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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李一鸣的政治智慧

    “你说,让李青舟做你的侍讲?”

    翰林院,诸葛隽的房内。

    今日一早岑越便找了过来,将自己的想法和诸葛隽说出,后者明显诧异。

    岑越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对李青舟的看法。

    “李青舟的才学还是出众的,莫说做下官的侍讲,便是做翰林侍讲也是绰绰有余。”

    “那是两回事。”

    诸葛隽摆手:“你的打算我很清楚,李青舟出身关陇李氏,如今李氏又投向了沈相,你这么做,是想交好李氏好在将来调离翰林院吧。”

    “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岑越叹了口气,说出来的话和昨日对李青舟说的迥然不同:“下官如今已经年近不惑,进入翰林院也已经十二年了,下官真的不想一直锁在这里。”

    闻听此话,诸葛隽也是长叹,十分理解的点头。

    “只是你想过没有,便是你这么做,李氏就会记下你的这份人情吗?即使是翰林侍讲也不过是个区区的八品而已,李家看不上的。

    谁都知道,李青舟在咱们翰林院熬上两年,外放起步也是一个正七品的县令,百里侯啊,你拿一个八品的侍讲就想敲开李氏的门庭,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

    “那万一呢。”岑越急道:“李氏刚刚投向沈相,说不得,下官这么做还能被相爷党所注意。”

    诸葛隽笑了:“妄想,岑兄啊,你难道没发现连那状元公沈知白都进了咱翰林院吗。”

    “您的意思是?”

    “历届科举状元无不当朝授官,起步也是六品,而今沈知白却入了咱们翰林院,这说明什么?

    说明如今相爷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无暇顾及,怕是有些麻烦在身。

    相爷如此,哪里还有闲心去关注一个李青舟,便更不会关注你了,所以我说,你此番是做了无用之功。”

    岑越的心情顿时低落许多,良久沉声叹气。

    “便是无用之功,下官也要做,望请诸葛兄助下官一臂之力。”

    “你我二十年故交,能帮上你的地方自然不会袖手。”诸葛隽给了承诺:“过些日子,我便去找吏部的选封郎说一说这事。”

    岑越大喜拱手:“多谢诸葛兄。”

    “无妨,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去听一回讲课,看看这李青舟到底够不够水平做侍讲。”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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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今日的讲义,岑越在课后找到李青舟,告诉后者做侍讲的事已经敲定,只等诸葛隽来现场旁听,若无问题便可。

    李青舟道罢谢,到经历司那里点了卯后离开翰林院,直奔李一鸣的府邸。

    这事当然要和李一鸣说一声,顺便取取经,听一下李一鸣的看法和建议。

    朝中有人好当官,这可不单单是关系打点上的帮助,最重要的还是指教。

    “岑越要你做他的侍讲,还要举荐你做翰林侍讲?”

    李一鸣初听这件事很是失笑:“这岑越怎么和你说的,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岑博士说他是为了腾出时间去授私学,赚些银钱贴补家用,所以才萌生此想法,想让侄儿做他的侍讲。”

    李青舟如实相告,同时说出自己的看法:“不过侄儿倒是觉得这话可能有假,岑越毕竟是翰林博士,即使俸禄低微,但必然还是有其他生财之道的,没必要说的那般可怜,更何况侄儿声名狼藉,又是刚刚入翰林院,做侍讲,太牵强了些。”

    “你的看法没错,他就是在撒谎。”

    李一鸣点头肯定,言道:“他这是在讨好咱们家,我看啊,他不安分,想离开翰林院。”

    “岑博士十二年前科举入仕,一直都在翰林院,这地方,确实熬人。”

    李青舟揣摩一番说道:“那叔父觉得,侄儿这次应了他,对与不对?”

    “做侍讲倒也行。”李一鸣饮茶润喉,悠然的紧:“对你来说,刚入翰林院便做了侍讲虽然有些招眼,但到底不过一个虚名罢了,又是在翰林院内谈不上有什么影响,也没谁会刻意关注。

    便是那岑越真有关系本事举荐你做翰林侍讲又如何,一个八品,你是进士及第,外放起码也是七品县令,有咱们家的关系在,不过早早晚晚的事罢了。

    只不过他这么一来,多少和父亲对你的安排有些出处,本来家里是打算让你在翰林院先沉寂一年,等一年后父亲入京和秦国公敲定结姻,有秦国公在京城内的扶持,彼时你外放离京便顺理成章。”

    提到结姻,李青舟的思绪便会不自然想到姚芊芊,短暂的走神后拉扯回来,继续答话。

    “那侄儿这次若是做了侍讲,外放的事会不会快些?”

