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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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入山林,日暮西山。 明军突然的凶猛,让清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因此损失不小。 但是清军到底是历战之师,数个时辰之后,清军也已经是猛攻之中回过神来。 他们向着山坡的高地增设了大量的军兵,最终还是挡住了明军的攻势。 曹变蛟最终还是没有能够乘胜追击,再度击破清军的第二座营垒。 其实曹变蛟一开始的时候,曹变蛟已经是带兵杀进了第二座营垒之中,但是营垒之中的清军极为顽强,其中不乏护军营的甲兵。 他们占据着有利的地形,装配着强弓,营垒之中还有不少的火器存在吗,这些都限制了曹变蛟的勇武施展。 而且曹变蛟最为擅长的其实还是马战,只可惜山道崎岖,根本就没有战马施展的地方。 人力终有极限,曹变蛟勇力过人,但是接连的鏖战却是让跟随着曹变蛟的一众家丁和甲兵感到疲惫。 最终曹变蛟只能是无奈领兵暂时撤退,换上了另外的营镇攻山。 清军战力本来就强,善射的弓手众多,又兼有地利,仰面攻山本就是落于下风,战局就此陷入了僵持。 随着夜幕的落下,连绵的山岭也再度恢复了沉寂。 明清双方皆是暂时收兵回营。 清军调兵遣将,开始根据实际的情况重新分配防守的兵力。 而明军则是暂时休兵罢战,稳固阵线。 除去曹变蛟攻破了东山的一座营垒之外,西山也攻破了清军的一座营垒。 说实话,孙传庭最初听到高起潜派人传来捷报,言称攻破了清军外围的第一座营垒之时,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辽东的问题的孙传庭心中清楚非常,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不相信。 辽东的营镇其实已经开始门阀化,高额的军饷,极高的自主权,让辽东逐渐脱离了帝国的缰绳,朝廷的掌控。 关宁军能不能打,答案是肯定能打。 但是关宁军能打,却为什么建奴仍旧如此猖狂。 其实答案也很简单,因为关宁军虽然能打,但是关宁军却不愿意打。 关宁军之中最能打的就是各镇营将麾下的直属家丁。 但是那些家丁,各镇的营将都是当作宝贝一样,轻易不会动用。 除非是遇上生死存亡的时刻,才会去尽力一搏。 这一次建奴入关,战报之上关宁军一直都是败多胜少,但实际上关宁军根本就没有多少的伤亡。 这一战孙传庭其实并没有对于关宁军抱有什么期望,也并没有想要求关宁军取得多少的战果。 只是需要关宁军的骑兵作为策应,以此给与建奴心理上的压力,同时弥补人数上的劣势。 但是眼下的关宁军的表现却是远超他的想象。 “建奴营垒守备森严,南山久攻未果,东山全赖变蛟将军之力得以破寨。” 跟随观战的兵部官员,向着前来报捷的塘马询问道。 “不知西山营垒告破,是哪位将军之功?” 前来报捷的塘马,挺胸抬头显得极为骄傲,听到有人问起,当下便高声回答道。 “破寨者,乃是我辽东前锋右营副将,吴三桂!” “吴三桂?” 一众官员皆是议论纷纷。 前来观战的官员多是兵部出身,对于吴三桂他们并不陌生。 吴三桂是辽东总兵吴襄的儿子,也是祖大寿的外甥。 崇祯三年,吴三桂随祖大寿和吴襄收复滦州、永平、遵化、迁安四城,在遵永大捷中立勒功,而后授为守备。 而后历战有功,逐级上升,最近一次是升任,是在崇祯十一年的九月,升为了辽东前锋右营副将,也就是副总兵。 “果然是将门虎子!” 有人出言赞叹,气氛一时间热烈了不少。 首战告捷的喜悦在人群之中洋溢。 孙传庭双目微凝,看向西山的方向。 从他所处的位置,只能看到西面大阵的边角,其余的视野都被山岭所遮挡。 