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林间小屋
大道寺是近百年中兴起的财阀。 但大岛不是，更准确的说是玲也母亲的家族远非大道寺能比拟。 玲也总是被人称为像‘洋娃娃’，包括浅香导演当时在安排角色的时候，下意识的给她安排英国转学生的身份，那是因为玲也确实有北欧血统。 她母亲的曾祖父是世袭侯爵，但母亲这一支并没有继承爵位，如今世袭爵位的亲戚早已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近百年来都没再走动。但从血脉角度来说，玲也确实可以自称公主也无所谓。 没有袭爵，并不意味着一无所有。相反，那绝不是金钱的财阀能打破的壁垒。若是她愿意联姻，任何财阀都会趋之若鹜。 但对玲也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哪怕是这一片庄园，对她而言也只是简单的‘家’，沉重的不是价值，而是承载的回忆。 浅香从没有见过这片庄园，因为附近一片都是私人领地，寻常不可靠近。他甚至不曾想过东京还有这样一片地方。 “大小姐。”在庄园的大门前，见野再一次向玲也确认。 打开车门下车，玲也抚摸着那历史斑驳的青铜大门。漆黑的奔驰轿车，在这座庄园前显得有些寒碜。 “开门吧，见野爷爷。” “我明白了。” 见野拿出始终贴身带着的钥匙，青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宽阔的双向道水泥路笔直的向里面延伸，两旁都是林海，道路延伸到视线不可及之处。 从大门口进去，到城堡大概还有十多分钟的车程。 蜿蜒的湖泊，成片的花圃，一路前行视野渐渐开阔。当那座城堡出现在视野的尽头，一时间给人踏入中世纪历史的错位感。 这里就是大岛家的主宅，更准确的说，是她母亲那边的家族在日本的一处产业。 庄园很大，甚至超越了村庄的规模，宛如一个小镇。不过一路行来，却没见丝毫人影。 “大小姐，请原谅我自作主张，之前遣散了一批仆从。”开着车的见野说到。 “家里还有谁在吗？” “是，厨师才波先生和四宫先生、酿酒师巴特先生、女仆长玛利亚小姐，还有园艺师植木先生一直都还在庄园没离开，平时有拜托他们管理庄园的事务。离开的人中，守林人八轩先生在老爷和夫人葬礼后回了北海道，听说是去继承老家的农场了。” 这些也是庄园中比较重要的岗位。 其实他提到的那场葬礼应该是老爷、夫人和玲也大小姐三人的葬礼，但既然大小姐还在，自然就撇开不提了。 “在得知大小姐回来之后，一个月前八轩先生就联系过我，只要大小姐需要，他随时都会回来。” 见野本人当然是希望八轩能回来的，但当时玲也大小姐还在悲伤之中，所以他并没有主动提及这件事。现在大小姐问起，他当然是如实相告了。 “是八轩叔叔啊。我当然欢迎他回来，没有他照顾林场，森林里的动物也不会安心吧。” 玲也记得，八轩可是曾经真刀真枪亲自抓过偷猎贼的，在大岛家庄园中的一众仆从中可以说是最有传奇色彩的一位。在她年幼的记忆中，八轩一直是英雄一般的存在。 “我明白了，待会儿我就去联系一下八轩。” “那卫宫爷爷呢？” 玲也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老人。卫宫是庄园的水电维修安全员，负责安全电路、水管煤气的检查。 “卫宫先生早就到退休的年纪了，精力不够无法打理庄园事务，这几年一直有离职的想法，所以这次离开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不过有位冈崎先生愿意入职，虽然年轻，但技术确实不错，做事也细心。” 做安全员的最重要就是细心。既然见野这么说，玲也当然不会有异议。 见野管家点名的都是庄园里重要的岗位，其余的普通人员也还有二三十人留在庄园里。 仅这二、三十人当然管理不了偌大的庄园，往日里只能打扫一下主城堡，对整个庄园的日常维持都做不到，所以庄园大多数地方都无人打理。几个月的时间，已经略显荒废。原本干净整洁的道路洒了落叶和枯枝，大片的花圃长出了及膝的杂草，甚至连门庭大草坪前的喷水池都已经干枯，不再有水流。 整個城堡失去了生活的气息，仅仅只是几个月，就呈现出荒凉的破败感。 当然，如果有心去修整，只要多一些人打理恢复往日生机，城堡会快就能焕然一新。只是见野不太确定大小姐是否真的打算回主宅，没有多问，也没私自做安排。 而这，就是呈现在浅香导演面前的景象。 汽车停在了主城堡的大草坪前。 玲也下车，后面跟着的剧组中巴车中，浅香导演和一些剧组的工作人员也纷纷下车。