    “不好说。”

    李一鸣笑了起来:“因为你能否外放不取决于你,也不取决于咱们家。”

    “叔父此话何意?是指吏部那边有些麻烦吗?”

    “和吏部没关系。”李一鸣摆手:“和沈知白有关系。”

    李青舟愕然:“啊?”

    “他是状元,他都还没有官位呢,你们这一科的进士谁能先他一步?”李一鸣言道:“官场上的规矩总要守的,若是先安排你们这些进士不去安排状元,那不是羞辱吗?沈相最重面子,谁敢啊。”

    原来如此。

    李青舟明悟过来,随后也是纳闷:“说来也是,这沈知白明明已经拿了状元,按说应该当朝授官,为什么沈相要把沈知白扔进翰林院来闲置着。”

    “这就是沈相聪明的地方啊。”

    李一鸣指点迷津道:“这个想当官啊一般两种途径,一者君王恩擢,二者朝堂举荐,也就是廷推。

    沈知白没有被当朝授官,想做官就只剩下廷推了,也就是官员们在朝上主动向陛下提及这事。

    现在没人提,沈知白自然要在翰林院闲着。”

    李青舟问道:“沈相门生遍朝野,九卿中一多半都是沈相的人,为何没人提呢。”

    “沈相在等。”

    “等谁?”

    “等我。”李一鸣轻笑一声:“准确来说,是等咱们李家。

    现在全天下人都以为咱们李家已经投向了沈相,这是沈相做出来的样子,可是咱们家还没有做出相应的表示,所以沈相玩了这么一手,目的就是让咱们李家抓紧表态。

    只要为叔在朝堂上举荐沈知白,那么,这就是咱们李家投向沈相的一种表态,届时沈知白入朝为官,你们这一科的考生就都能各自走关系寻门路离开翰林院了。

    你的事自然也就没人会卡着,说不准沈相投桃报李,你连一年时间都不用,过渡个时间,到吏部走个过场就能外放。”

    从这里便能看出李一鸣和诸葛隽两者政治智慧之间的差距。

    诸葛隽以为沈伯琏不安排沈知白是遇上麻烦无暇顾及,哪里能看的如此深远,更别说看出沈伯琏正在博弈的一盘大棋。

    也就怪不得诸葛隽几十年还只是一个翰林祭酒,而李一鸣短短数载便做到鸿胪寺卿的位置上。

    这里面固然有家族的帮助,李一鸣自身对政治的敏锐那也是诸葛隽拍马赶不上的。

    里弄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之后,李青舟皱起了眉头。

    “如此说来,倒是麻烦了。”

    “麻烦什么?”

    “举荐沈知白的事啊。”李青舟言道:“咱们李家,怎么可能举荐沈知白。”

    既然决定站队皇权,又怎么可能去亲近沈伯琏。

    李一鸣却说道:“为什么不能举荐沈知白,既然沈相想看到咱们家的态度,那就给他态度。”

    见李青舟要说话,李一鸣抬起手:“你也别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父亲给我写了信,支持你的想法,咱们家还是要投向皇帝的,但站队这种事没有说急于一时的。

    天下各道巡抚督军他们也在想着站位的事,但你见过有谁旗帜鲜明过吗?

    都在遮遮掩掩,明面上吾皇万岁个顶个的忠臣,暗地里又和沈相暗通款曲、结党媾和。

    两头都不得罪,亲疏保持暧昧,这才是为官之道,这些人无不精通左右逢源之术,一边为自己搂着好处,一边为自己留着后路。

    咱们家一样要如此,真要是上赶着去陛下那大表忠心做忠臣孝子,陛下反而不会拿咱们李家当回事,只会将咱们当成马前卒、手中棋,说不得哪天舍弃也就弃了。

    在没有见到足够好处之前,咱们不能轻易投向任何一方,要学会从沈相、陛下那多赚点便宜,这才是正道。”

    李青舟听的傻眼,随后苦笑拱手。

    “叔父,高明。”

    “有什么高明的,不过比你多当了几年官罢了。”李一鸣呵呵一笑:“你小子聪慧过人只是还没当过官,要走的路还长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

    这大方向的事你就别跟着cao心了,父亲和为叔会替你把好关,你且安心做你的侍讲,其他的事自有为叔打点。”

    “是,侄儿一切都听凭爷爷和叔父安排。”

    李青舟不是自命不凡的人,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来李一鸣这取经,他知道,自己的为官智慧比起李传家和李一鸣来还差的太远。

    听话做事、沉心静气才是自己现在应该做的。

    其他的,交给家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