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荒水
九月十六，天地氤氲，万物化醇。 松山郡，不咸山天池。 “白昼天外星辰四极而下，全部汇聚松山。”老者嗖地一声破水而出，他目光深邃望向远方，面带喜色，自语道：“我松山郡有大事发生，是因那石胎？” 古氏。 “这石胎孕育了不知多少年，终于有了胎动！” 壮汉指着空地上立着的一块石头，语气兴奋道：“快，快去寻老祖，这石胎......这石胎裂了，混沌道胎即将诞生。” “不必，我回来了。” 声音刚落，一道黑光破空而至。 轰咔~~ 一道炸雷响起，跟着就是噼里啪啦的瓢泼大雨，一时间，整个松山黑云滚滚。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便是绵绵细雨。 洛邑，大虞国王宫。 百名内侍合力推演卦盘，“松山郡天降异象，快，禀告王上，我大荒即将大乱。” 同一时间，松山郡，松花江畔。 人类幼婴被水球包裹着，自江底缓慢上浮。 小雨下不停，整个江面弥漫着一层层雾气经久不散，朦胧宛如人间仙境。 “快抓住它，不要让它钻进江里。” 话音刚落，只见一头三米高的庞然大物“咚”地一声跳入江里，溅散的水花甚至打散了周围雾气。 “赵屠，你水性好，这畜生已经重伤，快追。” “咦？” 透过散开的雾气，那叫赵屠的青年刚好看到江边有一人类幼婴。此刻他也顾不上追捕猎物，径直走向幼婴，将他抱了起来。 “赵屠，怎么不追？” “咦？这是......这是弃婴？什么人如此狠心，将自己的孩子遗弃大荒之中？” “赵屠，快扔了他，弃婴被视为不详。” “不，我与他有缘，我要收养他。” ...... 春去东来，如此反复。 赵氏。 “十人组，荒水，胜。” “他又胜了。” “没想到，还真让他悟出了意境。” “九个打他一个，他都胜了？” “悟出来又如何？野种，就是野种，连当个仆人他都不配。” “我看未必。筑基之前就入了人道的，族里或许会考虑。” 四年了，毫无意外，这类话又一次从场下传到了荒水耳中。 比武台上的老者听着场下议论，神色冷漠，眼中尽是嘲讽。“退去吧，你就是再来多少次，结果还是一样。” “下一组，上台！” 老者话音刚落，广场上顿时又sao动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少年。 少年名叫荒水，弃婴，养父赵屠于野外狩猎时捡到的，居住在赵氏外城，因现于荒州，拾于水畔，故赐名荒水。弃婴是不祥的，在赵氏，他不能入香火殿，也就算不上赵氏族人。 他年岁十八，身着麻布短衫，身材在同龄人里算不上高大强壮，可极为匀称。他短发剑眉，明眸皓齿，脸上棱角分明略显刚毅，观其样貌，应该是个沉稳、有主见、且内心坚毅之人。 “我就说他白费力吧。” “别奢望了。” “族规就是族规，别说是他，就是内城的公子们都不敢随意忤逆。” “可惜了，这等资质就算在我主古氏一族中，恐怕都不多。” 一声声的嘲笑与惋惜毫不掩饰的飘荡在他周围，荒水表面平静，把手中长枪放置到兵器架上，而后拾起放在地上的包裹，缓缓走下比武台。 背着包裹一步步走着，他感觉，这条并不长的路仿佛走不到尽头。 他穿越人群，嘲讽的声音渐渐听不到，原本平静的脸庞显得很落寞，他死死咬着嘴唇，连双肩都跟着抖动，心中呐喊：“第四次了，为什么？这次，这次我都用出枪意了，可为什么，为什么？” 是的，第四次，也是他参加大族比的第四年。 为了参加每年一次的大族比，他丝毫不敢懈怠。当下，他刚刚从野外归来，一刻未停，连家都未回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他不能错过大族比，对于他来说，这是踏入修仙路最快的捷径。 往年被送入古氏的。 命好的。 跟了某位公子、小姐的，不但能踏入修仙路，归族时，就连族中长老都需慎重对待，他羡慕那些被选中的族人。 命不好的。 主子是个脾气差的，不但得不到赏赐，时常还会受到惩罚。 可即便这样，为了踏上修仙路，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认了。 古氏，是独占荒州最大矿脉的一郡霸主，连大虞国主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与野兽厮杀，与小妖搏命，他拼命的磨练枪法，只望能在大族比中表现的更加抢眼，从而，被族里选中送入古氏，成为某位公子或者小姐的道仆。 他做到了，每一年的表现他都很抢眼，抢眼到，许多人都知道了他。 想在赵氏筑基，太难了。 他期盼着。 嘲讽、挖苦，他都可以不理。 