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布赞
倾盆大雨落在简陋的草棚顶上，一个孩子蜷缩在墙边生怕这顶子撑不住。 孩子心里恐惧的同时又有点庆幸，倘若他没有早早的离开那乱居，现在可能就像畜生一样被拉走不知去向了。 孩子原本的家是不错的，祖上出身行伍，到了父亲那一代，虽然只是普通种地的但也有那么一点积蓄，生活还算过得去。 结果飞来横祸连着那一带都被大水没了，看田的二哥连着的那一亩三分地被冲的踪影全无。 平日里对他最好的大哥在逃难的路上走散了，连小妹也害了病不久便去了。 半生无甚作为的父亲誓在强盗面前要保住自己的妻儿，然后被杀了。 母亲忍辱负重，从强盗窝里拖着害了病的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逃出来，结果却被这座城拒之门外。 就靠着城外的布施过日子，倒是没听见朝廷要震济灾民之类的。 原以为自己得了瘟疫应该活不长了结果就好了，母亲说这是喜从天降，天不亡布氏。又说是老祖英灵保佑。 又过了几日，不知为什么就有机会进城了，但说是只有15岁以下的孩子才能入内。 不仅如此，入内的孩童在城内管吃管住绝不至于沦为乞丐。 听到这些话他动心了，母亲也动心了。但是他不想去因为母亲不能去。 后来母亲让他先进去，说布施一时半会儿断不了。 他信了，他去了。 从此他与母亲再未相见。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连着他在内进城的童子虽说都确实有吃有住，但是却寸步不能离开住所，否则便会被痛揍一顿。 前车之鉴不久后便有了，从此他们再也不敢乱走动。 过了接近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一队甲士冲进了篱笆内。 原本管事的中年男子在见到众多甲士围护的一名白袍人后，立刻上前双膝跪地随后双手先是叠在胸前后又往上移至额前而后一拜，身后一干平时助其管理此处的青年虽有些迟疑但也一一效仿。 当然，这些事情布赞并不知道。 因为他早早就觉得哪里不太对，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那个管事的中年人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一股违和感，令他相当不舒服，最重要的是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感受。 所以他早就逃出了那里。 虽说在原本想要逃出那里的几名孩童被痛揍一顿后他就先是打消了念头。 直到过了相当一段时间后，所有人大都已经不想出去认为这里有吃有住时，在守卫慢慢松懈后。 他终于趁着夜色，从他平日规划好的路径偷摸着跑了出去。 和他一起在这里的孩子并不少，有本城的也有和他一样逃难到这里的，总之他绝不在最起眼的那一批里。 刚开始那几名管事的青年还会时不时查查人数，但是在过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慢慢不查了。 而且其实他也不是唯一逃出去的，在他之前其实就有人成功逃出去了。但其中只有一次，在那名中年男子到访并得知后这才查了查但也没下文了，那也是给予了他信心的一次事件。 成功逃出后的他在附近七拐八拐绕了许久，再翻过了两道矮墙之后又从一堵高墙墙根的狗洞里钻了进去。 在发现了这里其实是一座破庙后就暂时躲在了那里。 那晚他过的其实挺胆战心惊的，他当然不知道当那名中年男子将包括他在内的逃跑的孩童名单盛给了那一名白袍人之后人家压根儿就不在意，只说是无缘也没有叫人去追就这样草草地了了。 在又一路做贼似的跑到了城西以后他才停下来，现在他应该要想办法逃出城去，但这可不容易。 一方面来说现在外面十分危险，天灾瘟疫肆虐、盗匪流民遍地城门整日紧闭。 在一方面他一点都不熟悉这里，虽然小心翼翼的爬到了城西但是城墙可不是之前的那几道矮墙。也不可能有什么狗洞让他钻。 现在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究竟该怎么办，只得游离在这附近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这期间赖以生存的食物就只能靠偷了，但是他也绝不敢过多行事以免被那些怪人发现中踪迹。 在饿了整整近一天半以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对着不远处的包子摊下手了。 他以前听大哥说过：“进山打猎时发现野物后应该先待着不动，在那些山鸡、山兔什么的靠近之后在下手，下手的时候一定要快一定要准。最好是能先搞个陷阱什么的，如果没有那就一半靠天，一半靠自己。”之类的话。 他已经在这里蹲了好半天了，那边看摊儿的经常到旁边的铺子里面。他觉得下一次就是机会了。 终于，那人动了。他又像几刻钟前那样去铺子那里了。 就在那人进去以后布赞立马撒丫子狂奔到蒸笼边上搜索抓住一把包子以后拼命往嘴里塞右手抓了一把，左手右抓了一把双双往胸前一靠就往回狂奔。 街上人其实不少，但只有其中几个在看到那小偷行窃以后往那铺子里喊了几嗓子。 看摊儿那人虎虎的，看了看摊子又看了看报信儿的然后才突然急匆匆的追到了巷子里。 阴暗的巷子里连只猫都没有，看摊儿的跑进去瞧了瞧，发现没影就回去了。 布赞一刻不停的跑出了那段巷子，又进了另一段，拐了几拐后这才到了一个破木栅栏前面。 钻进去后打了个滚儿，靠在墙上把嘴里那几个包子全吐出来这才猛喘几口，感觉鼻子里边儿火辣辣的，又干又痒眼泪也掉出来了，缓了好几会儿后才感觉好受些。 把下巴上的口水全都一把擦干了看到怀里的包子心里怪怪的，没多想开始狼吞虎咽了。 吃完了包子他要开始从地上捡各种东西然后从堆起来的杂物上爬到了草棚上边儿继续开始上午没干完的活儿。 这个地方可是他好容易找到的，位置好就先拿来躲了。 回过神来，雨声依旧。 布赞翻了个身，继续蜷缩起来。 昨天他再次光顾这附近的摊子，但是在他躲在一条巷子里盯着外面时突然就看见了。 那名管事的中年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后面跟着好多个披甲的士兵穿街而过。 而他们身后有几匹马拉着几个用布盖着的的大物件。 他没有任何证据，但他总觉得那里面就是原本和他一块儿的那帮人。 当时他没有下手，直接就走了。 又是拐了好几拐才回到草棚，直到现在他再也没出去过。 雨一直下到了隔天，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白的布赞被晃醒了。 一睁开眼，前面站不认识的人。 布赞立马就警觉起来了，一把推开前面的人下意识往右边跑，那边是他事先准备好的后门，一到那附近右手一把想要扒开放在那里的木板结果根本扒不开。 一连试了好几下后，他放弃了。他扫了扫周围，一把抓起了地上一根短木棍指向那个那人。 那人是个老道士，下巴上留着花白的短髯，鼻下两撇八字胡。穿一身有些浆白的蓝袍，背上背着一把剑。 笑眯眯看着布赞开口说：“小友就是布赞？” 布赞回答：“是” 那老道士说：“别怕，是你娘托我来的” 布赞：我娘在哪里？ 道士：你娘已经去世了，临走前托我照顾你。 布赞有些发愣，然后立马怒道：“你敢咒我娘？！” 两只手握着短棍，就要冲上去打这道士一顿。 那道士一把手抓住短棍往身后一拉，布赞一个踉跄差点摔着，但是他顺手将短棍向后一丢，要从前门跑。道士挡开短棍向前一迈步，轻飘飘的落在布赞后边，伸手一抓就抓到了他的衣领。 大半天后，老道士一只手拉着眼眶通红的布赞一手插在腰带上。 布赞：“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我应该叫你什么？” 道士：“我叫段婴，从今往后是你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