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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

    我所在的企业发生了一件重大事故。油漆房动火造成了七死五伤。

    “当空气达到一定浓度点火就会发生爆炸。”

    “我们每个人都要牢记这次事故。七人死亡,五人受伤。”

    “沙房喷沙,空气里全沙尘,车子开进去的时候驾驶员注意,有一点火花容易粉尘爆炸。”

    “以前,有个外国人是油漆房的组长,但他的管理出了问题。有人在里面动火,那次意外就死了三人。”

    ……

    我身边的人态度积极、激烈的讨论着一场事故。

    面无表情的我聚精会神看着地面的图案。我在想一件事。

    我不禁感慨,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一条人命值多少钱呢?

    过去厂里出了事,一人死亡,赔偿了家属30万。现在呢?好像这种事貌似也不用我来cao心。

    死了真好,不用受苦也能拿钱。活着真累,受苦一辈子也赚不了多少钱。

    练车结束时,父亲告诉我,你在这里最多待一个星期。

    原因是我自由散漫,不听从领导的话。

    1做cao不好好做。

    2鞋带不系。

    3护腿绑反。

    4眼镜不戴好,总是戴歪。

    5跟车或者原地指挥脱岗去上厕所。

    6原地或者跟车指挥脱岗去倒水。

    7跟车指挥一会在前,一会在后。

    8在工作期间没时时刻刻拿着对讲机。

    9不团结,总是喜欢一个人独处。

    10挂旗时把磁铁总是拖在地上。

    11不主动和别人交流,是个闷葫芦。

    12不剪头发。

    13上班期间玩手机。(还有人拍下我正在玩手机照片)

    14我的帽子扭扣没顶到下巴。

    以上所有说到的点,领导都强调了数遍,可我依然屡教不改。

    所以,我连两个试用期都没到,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快被领导炒鱿鱼了。

    我还觉得挺有趣的。做cao有何用,做得再好也没工资,做得不好或者不做反而又被辞职的风险。

    我的鞋带不系也是我的事情,领导关心这个不累吗?他恐怕有大病。同理,头发、眼镜、护腿、帽扣也是我的东西,爱咋戴就怎么戴,这也轮不到其他人cao心。

    至于跟车去倒水和上厕所,可以理解,人之常情。夏天这么炎热,指挥工跟车行驶在烈日的暴晒下,不喝水还能指挥吗?就是指挥也力不从心吧。而喝了水就得上厕所了。其他季节也差不多,理由也很多。又不是不指挥了,几分钟不到就回来了,费不了多长时间。

    不团结和不主动与人交流用得着你管?我们来这里工作就是受苦受难的,还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和人打招呼、交流感情?太多管闲事了。

    上班玩手机和磁铁拖在地上是诬陷。社会复杂,小人太多。见不得你的好就在领导面前刷一波存在感,体现一下自己有多么厉害。如果一到工作场地就有数不尽的工作就不会有小心思了。

    我到底是不想认真做这份工作,一直摆烂摸鱼,也难怪会有人打小报告了。我被辞退将何去何从也是个问题。

    以前在班级里,学生们都开开心心,期待做着创业企划书。老师发下一张白纸和各种彩笔给我们,任由我们自由发挥。而我坐在第一排第一座,毫不犹豫把手里的彩笔白纸传给后面的学生。

    “你不做吗?”左边同学问。

    “他不做拉倒!”右边同学对他说道。

    我嘴角翘起,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在制作过程中,老师巡视同学组成的小组制作过程。她看到了我的特殊情况。正好有同学向她汇报了这一幕。

    “没关系。到了社会上他就会改变了。”

    她如此的肯定,低头看了我一眼就走向其他人了。

    而我继续专注写我的日记。持续了整整一学期,直到《寂寞孤独》写完。

    那一摞本子叠成了厚厚的几层,抚摸每一本笔记的封面,翻开一本,看到里面的文字,我能感觉到满满的成就感。

    重要的是,要是我不写,那就意味着我身上所有的伤痕都不是有益的,都只是单纯的伤痕而已。它们没给我带来任何东西。我这些年悲惨的生活只是无所谓的蹉跎。

    不过这些写下来的文字除了自己也不会有人看就是了,这件事一直做下去也注定是浪费时间。

    在最后的一星期里,我尽量不要被抓到小尾巴,犯错多了他们就有理由了,到时候我就面临失业了。

    我到底有多小心,但也难逃这一劫。因为我沉默寡言,这份工作主要靠嘴。所以做指挥就难了。我虽然一个月后就考驾驶员,不过也不用多虑了,指挥干不好,那这份工作就没戏了。况且,我也做好被辞退的准备。

    清晨,我下身只穿了件工作裤。昨天实在过于炎热,我把内衣脱下,用冷水浸湿,用来擦脸,闲暇之余还盖在头上,以防中暑。

    荒野求生里贝尔在沙漠求生就采取了这个方法。我只是借鉴一下,靠自己肯定想不到这种清凉法子。

    可今天寒风呼啸而过,刺骨的寒冷从双腿蔓延开来,感觉整个人快被冻成冰块了。

    一飕飕顺着腿爬上来的寒风穿过身体的各个部位,我瑟瑟发抖,躲在好似乌龟的分段下面避寒取暖。

    我用劲跺了跺脚,靠近巨型乌龟的腿部,躲避迎面袭来的阵阵冰冷刺骨的狂风。

    分段说是巨型乌龟,其实也差不多,有一个房间大小,高度却只有四分之一。至于四条腿部就是两个门架,而门架就和宝盖头的形状一致,有四个着力点,重量在六至十一吨。顺带一提,没有龟首。

