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
睡梦中,周平来到了一座笼罩于淡薄红雾之中的城市。 这城市的建筑风格偏向现代,在葛来福的记忆中,周平得知这就是南城市区,是他成长的地方。 向前望去,雾霭沉沉,只能隐约看出高楼大厦的模糊轮廓,而后方则是正常的街道,并无红雾盘旋。 那些飘动的红雾也不向外逸散,似是存在某个无形的界限,将这些红雾约束在内。 周平向没有雾气的那边街道伸出手来,却像是摸到了一堵透明的墙壁,任他如何发力也前进不得。 他望着周遭与上次略有不同的景色,皱眉苦笑道:“又缩小了吗?真是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随着周平的突兀现身,那些缓慢飘动于寂静城市中的红色雾气顿时沸腾起来,汹涌着朝周平扑击而来。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周平也不反抗,而是从善如流的张开双臂,任由那些汹涌的红雾将他淹没。 因为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既然无法反抗,那只好试着去享受它吧。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雾气以周平为中心,旋转着汇聚成一个硕大的红球,内里传出了周平低沉的痛呼。 这些雾气将周平包围在内后,便开始朝他体内钻去。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那些雾气在钻入他的毛孔时,凝聚成一缕缕细小的丝线,就如同无数红色毛发一般摇曳生姿,甚是诡异。 在这些红雾钻入体内的同时,周平脑海中那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也随之涌现。 这些记忆有周平于末日中拜师求艺被拒、为了温饱而在荒野挣扎求存的画面,也有葛来福上学被欺负、打游戏二十连败的场景…… 回忆里的画面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红色,愤怒的红色。 那充斥于记忆画面中的红色,似乎是想混淆两种记忆,让两者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但周平并不愿意接纳葛来福的记忆,他不想成为一个缝合着两人记忆的怪物。 但这一过程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仍是坚定不移的缓慢进行着,让他恍惚间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周平还是葛来福。 “不,不!我就是我,我是真我宗三代传人周平,才不是什么废物葛来福!我不是……我不是葛来福!!!” 周平抱住疼痛欲裂的脑袋,大吼着,想要保持一丝清醒,他身子缓缓后退,倚靠在了那堵透明的墙上。 从透明墙壁的另一面看去,周平就如同投入可乐中的泡腾片一般,搅动得整片雾海翻涌沸腾。 而处于漩涡中心的他便如无底洞一般不断的吞噬着周遭红雾,任他如何痛呼哀嚎,那些雾气仍是不可逆的朝他体内钻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言的膨胀感,仿佛是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分子都被红雾填满一般,处于即将崩溃破裂的边缘。 “痛!太痛了!” 这一刻,痛楚就像液体,无孔不入的充斥在周平的每一寸肌骨之中,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剧痛。 而随着雾气灌入周平体内,那层结界般的透明墙壁也在缓缓的向内收缩着。 周平的双腿插入地面,徒劳的对抗着身后传来的推力,在水泥地上犁出了两道细长的沟壕。 强大的压力没有让他双腿弯曲,钻心的剧痛没有让他意识涣散,他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虽历经波涛,却仍屹立不倒。 “我必须坚持下去……我不能……不能让陈廖千那老贼对着我扭曲的尸体嘲笑……我要让他……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 …………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汹涌的红雾渐渐变得平缓起来,不再朝周平体内疯狂钻去,这才让他得以喘息,倚着透明的墙壁瘫坐在地。 