,明显是要高出一些。 对于这种安置,陈平并无意见。 贵族倨傲。 若是让他跟贵族生活在一起,只怕反会受到各种掣肘,做事交谈也多有不便,反倒是现在,大家都算是寒门,也都有一定才学,无论是聊天还是相处,都相对轻松不少。 收回心神。 陈平举目望向天空。 望着为四周屋檐遮挡的天日,袁生却是主动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不大,若不静心去听,恐都听不太真切。 他淡淡道:“咸阳的这些里墙挡视线,让人感觉很不开阔,我本以为,坐在二楼,便会好一些,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总有更高的房屋阻隔。”
“这里终究是不够高啊!” 陈平回过神。 望着离自己很近的袁生,嘴角也是露出一抹苦笑。 袁生这是在借物言志呢。 认为官府提供的官职,对他这般才华的人,终究还是太低了。 四周如袁生这般心态的人其实不少。 毕竟 来咸阳有段时间,对其他人多少也有过接触,自是对自己的才华多了几分自信,所以目标追求相对也提高了不少。 他们已不满足为吏了。 他们想为官。 对于他们的想法,陈平不置可否。 就算再有不甘,扶苏颁布的求贤令,其实早就说明白了。 这次求得就是吏。 而且扶苏毕竟只是储君,又岂能越过始皇去任命官员?这岂非犯下了僭越之罪?而且扶苏若真这么做了,又会让天下人如何看待? 何况扶苏恐也无这般权势。 也决然不敢。 袁生等人再怎么吐槽自己怀才不遇,再怎么吐槽自己身怀大志,也改变不了分毫,何况扶苏很早就说了,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不为吏,又岂能为官? 不过就他现在打探出的情况来看,他对秦廷其实是很满意的,至少秦廷是真心对待他们,并无任何虚情假意,更无半点轻视怠慢,若是秦廷真愿意任人为用,愿意重用他们,仕秦也未尝不可。 他们这些人终究是需要用武之地的。 君择臣,臣亦择君。 就目前而言,扶苏是很称职的。 也很有远见跟胸怀。 当为明君。 陈平现在已很期待跟扶苏的见面了。 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 如此虚怀若谷,待人宽厚之储君,放眼历史也不多见。 四周其他人闲散的聊着头。 不时发表一下感慨,又吐露一下心迹。 倒也成了常态。 就在陈平等人享用着茶水时,楼下突然想起了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数量不少,而且走的很是沉稳跟坚定。 众人不由循声望去。 没一会。 就有一名身穿皂衣的小吏出现在二楼。 小吏看了看四周士人,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笑容,开口道:“诸位这些天恐等侯多时了,殿下在内史府的偏殿设了晚宴,想请诸位在申时一见。” “还请诸位准时到场。” 闻言。 陈平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抹激动,也是连忙起身道:“让殿下费心了,我等申时定准时到场,绝不敢迟到分毫。” “请让殿下放心。” 小吏笑着道:“诸位不用这么紧张,殿下说了,只是寻常小宴,这次邀请的人并不算多,加之这次求贤令到来的人很多,只能分批次进行,希望诸位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有人连忙摆手道。 小吏点点头。 把要带的话带完,就直接离开了。 留下一脸欣喜的众人。 他们对视一眼,眼神的变得严肃。 扶苏乃大秦储君,接见他们,他们又岂能失礼? 因而自也是没有心思,再去品尝这名贵茶水,连忙起身回了自己客房。 准备好好拾掇一下。 以免在扶苏面前失礼丢了分寸。 陈平也一脸肃然。 他并未急忙回去整理衣着,只是摸着下巴,思索着,扶苏会如此考校他们,之前官府就已对他们暗中做了区分,还会考验什么? 治国之才? 随机应变之能? 亦或者最基础的为吏之道? 陈平坐在席上,小口抿着茶水,有些心不在焉。 最终。 他还是猜不透。 等将茶水全部喝完,这才施施然起身,朝自己居住的客房走去。 申时四刻。 陈平走出了客房。 袁生等人早就在外走着了。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随后互相谦让的朝内史府走去。 一路上气氛很是融洽。 等到达内史府,他们面色一正,不苟言笑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