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皇天论道

    翌日清晨，钟声响起，一缕缕阳光透过嫩绿的叶片，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道斑驳的影子，一阵微风袭来，掀起碧浪。

    这是一片阔竹林，位于崇山峻岭之中，有流水澹澹，亦有栖鸟嘤嘤，十分清静。

    不过，如若置身其外，则会发现这片隐世的竹园其实仍在红尘中，只是皇都的一角而已。

    今天一大早，叶瀚青就被老者叫到此处，说要见什么贵人，不可怠慢，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老头，昨天干嘛去了，半夜才回来？”叶瀚显然对此事不满。

    “去了离州一趟。”老者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切，谁信？”

    叶瀚青听后顿时惊讶，心想，难道和那件事有关？

    于是各种旁敲侧击，想从老者嘴里套话，但老狐狸实在是太狡猾了，半点消息也不给透露。

    “嗖——”

    不久，一片流光穿过竹林，像是阵法变换，散发着空间的力量，只一刹那就裹住两人。

    这流光出现得太突兀了，叶瀚青没有一丝感觉，甚至，连老者都未能提前预知到。

    “空间阵法！”消失前，老者这般轻语，他自然明白是何人所为，故而很镇定。

    几秒钟后，两人出现在皇都东部的天钟楼上，那里的空间不算很大，仅摆着一张石桌和两张石凳，不过楼的顶盖却很独特，竟是由一口青铜铸就的大钟构成。

    这口大钟，一眼望去，只觉光泽内敛，和普通的钟没什么两样，但若置身其下，则会感受到一种磅礴的古蕴。

    甚至在特殊时候，即使青钟不鸣也都会有声音响起，仿佛自亘古而来，从九天而落，不绝于耳。

    相传，这是上古人族禁忌之术天音的余威在发作，警示后人不可忘却去寻找那遗失的武道真谛。

    叶瀚青和老者站在这里，有那么一刻连心神都动摇了，尤其是叶瀚青，眸光呆滞，陷入了无比玄奥的意境。

    “这……如果长此以往不停地探究下去，简直可以令人悟道啊。”老者回过神来，眼中发出炽芒，惊叹道。

    至于叶瀚青，则还没从刚才的变化中反应过来，此刻怔怔的，有些不明所以。

    “不错！”

    就在这时，大钟出现空间波动，一名身穿龙袍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他负手而立，面带微笑，在望向老者和少年时，平易之中亦透露出一股威严。

    叶瀚青瞬间惊醒。

    紧接着，空间扭曲处，自龙袍男子后又陆续走出三人，其中一个正是皇倾国，他刚走出就对叶瀚青说了句：“叶小弟，我们又见面了。”

    另外两个则让叶瀚青感到意外，因为他都有点印象，分别是皇倾城和燕飞空。

    那皇倾城一袭紫衣，与上次见面时的淡雅不同，此刻贵族气息尽显，而燕飞空则依旧素衣朗朗，发丝飘飘，举止之间尽是豪放。

    “哈哈……没想到是你，可还记得在一个多月前，离州喝茶的时候，我们见过”燕飞空看向叶瀚青，笑着说道。

    “这是我的父皇，亦是如今的上国之主，皇天。”皇倾城也微笑着介绍。

    叶瀚一一回礼。

    随后，几个年轻人相互简单地叙了些话，便各自站在了大人们身后，准备聆听什么。

    “道友请坐。”皇天向老者作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秘密传音：“昨夜离州一见，我一眼便看出了你的不凡，一身道行相异于此界，可是来自域外？”

    “不错，其实我来自天域。”老者十分坦诚，亦用神念交流。

    “果真如此。”虽然心中早已有所猜测，但被老者证实后，皇天还是有些吃惊的，毕竟在传言中天域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接下来，皇天又连续问了老者几个问题，全都是关于天域的，不过得到的答案却并不如意。