他苦笑着抬起手来,看着手上仍有残留的红雾如同红色铁线虫一般沿着他的毛孔往里钻,带来阵阵刺痛。 好在今日份的灌溉已经结束,与方才撕心裂肺的疼痛相比,现在的感觉只能说小菜一碟,反倒是让周平心生欢喜。 他闭上双眼细细的感受那种异物穿行于肌骨之中的微妙体验,庆幸自己又熬过了一劫。 “哈哈,这种感觉真特么cao蛋,不过看样子也快吸收完了。早点结束吧,这种体验真是糟糕透顶。” 周平大笑着撑起身子,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地上犁出了大约二十米的距离,啐了一口道: “快了,我就要解脱了。” 喘息着,周平将深陷地里的双腿拔出。 他望向前方缓缓蠕动的红雾,已是能隐约看清市中心的地标建筑,那是一座七十米高的南城七星塔,目测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 照这速度,不出六天,自己就能把这该死的雾气全都吸收完毕,到时候,也许就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又为什么被逼着去吸收这些红雾了。 深吸口气,缓了一阵,并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的周平咬牙向前迈出一步。 瞬间,那本就庞然的压力陡然倍增,令他浑身骨骼咔咔作响,犹如肩扛巨石一般,身子为之一沉。 周平大口喘息着适应这陡增的压力后,他迈出了第二步,背上压力瞬间激增数倍,直接将他的脊背压得弯曲下来。 牙关紧咬,将丝丝缕缕的红雾从齿缝中喷出后,周平缓慢而坚定地直起身子,目光毅然的望向前方,再度迈出一步。 砰! 随着第三步的迈出,周平直接被再度翻倍的压力摁倒在地,砰的一声,整个人直接陷地三尺,留下了一个人形凹坑。 这轰然巨响,使得整座南城似乎都为之一震。 “才迈出三步,贼老天,这是不想让我探索的节奏啊。” 坑陷中,周平保持着脸部朝下的姿势,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 但那无孔不入的重压让他只觉得浑身都在被挤压收缩,五脏六腑犹如握在一无形巨手之中,被用力的揉搓着,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周平微微仰头,让自己的嘴巴远离土壤,大口的喘息着,微微扩张的胸膛挤压着周遭的泥土。 但随着每一次呼吸,内脏便会多出一分压迫,让他不得不放缓节奏。 可这也不是解决的办法啊,他不由心中苦笑。 “老子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到底要我怎么样。” 周平每一次入睡,都会来到这座神秘的城市,起初周平还以为是正常的做梦,可这座城市却牢牢的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早期他还能在城市外围游荡,可随着范围的不断缩小,周平迈出每一步都仿佛行走于深海海底一般。 那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沛然重压让他肌骨生疼,寸步难行。 若是强行移动,就会像现在这样,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压力直接按进土里,动弹不得。 且那重重压力并不会因为周平的停歇而散去,反而如附骨之蛆一般,持续不断的折磨着他。 而这个梦境也不会因周平停止吸收红雾而醒来,反倒是跟外界的时间流速一样,让他过满整整一夜。 要知道,这可不是轻松加愉快的睡觉,而是在超级加倍的鬼压床之下,艰难的度过这寂寞的夜晚,让他不得不靠着回忆过去或好或坏的记忆来打发时间。 以至于他能清晰的回忆起自己的每一个社死瞬间的具体细节,这种被尴尬反复抽打的体验,让他恨不得在地里扣出个三室一厅。 他也曾尝试过退出梦境,但那连绵不绝的痛感总能将他从专注状态中揪出,索性也就不管了。 若问周平为什么作死前进,那是因为他发现,在这种重压的状态下,有助于自己吸收消化那些纳入体内的神秘红雾。 虽然这个过程甚是种煎熬,但却大大加快了他的消化进程,让他有把握在短期内完全吸收剩余的这些神秘红雾。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丧失了夜间的睡眠,导致他的内分泌紊乱,变得更加的暴躁易怒起来,急需调节作息来放松身心。 但以他如今的处境,却哪有好好休息的机会? 想到这里,周平心中不由愤恨不已,脱困之心愈加强烈。 “陈廖千,你给我等着!” 随着心中的怒意升腾,周平体内未曾完全吸收的红雾开始加速钻入他的细胞之中,改造着他的身体素质,让他的身体在高压之下,竟而能活动几分。 这让周平心中一喜,当即手脚并用,缓慢的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 砰! 不过随之增加的压力,却是让他的脑袋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再也动弹不得。
