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

    如果说上天是眷顾小玉的，我是相信的。小玉长的很漂亮，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小妞，应该连外国人都没见过，可奇怪的是，她的外婆长得高高的鼻梁，一头栗色卷曲的头发，我们小的时候总喜欢叫他外国佬。可她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而且她的性格在那六七十年代也是格格不入，一个小脚女人，她不但喝酒还抽烟，而且她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用现在人的话应该是穿越过去的。当然现在回想起来，我是非常佩她的，她活的那么自我，勇敢，在那口水能淹死的年代。小玉小时候不愿意提及她的外婆，因为小孩子总喜欢拿来取笑她。可是，这并不妨碍她继承了她外婆的美貌，小玉长的很漂亮，白白的，小巧玲珑的，五官精致，配上她小巧的身材，妥妥的古代大户人家大小姐的样子，她从小美到大，我一直在猜想，她长大了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什么样的人才能配上她呢？

    小玉又是不幸的，她有一个非常烂赌的父亲，一个懦弱的母亲，印象中他的父亲每天晚上都呆在村里几个烂赌鬼自行组织的破屋里赌博。而且就算兜只剩五毛钱，他都能呆上一个晚上，幻想一夜暴富。我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孩子没人要，他都能把小玉当赌资赌掉。她父亲平常除了种田，逢年过节也会帮村里人杀猪，印象里，他脾气很暴躁，终日喝酒，脸都是红的。

    小玉就是在父亲赌输了，喝酒和母亲吵架，然后母亲被打，一家人哭哭闹闹中长大的。不知道她是否习以为常，在她脸上依然看到的是那股岁月静好的恬静，不过她不是很爱说话，我们相互追逐打闹的时候，她总是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大概三年级的时候，她辍学了，她父母觉得女孩子反正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没有用，不早点出来搬家里干活。她没有反抗，那时候村里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大家都习以为常，她辍学在家帮忙料理家务，和jiejie一起放鸭子。因为我还在上学，以前玩在一起，突然间好像哪里不对了，就变得生疏了。

    我一路求学离开了家乡，中间也不曾联系过，只是寒暑假回家，偶尔会碰上面，寒暄几句。过了几年，突然听说小玉嫁人了，嫁给一个来村里拉电线的男人，他们自己好上的，她的父母很反对，闹得很大的动静，大抵是因为那男孩家里很穷，拿不出许多彩礼，但小玉很勇敢，她不顾父母的反对，跟着那个男孩走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父母也无可奈何，听说出嫁时父母给她陪嫁，只有一只空空的箱子，不知道在婆家她会不会受到嘲笑，抬不起头呢？反正她义无反顾的走了，我很佩服她的勇敢，可能他也继承了她外婆的基因，那份勇敢，我甚至觉得她往后余生一定就像小说里面的女主，在双向奔赴的爱情里，幸福终老。

    生活总是一地鸡毛，一帆风顺的，就只能在童话里。小玉结婚后，很快生下了一个儿子，日子头几年如同很多人一样幸福，平凡。回娘家的时候遇到过当了mama的小玉，多了几分成熟的美，更加漂亮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老公在结婚几年后就出轨了，听说是在外面拉电线时又认识另外一个女孩子，成天两个人鬼混在一起。小玉在家带孩子，知道这事也哭过闹过，娘家人也上门狠狠的教训了她老公一顿。安生了一阵子，过没多久，那个女孩突然打电话到家里叫小姨退位让贤？战争不停的，婆家人也厌烦了，居然劝小玉忍忍，他玩腻了就会回来了，小玉麻木了，不闹了，也不离家，成日就守着孩子孤独的过着日子。回娘家的时候，我见过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眼里已经没有了光。

    很多年过去了，小玉依然还守在那里，听说那个玩腻的老公已经回来了，他们又生了一个女儿。我无从知道小玉心里在想什么，想起当初她的义无反顾，结婚后她竟然可以在婚姻里如此卑微，苟且。可她又能怎样呢？读书不多的她，并没有太多的能力养活自己和孩子，还有一个嫁出去就回不去娘家。在农村，父母老了大多跟儿子一起生活，兄弟是不会接受一个离异带孩子的姐妹回娘家住的，她无处可去，只能苟且。我经常会想起她那特立独行又很勇敢的外婆，听说前些年不小心摔死了。如果小玉像她外婆一样勇敢一点点，在伤害之初，勇敢走出，人生会不会是另外一个风景？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