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面

    父亲晚班时厂里会发些方便面供他们食用。他有时会省下来留给我吃。母亲时不时会把泡面给我当早饭。我渐渐不喜欢吃方便面了。

    父亲在下班晚上十点回家后，我工作了一天，精神疲惫，累的早早睡去。

    一天之内，我都在替别人挂旗子，跟在车前，或者车后吃灰。八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骑着电动车跟着平板车。平板车一加油，两边黑漆漆的孔洞里就会冒出一团黑色烟雾，三十二个轮子扬起的漫天灰尘直扑而来，我吸了口气，嗓子眼就被灰尘堵住了，咳嗽了好一会。除此之外，还有震天动地的噪音。

    大得像只巨鲸，或许得有几千米长，高得如同一座巨型阁楼一般的厂房矗立在眼前，淡蓝色的烟雾飘浮在这里的空中久久不散，有点像硝烟弥漫的战场。

    每次我经过这里都会被蓝色烟雾吸引目光，多么绚烂，多么残酷的世界。

    正当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即将睡去。父亲打开门，把我踢开的被子又盖了回去。

    我立刻被惊醒了。

    “我都快热死了！你还把被子盖上去，给我出去！”

    “爸爸怕你着凉。”真是不动大脑的话，仔细思考，我成年人了，难道都不知道把被子盖上？

    第二天醒后，我让他以后别来打搅我的好梦。

    “你昨天的举动让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下班别来打扰我睡觉。”

    有时候我也会静下心来思考如今处境，现在面临的情况究竟对我来说怎么样，有没有想要得到或者改变的事。

    得出的答案就是放弃思考。我什么都不用想，问题全交给父母就可以了，我所有的工作都是他们安排的，我没有选择权。至始至终只是父母赚钱的道具。我没有独自生活下去的实力和金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了解的东西太少。

    工作的时候我时常听音乐，反正也没人管。只是震耳欲聋的噪音下，哪怕手机声音开到最大也没用，根本听不清楚。

    在看短视频的时候，我看到了描述《傲慢与偏见》作者简的电影简介。她也喜欢写作和音乐。有时间的话，我想看看她写的书籍。有人推荐我去看名著，或者仿写一段其他成名作者文章片段，学习写作。可我没有时间做这些事，假期应该会有空。

    不过我不单单只喜欢这些，还有动漫、漫画、小说、游戏等等。如果我把时间留给这些爱好，那写作就没时间写下去了。

    还有人评价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努力肯学就不会太差。但实际上恐怕随便来个人都比我写得好吧。

    雨天总是阴沉沉的，天空上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笼罩着整座工厂。眼前一切事物都是灰色的，雨水滴滴答答打在雨衣上，我骑着车准备回家。

    下班后，我迷路了。这座工厂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头，通往大路的车辆在疾驰而过，头顶上的正缓缓移动的巨大吊车遮住了部分的天空。我像只无头苍蝇依照脑海里不多的回忆仔细想办法。

    自作聪明选了近路，结果是死路。绕了一圈又一圈，回到了集装箱里签完字才能回家。

    我算了下时间，足足迷路了20分钟。毕竟那时刚来厂里，什么都不懂，连路都认不全。再加上下雨天气，实在可以称的上是倒霉蛋的一天。

    厂里也有外国人，我在食堂附近就看到了。他下巴和脸颊两侧上留着络腮胡子，性感浓密，充满男人味。他走路时低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看到后稍微吃了一惊。毕竟外国人在这里不多见，算是十分稀有了。但也没必要这么惊讶吧，他又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只不过是来工作的。服装和我们天差地别，休闲装和工作服的差别一眼可知。

    曾经，有人听闻我的工作，打趣道，“你刚进厂，歪嘴一笑，厂里的大老板看到了你的笑容，于是你得到了赏识，老板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但你不肯，立下三年之约，闯出了一番事业之后才迎娶白富美结婚生子。”

    他们玩得梗还挺好笑，我乐得笑了出来。

    只不过这样的发展对现实里的我而言如原地飞升一般遥不可及。但对那个外国人来说，似乎并不困难。他既然有资格独自一人出国，说明人相当优秀。这样的人，谁见了都会心生好感吧。