嘴里的苦涩让周平知道,他吃土了。 可在这种情形下,他是想吐也吐不了,反而在挣扎中,将些许泥土咽了下去。 “艹!这梦里的泥土怎么这么真实?” 周平被这钻入喉咙的苦涩味道弄得泫然欲泣。 心想自己在末日中过得再苦也没真正的吃过土啊,没想到会在这真实得令人发指的梦里体验了一把。 “@¥%……&*!” 在漫长得好似无穷无尽的煎熬中,不知过了多久,周平忽然感觉到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清。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入目的赫然是那熟悉的天花板,这让他长出口气,满足而幸福的开始了难得的回笼觉,不,应该是补觉时间。 在他眯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地下室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房门豁然洞开,走进两个黑西服壮汉。 其中一人将准备好的麻醉剂注射进周平体内后,等待了片刻才谨慎的解开锁链,将浑身微颤的周平架出地下室,放在门外的担架车上绑好,随后推着他朝走廊尽头那宽阔的地下电梯走去。 电梯门口,一名掩鼻皱眉的金发女郎早已等候多时,随着一行人推着周平走进电梯,她刷卡按下了前往地下六层的按钮。 而后她掏出一个手电筒,扒开周平的眼皮看了看他被血丝缠绕的瞳孔,然后取出笔来,在写字板上进行麻醉剂药效情况记录。 叮! 开启的电梯门外,是一个宽广的地下大厅。 无数穿着深绿色工作服的人员来回走动,运输着各色物资,上面清一色印着菲迪基因药物公司的绿色树枝标志。 一行人推着沉睡中的周平穿过大厅,引来了周围人的频频侧目,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随行在后。 在大厅的西南角,摆放着数十个铁笼,里面关着众多戴上嘴套的猛兽,正对着来往的人群呲牙咧嘴,发出威胁的低沉怒吼。 那些工作人员对此见怪不怪,反倒对躺在担架上的周平惊奇不已,彼此低声交流着。 当一行人推着周平路过铁笼时,那些凶狠咆哮的猛兽纷纷噤声,惊恐的瑟缩在铁笼一角,不敢出声动弹,引得一些深受其扰的工作人员轻声嘲笑。 随后一行人推着周平转入左侧的走廊,来到尽头一处站着两个武装卫兵的铁门前。 金发女郎取出自己的工作卡刷了一下后,铁门豁然洞开。 里面是一群穿着白大褂,正自忙碌的科研人员。 在几人推着周平进来后,场面顿时一静,无数人目露狂热的盯着昏迷中兀自抖动的周平,就像是在看一个稀世珍宝。 一个英俊的金发白人走上前来,目露精光的端详着骨瘦如柴的少年。 他拿出一个金属扳手敲打着周平的骨头,那铛铛作响的悦耳声音让他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喃喃自语道: “真想不明白,这个瘦猴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这么结实,且蕴含了难以置信的力量。” 随后他抬头对着那两个黑衣人说道:“将他带到实验场地,今天测试他的战斗力。” “是。” 两个黑衣人推着他来到一处铁门前,一个持枪的士兵按了下门边的一颗红色按钮后,铁门便滴的一声打开了。 里面是一间长宽足有百米,高有十米的宽阔密室,门边是一个正在缓缓上升的升降台。 等那升降台停在门边后,两人推着周平上了升降台,刷卡cao纵着降到地面,然后将他推到密室一角,那里躺着四条蜿蜒粗壮的锁链。 两人熟练的将周平抬下担架车,用锁链锁好后,便沿着原路返回。 那名金发男子站在硕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熟睡着的周平,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尽是狂热。 因急促的呼吸而喷出的蒸汽附着在玻璃上,微微遮住他急不可耐的笑容。 他对着身边的金发助手道:“准备的如何了?” 金发助手回道:“已经准备妥当。” 金发男点了点头,正欲宣布实验开始时,忽见观测室大门开启。 走进三人,赫然是那葛家请来‘照顾’周平的管家陈廖千,以及两名戴着墨镜的壮硕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