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十五)
听见清梵的回答,南栀惶然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她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几乎没了血色,可面上却泛着喜色,纤细白腻的手松开清梵的袖子,轻轻握住他的手。 清梵感受到手心里几乎成冰块的手,薄唇抿住,手却没有松开,更是将南栀的手紧紧握住。 他敛下眉,心中想着这回便罢了,她的手那么冰,快点带她回去罢。 不知何处又有和尚在诵经的声音传来,南栀轻轻靠近清梵,两个人更近了些,她小声问他:“清梵,我有点难受,想听你念,可以吗?” 清梵听完点点头,将风声传来的经文又念了一遍,和风声应和着,南栀跟着他的脚步边走边听,两个人越靠越近,从前后走到并肩走,最后两个人的手臂贴在一起。 南栀轻轻地嗅着厚外衣和清梵身上带的檀香味,两个人越贴越紧,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清梵皱起眉头,刚觉得太近了,要拉开距离,南栀看准时机,另外一只手及时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低头看向南栀,刚要斥责,却看见南栀眼眶泛红,嘴角却勾起一抹可爱的弧度。 真的很可爱,和她平日里淡淡的笑不同。 她这样对着他说:“真好,清梵,不知道为什么,你直说不讨厌我,我的心就一直跳,快活得不行。” 南栀抱住他,软软的身子落到他的怀中,不住地说“清梵,你不要讨厌我,真的,不要讨厌我,我只有你了,我只要你。” 清梵感到自己胸前有一种温暖濡湿的感觉,知道南栀又哭了。也知道她其实从失忆后一直很害怕,就算是大家都待她好,表面看不出什么,可她在他面前却一直是乖巧又害怕的。 他知道她害怕,可自己是个僧人,自然是不能太过于接近她,只是今天……今天,是例外而已。 他不知道是第几回叹气,却带上一副对其他女子没有的耐心对南栀说:“莫哭了,我不讨厌你。” “以后莫要再作践自己的身体了。” 廊外的雪落得更急了,雪花一大片一大片地落,带上风的弧度,扑簌簌落在周围的植被上,周围很安静,他没有着急,手垂落在身侧,却没有推拒,任南栀这样抱住他。 “嗯。”少女终于低低地应了一声,情绪崩溃平息后终于觉得不好意思,面色通红,松开抱住他的手,又跟在清梵身后回自己房中,只是两人交握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 不知道是否是清梵忘记松开,还是舍不得呢…… 南栀低头饶有兴致地想。 经过这日后,南栀刚养好的身子不出意外地因为这场初雪出了问题,连连高烧了多日。 而南栀和男主两人之间的关系由着这一场病越变越好,清梵明显比之前待她更加温柔了些,南栀的病由他负责,每日的膳食也是他早课后带过来的。 王婶子来过一次,说是她在厨房负责的工作,也是他早起去帮忙的,让师父给她留个位置。 生怕她找不着归属感,更伤心了。 南栀在被窝里咯咯地笑,笑得狠了,呛到口水,咳了个半死不活才终于停下来。 【宿主,小心乐极生悲。】 系统小心翼翼提醒,不过也挺触霉头的就是。 南栀没有生气,点点头赞同:“我知道,就是觉得开心。” 眉眼弯弯的样子,正敲窗户的清梵一愣。 少女原本清冷的气质顿时被这个笑中和了一下,泛着果子般的甜,细长尖锐的眼角软和下来了,喜气洋洋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也露出笑。 南栀一抬头,看见窗户缝边站着的清梵。 第一次,直愣愣的看见他这么温柔凝视着她,南栀知道这个是好机会,脸上的笑更甜了,喊他:“清梵!” “嗯。”清梵照常应了声,便拿出她的早饭来,“吃饭。” “今早为何这么晚呀。” 南栀看着他生怕外面的冷风加重她的病情,从窗户那儿递过饭后就马上将窗合上的样子无声地在窗户后笑了笑,便将桌子凳子拉在窗户前,坐着便吃便同他说话。 “昨夜下了大雪,山门堵住了,”清梵穿着厚僧衣,直直站在她窗户前,手中拿着一串佛珠,边捻着边回话,“方丈叫我们早课前先将雪扫开,要是日积月累堵住了,到时候就麻烦了。” “那你……累不累呀。”南栀轻声细语,软乎乎地关心他,“从山上扫到山下?那你有没有受伤?” 清梵放任这股暖流进入他心中,他下意识摇摇头,转头想,南栀可能看不见,就开口回道:“不会,这也是一种修行。” “你知道吗,清梵,”南栀小声惊呼,“要是以前的你,只会回我一声‘不会’,现在你都会和我解释啦!” 他僵住了,愣在那儿,嘴里下意识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你说我们是不是关系变好啦。”南栀知道他心中以为自己是没有安全感才依赖他,就偏要将清梵死死绑在自己身边。 愿不愿意的,绑久了自然就愿意。 他听出南栀话里的开心,不愿意让她心情变坏,低低应了声:“嗯。” 可他总是小瞧南栀的敏感,听到他的回应,屋内的人却没有前一刻的开心,只是应了一句:“这样啊……”
她不信,所以声音很低落。 清梵拧起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很少有强烈的情绪波动,可这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南栀。 他只能干干巴巴开口说:“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刚刚说出那么失落话的南栀正悠哉悠哉地掐着嗓子回了句:“太好了!” 恍然未知的清梵听到这恢复元气的声音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不难过……就好。 南栀猛地打开窗户,被屋外的冷空气呛得咳个不停,在清梵责备的眼神看过来时讨好笑笑,好一会儿才止住。 “我是想说,他们……哎呀,就是寺庙里的师父们,他们都叫了我好久的栀儿,清梵,你什么时候才肯叫我的名字呀?” 南栀踮起脚尖,将脸凑过去,离清梵近一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处,骤然接触热空气,麻痒的感觉升腾上来,清梵不自然地动了动,南栀也不生气他后退了几步,只悄悄瞄着他的表情,等他回答。 “我会的。”他板起脸来,这么回道,可发热的耳根却掩盖不住他的心绪。 南栀直起身子,看着他丹凤眼下含着的几丝不自觉的情意,伸出手来扯了扯他腰部的衣裳,问他:“那明天你过来的时候,能叫我的名字吗?” 他遇见南栀,早就不知妥协了多少回了,只得点点头答应,又被她逗得耳根血红,只得转移开她的话题,问她哪里有扫把,想要将南栀门前的路扫干净。 南栀往外望,确实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如愿将话题转移开,将门后的扫把簸箕交给他,也想出门帮忙。 清梵冷下脸将她塞回屋子里,这才长舒一口气,开始扫雪。 南栀背靠在纱窗后,有一搭没一搭和清梵说着话,颠三倒四背着清梵给他的佛经,清梵偶尔应几声,手下扫着雪,却偶尔抬头看着窗后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心底想着待会儿怕是来不及吃药了。 他刚想提醒南栀,窗户后的声音已经消失。 砰地一声砸在窗户上,不大也不小,清梵无奈,推开门。 南栀打了瞌睡去,后脑勺撞上了后面的窗户,还好不是摔下来,自从喝了药之后,南栀染上了这嗜睡的毛病,开药的医生自然最清楚。 清梵暖了暖身子,这才扶着南栀的背,将她抱起放在床上。 他闭上眼睛,轻车熟路将南栀放在床上,被子掖紧,然后迅速转身出门。 转身去外面继续扫雪、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