孙传庭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话,而是顺着众人的话头对于吴三桂夸赞了一番,并且下令嘉奖,派人携带rou米前去犒军。 夜幕落下,四野却是灯火通明,战后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清军连营不仅在营垒之中树起了火把,甚至还在山道坡地等进攻的地带竖起了不少的火把。 火光照耀之下,原本可以暗藏人员的地方现在却是一片光亮,根本没有多少夜袭的机会。 山道之上,无数的火把将其照耀的犹如白昼一般。 大量的车马牲畜还在顺着道路一路向北。 哪怕是到了夜晚,清军也没有停止转移掳掠所得。 明军凶猛的攻势,让多尔衮感觉到了比起之前更大的威胁,因此在晚上甚至还加快了运送辎重粮草的速度。 明军下的明营,无数的灯火在营垒之中被点燃,练成了一片,璀璨夺目,恍若天际之上浩瀚的星海一般! 明军的东、西、南三方大营,此时都是人声鼎沸,喧哗一片。 无数的军卒高举着手臂正在振臂高呼! “威武!!!” 威武之声贯彻寰宇,响彻群山。 白日的大胜,让所有人的精神位置极为振奋。 清军被他们打的只能是维持守势,根本没有多少还手的力量。 哪怕是进攻受挫,没有攻下营垒的南山,清军也没有讨到多少的好处。 一天的大战,共获斩级三百七十六级。 攻山之战能够取得这么多首级,无疑算得上大胜。 首级并不代表真实伤亡,首级一般都比真实的杀伤要少得多。 攻山的首级,因为敌军是防守的一方,因此首级更难获取。 之所以有三百七十六级,还是因为白日一共攻破了两座营垒。 大部分的首级斩获都是从那些还未来得及撤离营垒的清军身上获取。 不过这样的杰出的战果,并非是没有代价。 代价就是伤兵营躺着超过两千多名的伤员,还有一千四百名军兵的尸体。 进攻方比防守方的伤亡无疑是要更多。 仅仅是一天的时间,伤亡便已经是将近了四千的大关。 与大营之中的庆功会的热烈气氛相比,伤兵营中的气氛要沉闷的多,营地之中满是痛苦的呻吟声。 孙传庭没有呆在前营和众将一起庆功,而是停留在伤兵营中。 陈望穿着一件深红的箭衣,跟随在孙传庭的身侧,亦步亦趋。 “东西两面给与建奴的压力巨大,建奴已经分兵驰援两地,南山的兵力削弱了不少。” 孙传庭停下了脚步,陈望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你准备何时进攻?” “巳时六刻?” “临近正午?” “对,临近正午。” “为什么?” 战略上的决策都是孙传庭在做,但是战术上的决策却是被孙传庭交予了陈望。 勤王一路而来,陈望一次都没有让孙传庭失望过。 所以孙传庭对于陈望也抱有着极大的信任。 他信陈望的话。 只不过白日的激战,让孙传庭产生了动摇。 将近四千人的伤亡,让孙传庭的心中开始迟疑。 拿出了隐藏实力的关宁军,还有悍勇的曹变蛟在一天的时间全力进攻,都只是勉强攻下了一座营垒。 而陈望需要连越三座营垒,并且占据公树台,坚守待援,挡住前来抢山的清军。 他们将火炮运送上山的时候,必然会被清军注意到。 多尔衮一旦发现火炮向山上运气,就立刻明白了即将发生什么,到时候必然会必然派出大量的精兵前来抢山。 陈望肩上的担子重逾万钧,决定着正常大战的胜败。 若是陈望越不过这三座营地,守不住公树台,那么这一场大战,只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挣扎。 到时候他们最多趁着清军快要出关,在关内逐渐放弃营垒,留守的队伍极少之时发起一波进攻,抢回些许的辎重和救回少许的百姓了。 这样的战果,加上之前的斩获,粉饰一下,确实是可以报上一场大捷。 但是粉饰的大捷,还是大捷吗?! 这样的事情,孙传庭不愿意去做,不屑于做。 所以孙传庭此刻终于是向着陈望问出了问题。 “今日的时态想必督抚早已经是注意到了。” 孙传庭提出的问题,陈望自然是要回答。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孙传庭对他抱有信心,也才能让孙传庭恢复信心。 孙传庭作为主将,心中的信念动摇,无疑是会影响到麾下的军队。
