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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迷藏

    我自桃源来大江上的钟声第一百一十六章迷藏仿佛凝固般的沉重气氛,足足持续了半分钟的时间。

    束观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三姑父滕衍平同样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终究没有问什么。

    看得出来,此刻荣家三兄弟的神情都很是古怪而不对劲。

    最终打破沉默的人是二叔荣端行,他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荣端甫的手臂道:

    “大哥,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把那件事情……放下吧。”

    荣端甫喘着粗气,沉默着不说话,不过原本急促起伏着的胸膛,终究还是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又是过了几十秒的时间,他才极为苦涩地对荣端行笑了一下道:

    “我只是害怕再出事。”

    “大侄儿他……”

    这时候荣端明似乎刚想说句什么,但荣端行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老三,不要说了。”

    于是荣端明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话。

    “大家坐下吧。”

    荣端甫终于恢复了正常,他强笑了一下,招呼着其他人重新坐回了椅子。

    “端明,你把你的事情跟行云说一下,在吴市长面前,行云的话比我的管用。”

    然后,荣端甫对荣端明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荣端明再次猛然一怔。

    这算命先生在申城市长吴锡城面前,比大哥还有面子?

    这怎么可能!

    荣端明狐疑地看了束观一眼,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将自己这次遇到的事情说了一下。

    这两年荣端明一直是在蜀洲那边支持荣家的生意,为了帮荣家打开局面,自然是要倾心结交蜀洲的那些军阀。

    自从大华天朝的统治结束之后,蜀洲就一直处在军阀混战割据的状态中,大大小小的军阀多如牛毛,至今也只是名义上的归属大华民国政府,实际上则是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是如今大华局势最混乱的几个洲之一,大华民国政府的政令在蜀洲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而这一次,荣端明是受了蜀洲那边一个实力极强的大军阀的委托,帮他在申城这边采买了一批军火弹药。

    荣家自己本身是不从事军火生意的,纯粹是因为有求于那位大军阀,这次帮忙着在申城联系卖家,以及通过荣家自己的货运公司将这批军火送回蜀洲而已,事实上这批军火也等于是荣端明半买半送地给那位大军阀了。

    而这批军火本来应该在年前运回蜀洲的,只可惜前几天在码头上装船的时候,却被申城市政府给连船带货都扣下来了。

    这次荣端明从蜀洲赶回来,主要也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否则他根本无法跟那个大军阀交待,虽然到目前为止那大军阀也没付钱,但人家可是等着这批军火年后要跟另一个老对手开战抢地盘的呢。

    而荣端甫虽然没有正式出面,但私下让人打听了一下,倒是打听到了申城市政府扣下这批军火的原因。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蜀洲那个大军阀一直跟大华民国中央政府不怎么对付,属于很不听话的那种刺头,大华民国政府不想这批军火被那个大军阀得到而已。

    据说这里面还有总统先生的授意。

    这样事情就比较难办了,荣家还真的不适合再出面去找吴锡城,否则还会让人以为他们荣家支持那位大军阀对抗民国中央政府呢,如果惹来那位总统先生的不满和猜忌,那就更麻烦了。

    所以刚才荣端明求荣端甫出面,帮他跟申城市长吴锡城求求情,荣端甫却是一直沉吟着没有说话。

    束观听完了荣端明的讲述,笑着说道:

    “四叔,我知道了,这件事我问一下吴锡城。”

    然后他转头问荣端甫道:

    “这里能直接给吴锡城打电话吗?”

    这个时候荣威刚好从他们旁边走过,荣端甫招了招手。

    “小威,帮你姐夫给吴市长去打个电话,直接打到他家里去。”

    荣威连忙屁颠屁颠地朝二楼跑去了。

    而束观也站了起来,对荣端明道:

    “四叔,那我上楼打个电话。”

    荣端明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有些茫然。

    主要是束观刚才答应的口气实在是太随意了,这件对他们荣家来说,都算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在这个年轻人的口中听去,怎么就像让人去菜市场帮他买点菜回来般轻松呢。

    最重要的是,这个算命先生刚才对那位如今在大华政坛炙手可热的申城市长,可是直呼其名的。

    一个算命先生,有什么资格直呼申城市长的名字啊!

    “端明啊,我也知道你跟那些军阀们打交道,都是为了家里的生意,不过你这次却是太冒失了一些,我们荣家是从来不掺和政治的,和那些军阀打交道,给他们个人送钱没关系,但有些事情……我们宁可不做那点生意,也绝不能碰。”

    此时只听荣端甫如此对荣端明说道。

    荣端明却是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他看着走上二楼的束观,终究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大哥,我去看看。”

    言罢,他匆匆也跟着束观上了二楼。

    当荣端明上了二楼,走进那个装有电话的房间时,听到束观正在打电话。

    “吴市长,我是束行云。”

    “原来是行云先生,哈哈哈,行云先生新年好啊!本来锡城过两日还准备去行云先生那里拜年呢!”