    母亲送来午饭，在她和我换过车后，我会想，自己是不是该去解决吃饭的问题了。在我看来，母亲送饭送到食堂三楼，背影看上去相当疲惫。

    短视频作者评价简是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奉献给文学作品了。她写了六部作品，分别是……他还说到了简放弃了婚姻，没有接受虚假的爱情，她成熟稳重，没被爱情蒙蔽双眼，选择现实生活下去。

    “我有点好奇真实的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了。反正看过书就知道了，我看自己的书是看不下去的，文笔稚嫩，而剧情又烂透了，简直没救了。”

    某天我工作没穿劳保鞋，这种鞋前面有钢板夹层，能够保护脚掌不会被压扁。我穿着不怎么习惯，穿上跑都跑不起来，正好那一天下雨，父亲让我穿雨鞋，我也正乐意换双鞋子。

    但王队看到了不让我上岗工作，他让父亲把鞋送来再上班。我本就不想工作，也很乐意。反驳别人的决定对于新来的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一会父亲送来了鞋，他替我把鞋穿上，让我过去。冒着小雨，我找到了正在工作的胖子和老头。

    指挥工需要做什么？老头指挥平板车钻门架时快撞到需要说停，没有就往前跑到指定位置，我在对讲机里经常能听到这样的对话。胖子也说了车快撞到说停，不是站着无动于衷。

    听父亲说，厂里少招了几个人，省下来的钱就到领导口袋里了。

    平板车运完料后要是没有事情了就可以休息一会。胖子和老头一般会在车里玩手机，我有个疑问也在不久后得到了解答。

    很少能看到他们中途去厕所。但到了休息时间，他们就脱下裤子，露天小便，一点也不在乎会被其他人看见。明明厕所离他们只有几十米的距离。骑电瓶车的话半分钟不到就到那了。

    有时，我在找不到厕所也会像他们一样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地解决。其实，他们这种大胆的性格我还挺羡慕的。像我这样胆小如鼠的人注定不可能有一番作为。

    早上的晨会，王队打招呼吼得让人无语。说是精神抖擞呢，还是像死了爹妈一般大撕心裂肺般的喊叫。

    “大家早上好！”

    周围的人也回答了一声声“好！”而我站在原地，身旁一阵微风吹过，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站在王队旁边。

    他说了两件昨天的危险经历。一件是涂装工人从4.5高处踩空坠落，没有大碍。另一件是自行车经过马路没有左右看而出了车祸。

    “大家有没有事情要互动一下，没有就拍个照片。”

    “小谭，站好了。”

    “说下我们的口号！左右中！多观察！”王队喊完，周围的人也大声呼应。我依然无动于衷，嘴巴蠕动了几下，什么声音也没说出来。

    幼年在军训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那时更不懂做样子，真的是什么都不说，嘴巴没动被穿军装的教官打了一顿。他打完我就学会做样子了。

    父亲眼里人情世故是烟。他给了安全员烟，我得到了恩惠，通过了考试。或许他的想法是对的。但我想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想为了人情世故而费心劳神。

    午饭不吃也没关系吧。我觉得一天只吃两顿也能活得很好。更何况在厂里我也不想去食堂吃饭。在学校也是，但那时没能觉得不吃午饭也可以。

    那个学校就一个食堂，人非常多，排队的学生从食堂窗口排到座位，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为了吃而浪费时间。我就不想排队，坐位位子上等别人全排完队后才来到窗口打饭。

    特殊的人是谁？大家好像都会认为自己的独一无二，是对于世界而言是特殊的存在。真够自恋的。

    事实上，大家都是平凡的人。世界太大了，人和人之间存在着差距。要是在学校里世界也就那么大，但到了社会就明白当初觉得什么优秀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施暴者就是心里毫无压力的欺负别人并以此为乐。

    这样下去，我什么都不想，静静生活也不错。不必为了将来的事苦恼，一切随波逐流，当然对我有害的、不想做的还是会思考的。

    安全帽戴了也没有用。像是孙悟空戴了金箍，厂里给工人戴了项圈。有时候我在厂里安全的地方摘下安全帽的时候，老头斥责了我，他说这样会被安保部罚款。

    包括工作服也不能穿到里面。上班时间不允许看手机、抽烟等等。不能不开车的时候吹空调，这属于浪费厂里的资源。

    可真正面临这些事情，观察了别人是怎么做的，我心里也有数了，有人根本就没有人当回事。这些规章制度是写给人看的，也有人会查，但并不妨碍一些人大胆违反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