一路上他们已经惊讶太多次，这里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片庄园能用来拍摄吗？很多地方好久没打理，要拍摄的话需要废不少功夫。” 这可不是有没有打理的事，浅香一时也不敢回答。他在城堡前站了许久，只为平复自己的心情。 “大岛大小姐，请问方便去城堡里看看吗？”完全是下意识的，浅香没敢直呼玲也的名字，又换成了‘大小姐’的称呼。 “请便，浅香导演，请称呼我名字就好了。” 听玲也这么强调，浅香只能勉强的应了一声。在这片城堡前，谁都会感觉到巨大的心理压力。那已经超脱了财力能够区分的地步，没有直呼公主殿下已经是他克制的结果。 “欢迎您回来，大小姐。”主堡的大门前，得到消息的玛利亚小姐早就等候在这里。 相比庄园的其他地方，依然有人每天在打理的主堡依旧整洁。古典花纹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抬头高处是缀着无数水晶挂饰豪华到夸张的挂灯，清晰地映出两排十余根庭柱支撑的穹顶上华贵的浮雕。 古堡内部的面积很大，光视线可及的大厅就有近千平米。墙边还立着一些石膏的雕像，多是些不知名的神话人物。 “这些是北欧神话的一些雕塑，是我母亲家乡那边的风俗。” 玲也随便解释了几句，她的视线扫过上楼的楼梯平台处的墙上，微微一怔。 从进门起见野就一直关注着玲也的神色，担心她触景生情，女孩却始终平静。这时玲也突然的异常让他同时望向了那处白墙，带看清墙上挂的照片，不由神色一变。 那是大岛夫妇和玲也的全家福。 见野的视线狠狠地瞪向玛利亚小姐，虽未发一言，也立刻让玛利亚知道到了管家的责备。同时，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对不起，我这就撤下来。” “不，没事，就这么放着吧。”玲也走上台阶，停在中间平台的照片下。照片中的父亲抱着她，牵着母亲的手，取景就在这城堡外的喷水池前。 还记得那是三年前，六岁的她第一天去小学时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第一次离开父母，笑的有些不太情愿，显得心情不太美好。三年的时间并不久远，照片中的人却去向了不可及之处。 “不过，如果浅香导演要用这里拍摄的话，照片放这里确实不太方便。如果有需要，撤走也没关系。” “不，就不在这里拍摄了。”浅香有些愁苦地笑了笑，“这里太奢华了。” “奢华？” 浅香之前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取景地的格调太高而无法使用。 这集‘回忆的彩虹’，小樱的曾外祖父设定中是一位隐居的大魔法师。大法师隐居的住处应当是神秘，稍显华丽一些也无所谓，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样一处城堡。 这哪是大魔法师的洋馆，分明是国王的宫殿。 “请问这里是否有稍微，厄，简陋一点的地方？” 这个问题让玲也想了半晌，庄园里城堡的别馆有很多，除了主仆居住的主楼外，还有图书档案馆、花房、观星台等等。和大道寺家现代化的别墅不同，少有电影院之类高科技的布置，大多还保留着古老的风格。 “大小姐，护林员的小屋怎么样？”见野在一旁提醒道。 “啊，对！”玲也一拍手，也想起了森林旁的那个小房子。 守林小屋过去是守林员八轩叔叔工作和居住的地方，在八轩叔叔离职后，这阵子也就空在了那边。哪怕见野管家联系对方从北海道回来，那至少也是十天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借用一个星期拍电视没什么问题。 听着玲也和见野管家口中称的‘守林小屋’，浅香导演脑海里浮现的是木质结构搭建的简陋建筑：几十个平米，被烟熏黑的窗户，门里门外堆一些柴火。这是山区的林间常见的建筑，有时也能让迷路的登山客休息一晚。 但当浅香真正来到‘守林小屋’前时才发现，所谓的‘小屋’同样是一座洋馆。虽然相比城堡确实低调了很多，但占地数百平的三层建筑，同样是北欧复古的奢华风格，依然是很多人一辈子工作（包括他自己）也买不起的豪宅。 不过，抛开身为‘穷人’的某种情绪之外，这里确实完美符合他印象中的‘魔法师隐居之所’的定义。密林之中独栋的洋馆，少许带些历史感的破旧，无一不彰显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