    这个房间内很安静,所以荣端明能够很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传出来的声音。

    不管是语气还是措辞,荣端明都能够听得出来,那位向来以强势闻名的申城市长吴锡城,此时极为地客气甚至带点恭敬的意味。

    荣端明身躯微微一震,眼中射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吴市长,年三十晚上还给你打电话,是是有点事情想要麻烦你帮忙。”

    “行云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锡城能够办到的,绝不敢推辞。”

    “是这样的,我以为长辈有一批货,被扣在了码头上……”

    束观将事情跟电话那头的吴锡城说了一遍。

    然后电话那头大概沉默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接着就再次响起了吴锡城的声音。

    “行云先生,你让你那位长辈,过了元宵来办下领货手续吧。”

    “多谢吴市长,就是不知道吴市长这么帮忙,会不会给吴市长带来麻烦。”

    “哈哈,行云先生不用担心,我会跟总统先生解释的。不知行云先生哪天方便,锡城想当面给行云先生拜个年。”

    “吴市长的心意,行云心领了,不过元宵前行云都不在申城市区里,吴市长,新年快乐。”

    “行云先生,新年快乐。”

    束观挂掉了电话,转过身来,却见荣端明正站在门口,张大着嘴巴看着他,一脸的呆滞。

    “四叔,我跟吴市长已经打过招呼了,他让你过了元宵就可以去拿那批货了。”

    束观笑着对荣端明说道,态度依然保持着晚辈对长辈的恭敬。

    荣端明如梦初醒般地“啊”了一声。

    束观说的话他刚才已经在电话里听到了。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吗?

    打招呼原来真的打声招呼,然后那吴锡城就同意了?

    自己大哥的准女婿,在申城的面子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行云,多谢了……”

    荣端明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这一刻他在也不敢在这年轻人面前摆任何架子了,他看着束观的眼神,隐隐间甚至有了一些敬畏之意。

    “四叔,不用客气,咱们是一家人呢。”

    “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还是大哥到底眼光好,挑了如此一位佳婿,行云啊,等会我们可要多喝几杯。”

    荣端明连忙点头,和束观一起走下了楼梯。

    “行云,怎么样?吴市长答应了吗?”

    荣端甫如此问了一句。

    “答应了,答应了,行云一个电话打过去,吴市长就同意等元宵之后就放行那批军火。”

    荣端明连忙抢先答道。

    而他的回答,也让荣端行和滕衍平两人的神情都变得极为震惊。

    他们都是这两天才来到申城,还不知道在申城的上流社会,束行云这个名字代表着一种怎么样的声望。

    “还是大哥的眼光好,找了行云这样一位佳婿。”

    荣端明则是朝束观翘起了大拇指。

    荣端甫微微一笑,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心里极是得意地想着,你们还不知道小观真正的本事呢,要是知道小观其实还是个神仙,那你们还不惊得下巴都掉了!

    荣端甫站了起来,挥了挥手。

    “好了,大家都入席吧!”

    “准备开饭!”

    ……

    这一顿年夜饭,气氛极为的欢乐祥和。

    当酒过三巡之后,荣端甫就站了起来开始讲话,先是讲了今年家族生意的形势,接着又是一个个夸奖了在各地主持家族的生意的荣氏族人,对于其中那些表现特别优秀的族人,都给与了种种奖励,其中最大的一项奖励,尽是直接奖励了那个族人一栋申城租界内的花园别墅。

    束观终于算是看出来了,荣家这每年在老宅吃的这顿年夜饭,就等于这荣家这家族企业的年终员工表彰大会啊。

    在奖励了那些过去一年内为家族做出卓越贡献的族人之后,荣端甫又开始一桌桌的轮流敬酒,给那些小孩们发红包。

    当然,敬酒的时候他一直将束观带着,这也算是正式把束观介绍给了全家人,此时束观刚才一个电话就让申城市长俯首听命……嗯,俯首听命这四个形容词是荣端明用的……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所以对于这位必然会成为他们荣家长房长婿的年轻人,荣家的族人们也是丝毫不敢怠慢,同样都来敬了束观一杯酒。

    这么说吧,如果束观不是一个初识十二重楼的修行者,他今天绝对得钻到桌子底下。

    吃完饭之后,小孩子兴高采烈地去大厅外的池塘边放烟花爆竹了,大人们则是去二楼的各个房间中打牌赌钱,今天只要身体吃得消的人,都会在老宅中守岁到天亮。

    至于束观,则是被荣苗那群堂姐妹表兄弟们拉去给看相算命了。

    足足到了半夜十二点,他才终于得以脱身而出。

    荣苗也是陪着那些婶婶姑妈们聊到了这个点,然后长辈们坚持不住去睡觉了。

    “饿了没,我让厨房准备了夜宵。”

    两人在楼梯前相逢,荣苗微笑着问了一句。

    说实话刚才束观光喝酒了,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他连忙点了点头。

    荣苗让人从厨房送来了两碗鸡丝蟹黄馄饨,两人坐在厅中吃了起来,不时眼神对视一下,只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一起吃碗馄饨,却是比吃任何山珍海味更要让人觉得满足和开心。

    束观吃完了一大碗馄饨,最后连汤底都喝的一点不剩,刚放下碗时荣苗递过来了一块手帕。

    这位在商界中行事果断的女强人,私底下其实一直是一个心细如发的温柔女子。

    束观接过那带着荣苗幽幽体香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接着终于任不住地问了一句道:

    “为什么老宅中不能让小孩子捉迷藏?”