他只期盼当个道仆，可赵氏，居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算了。”双掌用力揉搓紧绷着的脸庞，他放弃了。 “快走，面见赵氏老祖后，傍晚之前还要把祭品送往祭庙。” 一对父女路过荒水，少女衣着华贵，摸样也是俏丽，正停下来好奇打量着周遭，被父亲训斥后，这才乖乖跟上队伍。 在父女身后，是一头头驮着货物的野兽，正排着队向内城方向走去。 “又快年祭了。”荒水心中了然，随后向广场走去。 距离内城外不远有一座广场，广场占地颇大，建造一塔一祠。 塔为化气塔，是赵氏族人的修道圣地，塔不大，高三层。 祠是赵氏宗祠，宗祠内又设四殿，这四殿都是庞然大物。 为新人赐婚登记的姻缘殿。 记录族人功劳、兑换物品、发布任务的大功殿。 存放族谱，记录族人生平、安放死去族人神牌的香火殿，未入族谱或因大过被族谱去字者，死后不入香火殿。 传道、授道的传道殿。 行至大功殿，有几人结伴走出殿门，言语间有说有笑，正是几个儿时“玩伴”。 “哟，荒水回来了。” 几人站成一排，挡住了荒水。 “又去参加大族比了？” “我说荒水，你不如死了心，踏踏实实的跟着我们入山算了。” “对，虽然危险，可功劳大啊。” “听我的，我赵氏的汉子哪能为了好处，就跑去当个狗腿子？” 显然，这几人刚刚领取了任务，偶遇荒水也不忘言语挖苦一番。 “让开！” 荒水紧握拳头死死凝视几人，宛如即将发狂了的野兽。这几人被他的气势吓到，不由自主的给他让出空隙。 他侧身走进大功殿。 大功殿很大，大到足以容纳上千人大厅，在大厅四周，又隔出来一间间房间。 荒水在一间功劳房外排队等候。 赵氏、徐氏、丘氏三族极其排外，这在松山郡都是出了名的。 弃婴是不祥的象征，它让小荒水明白，要想融入进去，就需要讨好赵氏族人，所以，他讨好每个人，希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没有人和他玩，他就练拳，个子长高了，他就练枪，他想练出本事，他要与族人一起狩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不想在一双双厌恶的眼神中活着。 他渴望认同。 可无论他多么努力，弃婴，就是弃婴，不祥，依旧被视为不祥。 即便在大族比中，每一年他都很抢眼。 他渐渐明白了，要想改变命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无需再讨好别人，他盼着有一天踏上修仙路，这样，或许才能改变族人的看法。 对，荒水从未想过报复。没有父亲，他就死了，族里不收留自己，他同样活不下去。 他要报恩，养育之恩。 大功殿，其中一间功劳房。 这么多年的嘲讽与挖苦，他已经习惯了。荒水深吸口气，平复好心情，打开了包裹。 “血葵子三粒，年份二载，太少太少，赏八两狗头金。”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边归纳案子上的物品，一边在书本上记录着。 “百草果两枚，好东西，就是年份太低了，记功半点。” “专采灵草花蕊的蜜蜂巢，嗯……不错，增长气血的上品，得来不易，嗯？这是老巢蜜浆？效果不足半成，记功三点。” “定做制式通天战枪……要通体花纹钢锻造？九两狗头金，十日后去锻造房领取。” “这玉简……不句宫不传法？你哪里得来的？这玉简无用，族里不收。” “购买《大荒志》全套抄录本，要揽星阁去年新修订的？这是取书凭证，五两狗头金，自行去传道殿领取。” “荒水，根据记录，枪法第二十一式黄龙翻身跃、第二十四式怪蟒缠身绕、第四十二式左右青龙午的图形拓本，明日就是归还日期，另外，你还剩余十三点功劳，可还有其它兑换需求？” “我还需观看族内最新的任务发布。” “殿内已发布最新任务，可自行观看，下一位。” “是！”荒水收好竹制凭证，微微躬身行礼后，走出了屋子。 大功殿厅堂，此时大约数百人，除了在十余间功劳房外排队等候的族人，大部分都在查阅任务，荒水挤进人群，任务告示上写着： 正月初一，不咸山挖掘灵石队伍，为期四个月，需三万人。养气境记功一万点，需三十人，勇士记功一百点，需两万九千九百七十人。 正月初三，狩猎队伍，需十队，每队需一百勇士，赏狗头金三钱。 正月初四，郡城守备替换，为期半年，养气境记功一千点，需一人。筑基境记功二百点，需五十人，勇士记功十点，需一千人。 正月初四，放逐领采集灵花、灵草，需养气境…… 正月初四，筑基境镰栖公子外出历练，需养气境护道，两人，悬赏功劳…… 正月初五…… 正月初六…… “入不咸山，虽然凶险，可赚取功劳却是最快，要不要入？”荒水捉摸着，转身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