陈望不想输,也不想败。 这一战,他自己也想要打。 这一次建奴入寇荼毒千里,杨嗣昌身为兵部尚书,难辞其咎。 历史上,杨嗣昌就是在戊寅之变时就承受着来自朝野内外的巨大压力。 朝廷之中,李希沆、王志举等言官频繁上书要求追究他的责任,他本人也屡次上疏引咎辞职。 但是崇祯却是将杨嗣昌力保了下来,并贬斥了弹劾他的言官,并令他落职带冠视事,不久以叙功名义使其官复原职。 对于杨嗣昌,崇祯的信任几乎是不遗余力。 所以杨嗣昌最后选择了暂时激流勇退,主动请缨南下督师。 现在看起来,杨嗣昌还是已经预备了要走上同样的道路。 杨嗣昌此番南下,定然是带兵。 历史上是贺人龙等部跟随着杨嗣昌南下平叛。 不过现在因为曹文诏仍然活着的原因,很多的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曹文诏那边,向杨嗣昌举荐了他。 已经是明言,到时候他和曹变蛟,还有贺人龙三人都会跟随着杨嗣昌南下。 陈望之所以想要打这一战,正是想要一个名。 一个骁勇善战的威名,一个如日中天的声名! 好让他在众将之中脱颖而出,被杨嗣昌所看重。 戊寅之变后,张献忠、罗汝才趁着明军主力北上勤王之际,将整个南方搅得天下大乱。 明朝的国势在这一年真正意义上开始衰落,一切都在这一年急转直下。 各地的营镇开始渐渐的失控,逐渐开始脱离中央的控制。 在这个时候,若是原本就身处高位,手握重权,无疑是能够占据优势。 所以这一战,陈望在一开始便主动请缨,向着孙传庭提前请下了夺取公树台的重任。 “建奴经过一日,已经开始熟悉了这样烈度的攻势。” “第二日,他们将会更加的游刃有余,将近一个上午时间的攻势,足以使得其麻痹大意。” “巳时六刻,距离午时用饭只有两刻的时间。” “昨日我们就是在午时暂时收兵,建奴自然也是记得,这个时间正是他们最为放松的时间,这就是我选在巳时六刻进攻的理由。” 陈望知道孙传庭的心中的动摇。 “随着辎重的运走,建奴的兵力在慢慢的减少,一日半的时间,起码有数千的建奴撤出关外,昨日的建奴的伤亡不比我们要少多少。” “建奴的兵力此时因为东西两面的巨大,都已经分散了过去。” “明日上午,只需要曹将军和吴将军再破一营,便可以使得建奴主将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移动到了东西两面。” “如若未破,也无大碍,只不过稍有压力。” 陈望神色平静,眼神无波。 “末将攻山,仰仗有三。” “一曰:步。” “末将麾下有三部营兵,一部骑兵,两部步兵。” “步兵,督抚已经见识过了,使海誓铳。” “海誓铳,百步之内杀伤无甲目标,七十步内破甲,五十步内破甲两层,四十步内破甲三层,依靠盾车对射不逊清军马甲。” “二曰:炮。” “火炮,督抚也已经见识过了,两匹战马便可以拉成的小炮,一炮便可以轰垮建奴的木墙。” “四匹马拖拽的大炮,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是倍增。” 陈望停顿了一下,缓缓道。 “第三,便是骑!” “骑?” 孙传庭微微皱眉,步和炮,他都知晓。 但是陈望现在说的骑,却是让他颇为疑惑。 “正是骑,骑兵的骑。” 孙传庭神色再沉。 陈望麾下的骑兵确实精锐,在贾庄之战,他便已经是见过其锋芒。 但是骑兵,如何能够攻山? “末将攻山,最大的依仗,便是麾下的这一部骑兵!” 陈望目光明亮,在黑暗之中彷佛两盏明灯。 孙传庭没有再言语,而是重新恢复了沉默。 当他看到陈望眼神的时候,便已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