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画中人-2

    大概是这武信侯对美人图的执念使然，宛城之中，大大小小的画坊，星罗棋布。

    这些画坊之中，最多见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美人图。

    有美人弹琴，美人扑蝶，美人下棋，美人卧花，美人发呆……

    看得阿月和小二的眼睛都花了。

    “这武信侯，是不是个好色之徒？”阿月暗戳戳地低声问小二。

    小二还没回答，一个画坊的老板不高兴了：“此话差矣！武信侯为人正派，光明磊落！这些年他四处征战，从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阿月翻了个白眼：“话说他今日大婚。”

    老板正色道：“武信侯在认识华小姐之前，从来恭谨守礼，洁身自好。甚至，甚至一度有传闻说，武信侯，不喜欢女人……”

    “啊？”阿月哑然失笑。

    老板一本正经：“但奇的是，武信侯机缘巧合下，与华小姐一面之缘，竟一见倾心，立即求娶华小姐。”

    阿月翻了个白眼：“男人就是这样的。假正经，然后一有机会就原形毕露……”

    老板却摇摇头：“只能说武信侯和华小姐是金玉良缘。”

    阿月还是不依不饶：“金玉良缘？既然你们武信侯是个痴情种子，怎么还会多年寄情于搜寻美人图？我看他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老板好生不悦：“宛城百姓受武信侯庇护多年而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我们断不能让些莫名其妙的人说三道四，坏了武信侯的名声。你们若是要找茬儿，那我的画坊也容不得二位。二位，请吧！”

    找茬儿的阿月和小二见老板动怒，也有些怂了。小二陪着笑脸道：“老板，嘿嘿，何必生气呢……我们也就是随便嚼嚼舌根……没有恶意，没有恶意……您这里画多，随便帮我们寻摸一副美人图，我们拿去给武信侯贺一贺大婚，岂不美哉？”

    老板这才气消，嘟嘟囔囔地在一堆美人图里翻找起来。

    结果，这个阿月，不但喜欢找茬儿，还喜欢挑剔：

    “这副美人托腮，太丰腴，不好。”

    “这美人尖嘴猴腮的，瘦得像个鬼，不好看！”

    “这颗痣长得不是地方，这美人定是个好吃懒做的。”

    “这美人花红柳绿，像个锦鸡……”

    “……”

    最后，老板怒了：“你们两个就是来砸场子的！我的美人图，都是天下名家所作！我游历多年才搜罗至此！如今却被你们挑挑拣拣，指手画脚！你们立刻给我……出去！”

    阿月也不服气了：“你的美人图，要不浓妆艳抹，要不搔首作姿，都不过是凡桃俗李。这些个美人，连我都看不上，还怎么拿去忽悠……呃……是恭贺武信侯大婚呢？”

    小二则陪着笑脸，在老板耳旁耳语起来：“老板，主要是吧……城中几家大的画坊我们都去过了。几家老板都嫌弃……呃，是都高度赞扬了我家阿月眼光独到！不得已我们才到了您家。你且再寻摸个清新淡雅，超凡脱俗……的美人来。”

    老板的黑脸白了白，赌着气道：“你们是被别的画坊赶出来了吧？不是我夸海口，我家画坊若是你们再寻不到，宛城之中也没有合适你们的美人图了！”

    “是是是！”小二的笑脸能夹死一只蚊子。

    老板气呼呼地又转身进了个黑乎乎的阁间，好一阵捣鼓之后，终于抱着几副落满灰尘的古画出来。

    他将古画扔在阿月面前，冷冰冰地道：“这些是这几年客人们看不上，挑剩下的。你不要看这几副画不受世人所喜，这些可都是名家的传世之作！只是画中人素净了些，才被冷落至今。”

    “素净了好！”阿月挥了挥手，驱散面前浓重的陈年灰尘，喜滋滋地将古画一一打开。

    结果，阿月的絮絮叨叨又开始了：

    “这是啥？就几笔墨，我也能画成这样，还名家之作……”

    “这美人也太素净了！淡出鸟来……”

    “……”

    但阿月说着说着，就悄无声息了。

    一旁打哈欠的小二和阴沉着脸的老板觉得奇怪，便凑过来看。

    只见，阿月趴在一副六尺来长的横幅古画上，目不转睛。

    这副古画，有些年头了。

    画布为丝麻所制，已经发黄。

    画上是大片的留白，确实很素净。

    几抹远山，几行寒鸦，一只孤舟，云雾缭绕，很是缥缈出尘。

    最出奇的，是一叶孤舟上，立了个美人。

    美人侧身而立，一身广袖青衣。她乌丝轻挽，蹙眉远眺，似乎有些惆怅。

    她的一张侧脸，很是摄魂夺魄。肤若凝脂，眉如远山，目似秋水。

    但最让阿月想不明白的是，这个美人，竟然很眼熟。

    连小二也看出了端倪。

    他惊讶地叫出声来：“哎呀！月啊！画上的人，除了比你白一点，眉眼比你美一点，姿态比你优雅一点，真是跟你一模一样！”

    阿月狠狠地糊了小二一巴掌：“白一点是吧？美一点是吧？优雅一点是吧？你到底是赞扬我，还是讽刺我？”

    老板也好奇地仔细看了看美人，又回头盯着阿月看了许久，最后露出狐疑的神色：“是有几分相似……”

    阿月掩饰不住眉眼间的得意：“美人在骨不在皮。所以天下美人都是一个感觉。我们这些美人有几分相似也不出奇……咳咳……我的意思是，低调，低调啊……”

    然后阿月喜滋滋地对着老板道：“这幅古画，与我颇有眼缘。老板，就这幅吧！”

    老板如释重负。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麻溜地将画包好，塞到阿月手中。

    阿月则乐呵呵地抱着美人图，准备和小二，奔向传说中的武信侯喜宴。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经历了反反复复，百折不回的选美……呃，是选画之后，已经，天黑了。

    阿月和小二，终于完美地错过了心心念念的武信侯喜宴。

    “天黑了……”阿月沮丧地望着天。

    小二见阿月失望，好生不忍，便安慰道：“我们去武信侯府看看。说不定喜宴要办通宵呢！”

    “嗯！”阿月的眼睛又亮了亮。

    然后，阿月和小二果然抱着美人图，往传说中通宵的喜宴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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