    天阴沉沉的,刮来的大风无穷无尽。我坐在电动车上,聆听着口袋里播放的音乐,看了一眼袋子边挂着的对讲机。

    我心生不妙。要是领导突袭,看到了我没有在工作时打开对讲机该如何解决?一般我是关闭对讲机的,因为分段车还没动,根本就用不到。

    在他问我这种问题的时候,我再打开对讲机不就行了。

    先磨练一下怎么熟练打开,别到时按错键位没成功打开。

    在天气寒冷的状况下,我还有心思去想这些,真可谓用心良苦。

    但看到别人脸上冷漠的态度,我从中嗅到了自己将来命中注定的结局。

    他们也许知晓了我一星期后的下场了。

    “别把车开到这来!”和我一组驾驶员冲我吼道。

    第一次我没听清他说的话,直到第二次靠近才听清楚了。

    我默默转身把车骑走,心想,以后就再也不会见到这些人了。

    有时也会经常想起这些人渣,我很讨厌抽烟的人,也更讨厌这些人。所有他们才另人印象深刻,不知事实是不是这样。

    我很快就要告别这里了。我应该高兴才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接下来再不用去厂里了。我不禁想入非非,沉醉其中。

    正午时分,太阳透过薄薄的云层,淡淡的光辉洒向人间,只不过风势还是这么大。

    快到下班的时间了。我把车停在一根柱子后面,周围停着辆分段车,一些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商量着事情。

    他们这些人我都认识。全都是和我一队的人。

    其中有好几个人毫不掩饰打量着我。

    我掏出了手机,察觉到这些目光,扭头看向他们肆无忌惮的眼神,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转身就骑车离开这里。

    午饭时间,母亲还坐在叉车上。我喊了一声,她才看到我在车下,对视一眼都不禁满面笑容。

    “今天天气不错,”我坐在集装箱的床上,心情不错说道。

    “昨天天气热,今天倒凉快多了。”母亲一边替我打开盒饭,一边说。她随后又说了让我多和别人交流、打招呼的事情。

    没过一会,父亲就苦着一张脸来了。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埋头干饭。我心里在想,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愁容满脸。

    父亲坐在床上,语出惊人道,“人家不要你了。我和他都谈好了。嫌你不和人打交道,别人想跟你说话,一会功夫你人没影了。还有说到你的时候,你人立马就走了。今天干到下午,明天就不用来了。工资等厂里发了再给你。也不用办卡了,直接给现金。我现在愁你以后怎么办。”

    我依旧吃了饭,强忍不笑,这样的工作比我来说很浪费时间,自己巴不得别人辞退掉我。

    母亲脸色难看,慌慌张张地说,“不是干两个月吗?现在一个月不到就结束了?”

    “你孩子那样,不会做人,就算换成我也不想要。回家我看了,你连一条烟也没给别人。烟又不值钱,还当成宝了。”父亲不客气的回道。

    “你给别人散烟有用吗?还给了两条,人家理你吗?”我对父亲说。

    他沉默不语。

    “烟没有用,钱才是万能的。”我补刀道。

    “好好好,你现在有本事。看上去你说的都是对的,接下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你没有喜欢的事吗?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我喜欢做的事情得需要学历,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说了你们也不懂,你太天真了。”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母亲不甘心道。

    “人家推荐他去料场搬砖去,可他搬得动?社会是很复杂的,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你也是,不是我在也早被赶走了。”父亲无奈说道。

    母亲悻悻地说:“是啊。”

    我工作的一个月里第一次中午吃完了饭,今天胃口格外不错。

    “还学不学车了?”

    “学了有什么用?浪费时间。”父亲说。

    “这一开始还是我说的话呢。”我也早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我问父亲:“对讲机要还给你?”

    “你把今天下午做完吧,负点责吧。人家面试过多少人了,一眼就看出来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责任心了。你就是没责任心才被辞退的。”

    我心里不禁感叹,人有没有责任心原来可以一眼就看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没这种心啊。

    我将要离开的时候,父亲点了根烟。

    “烟是毒品,少抽。”

    待我说完再看父亲的脸时,发现他双眼红通通的,他擦了下眼睛。他们还想留住我,但我离去的想法不可动摇。

    等我回到幽暗的楼房里面,父亲又给我打了个电话。

    “来接我,我在集装箱。”

    我回道:“我才刚到这,你就要我来接你,要不要这么作弄人啊。”话虽如此,我还是去接他了。

    路上,我想家人就是这样的存在:我们的羁绊被一根名叫亲情的线连接着,所以才会包容对方不合理的的请求。

    而且,父亲流泪我多久没见过了。

    我和父亲分别之时,他问了我要去的地方,我回答后,他问,“你不孤独吗?”

    “什么孤独?怎么可能会……”我有点不理解他的想法,这导致我脸上的表情想嘲笑他的话语。

    我有手机陪伴,怎么会孤独。我还有很多书没有看,哪会有什么孤独寂寞。

    午休时间。

    父亲打了通电话,问我,“桥东修车去不去?”

    “不去。”我光速秒答,直接挂断电话。

    随后又来了通电话,父亲再问,“搬铁去不去?是小铁。”

    “不去。”我毫不犹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