    据老者所说，他很早以前就不在天域了，避开大劫的同时，也失去了部分真相。

    “十年前天域忽然自封，召回所有族人，其原因至今不明。”皇天又问。

    “实不相瞒，当年天域发生了一些内乱，和神族后裔有关……”老者告知一些隐秘，但也不是非常清楚。

    因为那时他正在闭关，被族人强行唤醒后，告知有大祸降临，于是立刻带着年幼的叶瀚青偷渡出界，之后的事就不清楚了，如今辗转来到此地，正是为了寻找那遗失的真相。

    皇天一阵叹息。

    随后，老者和皇天坐下，开始了论道，这是他们今天谈话的主题，一方面是为了相互验证道的异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几个年轻人一些启示。

    旁边，叶瀚青、皇氏兄妹和燕飞空都早已准备好。

    “远古之后，神道不通，上古人族为求生存，适应天地而创武道。武道一途，蜕凡化灵，乃究形意，讲变化，分有无，合境界，欲穷难溯。”皇天率先开口道。

    “武道亦道，故欲究其源，必先明道。吾以为道之源，路也；道之伸，法也。宇宙规则，天地秩序，有可遵而有可破，有可立而有可废，或似也。”老者答道。

    “道有形，遂外于表；道有意，遂内于心。武道一途，形一而意二，先体而后气，然唯二者并重，方有所成。此可谓形意之究。”皇天接着说。

    “道之境界也，不有我而生，不无我而亡。故鸿蒙乱象，或真或假，皆游离于虚实之间，念也其何哉，忘也其所以。”老者亦说。

    皇天点了点头，琢磨会儿后转换思路：“道千变万化，不一而概。”

    老者不紧不慢，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道或有或无，不一而终。”

    皇天再言：“道有情，德也。”

    老者紧接：“道无情，法也。”

    “以武入道，何所求？”皇天忽然发问。

    “由道而武，何所索？”老者回以反问。

    “大道至繁。”皇天又道。

    “大道至简。”老者亦言。

    就这样，二人接连地谈论了一些有关道的话题。

    这些话题，有的是各自阐述，有的则是相互对答，有的很详细，有的又很简略，不过它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很抽象，这导致站在一旁的四人听得很糊涂，好似明白却又不懂。

    但接下来，二人的演绎就非常直观了。

    “道如棋道。”

    皇天微微点指，石桌中央出现一副围棋，棋盘有格而无界，宛若茫茫无垠的宇宙，初始一片混沌。

    随着一子落入其中，化为星辰，天地瞬间产生了变化，在从无到有的过程中，宇宙都在颤动，而这星辰先是沉寂的，接着刹那生光，穿透黑暗，照亮一角，宛如拔开了混沌，开辟了太清。

    随着一子又一子相继落下，棋势开始变得波诡云谲，宛若宇宙在演化，从星辰到银河，从荒芜到生机，或有迹可循，或无迹可踪，其中的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捉摸和猜透。

    这些景象很真实，外化于现实中，四人都惊呆了，因为他们从一副围棋中见证了宇宙的诞生和演变，从中仿佛悟到了些什么，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真的有所收获。

    “道如茶道。”

    老者亦拂衣轻语，在石桌周围演化出一片幻境。

    一粒茶种坠落在一片沙漠中，历经严寒酷热，终于发芽，然后，它利用空气中和沙壤里极其稀少的水分，渐渐成长为一颗碧树，在漫长岁月后，又化为一片丛林，成为绿洲。

    然后四季轮回开始，从无生命到有生命，从生命孕育、诞生，到成长、枯萎、死去，一季又一季因循自然，在不断地更替和演变。

    多少年过去了，绿洲化为原野，原野长出森林，森林发育河流，河流聚成湖泊……这里不再是茶唯一的乐园，其它生命种族亦在此繁衍生息，它不再是唯一的主角，而是过客，在捕捉曾经遗落下的痕，在见证奇迹。

    至此，画面结束，一阵清香飘散而出，溢满了周围，呼吸一口气，连身心都变得空灵起来。

    石桌上，茶已经泡好了。

    不过，叶瀚青等人却仍然沉浸在其中，似乎在品味和消化刚才所得，直到半晌过去，正午的钟声响起，他们才从中醒来。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最终，皇天与老者相视而笑，以此结束了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