    这个问题今夜实在是在他心头盘亘了许久了。

    只是他的这一句话,让荣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

    束观眼中闪过了疑惑之色,为什么这个问题对荣苗就像是一个禁忌一般呢,还有荣端甫同样是如此。

    他伸臂将荣苗搂进了怀中,想了想后说道:

    “如果这是不能说的事情,那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不过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能力,如果这件事情中有什么让你害怕的人或者其他什么,或者我能解决。”

    荣苗抬头望着他,眼中有泪水流了下来,轻声抽泣着道:

    “其实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大过年的,不想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准备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束观拿起刚才的手帕,给荣苗擦去了眼泪。

    只是荣苗的下一句话,让他的手陡然顿了一下。

    “……其实我还有一个哥哥。”

    荣苗像是终于下定决定般说道。

    束观猛然一怔。

    还有一个哥哥?

    自从在荆城认识荣苗之后,荣苗就说过她家中只有一个弟弟,而来到申城之后,和荣家接触的这些日子里,束观也从来没有在荣家察觉过荣苗还有一个哥哥这件事情的痕迹。

    现在却荣苗却突然说她还有一个哥哥。

    “我哥哥比我大四岁,那时候我们还住在老宅中,我爷爷奶奶也都还在,我们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我记得小时候我哥哥很疼我,总是带着我在这个老宅中各处玩,我说想要树上的知了,他就会爬上树给我去抓,为此他经常被爷爷一通教训,但是只要我下次说,他还是会爬到树上去给我抓知了。”

    “那你哥哥现在人呢?”

    “……他……他不见了……在我四岁的时候……”

    荣苗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不见了?

    束观扬了扬眉,这句话的意思有些不明不白,难道荣苗的那个哥哥从小被人拐跑了?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哥哥,我,还有家中的其他几个小孩,一起在老宅中玩捉迷藏的游戏,我记得那天我们刚开始得时候玩的很开心,因为我哥哥年龄最大,所以基本都是我们在躲他来找我们……后来我提出来我也想当找人的那个,哥哥自然同意了,我记得小时候他总是会答应我任何事情。”

    “然后哥哥他们都去躲了起来,离开的时候,哥哥还得意地跟我说,他会躲到一个我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其实我知道他是骗我的,他肯定会躲在一个我最容易找到的地方,然后让我一下就找到哄我开心,以前哥哥他都是这么干的。”

    “但是那一天,我没有找到哥哥。”

    “我把其他小孩子都找出来了,就是没有找到哥哥,一开始我还怪怨哥哥,为什么要藏得这么好,等找到他之后,我要生气地一天都不理他……”

    “……我找了很久很久,当然那时候我还小,并不知道到底找了多久……后来我哭着去找爷爷了,跟爷爷告状说哥哥欺负我,故意躲的那么好不让我找到。”

    “爷爷笑着说他陪我一起去找,只是爷爷带着我在庄园内转了一大圈,也还是没找到哥哥,那时候爷爷也还没意识到什么,反倒是夸了我哥哥几句,这小子倒是躲得真好,那我们就不管他,等他肚子饿了自然就会出来了。”

    “然后那天到了晚饭的时候,我哥哥还是没有出现,爷爷才有些着急了,他让下人们去把哥哥找出来,那时候我觉得如果哥哥被找到的话,爷爷肯定会狠狠揍他一顿……如果那一天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的话,我发誓以后都不会再找爷爷告哥哥的状了。”

    “但是家里的仆人,找遍了庄园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甚至只要是能够躲下一个八岁小男孩的任何一个地方,比如箱子柜子,全部都打开了找过了,却都没有找到哥哥。”

    “第二天爷爷就报了巡捕局,然后巡捕句也排了很多巡捕来庄园中找,甚至还叫来了几台抽水机,把庄园里的几个水塘池子里的水全都抽干了,但是还是没有找到我哥哥……哥哥就这么不见了。”

    随着荣苗的讲述,束观的神情也变得慢慢古怪了起来。

    多年前的一个下午,一群小孩在这个庄园中玩捉迷藏的游戏,其中有一个小男孩去躲了起来,说要让meimei再也找不到他,然后就真的再也没有人找到他了,二十多年过去了都没有被找到。

    这听去确实是一件非常古怪甚至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