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润字-2

    终于见到了十二谋士。

    军机营议政大殿之中，十二谋士，一人一个巨大的红木桌。红木桌上，堆满了兵书和书稿。书稿如山，仿佛将谋士埋得严严实实。

    也不能怪书稿如山，主要是十二谋士，实在，太矮小了。

    往成堆的书稿里一坐，简直都看不到人。

    阿月瞪着眼睛找了许久，才勉强看到几个人影。

    这十二谋士，不但身材矮小，还獐头鼠目，眼歪嘴斜，歪瓜梨枣，长得一言难尽……

    阿月和小二面面相觑：天下闻名武信侯的智囊团，就这？……

    小二在阿月耳边低语道：“不可以貌取人！据说惊世的智者，一般都是貌不惊人的！”

    “惊世的智者？”阿月瞬间，觉得歪瓜裂枣的十二谋士，形象高大起来。

    于是，阿月抱着手，杵在议政殿的圆木柱子边，偷窥……呃，是暗中观察起来。

    这十二人，安安静静，也不互相打扰，各自为政。

    他们就埋在巨大的书山中，静静地翻阅书稿。

    大殿中，只有一片翻书的沙沙声。

    阿月饶有兴趣地站在一个小老头身后，偷窥……呃，是暗中观察。

    只见小老头拿起一页书稿，看了两眼，便举起一只竹笔，在书稿上画了个大大的叉叉。然后，他又将书稿随意地往地上一扔。

    阿月捡起画上大叉叉的书稿，细细看起来。

    只见书稿上，文字清秀：

    昔之图国家者，必先教百姓而亲万民。有四不和：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陈；不和于陈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是以有道之主，将用其民，先和而造大事。不敢信其私谋，必告于祖庙，启于元龟，参之天时，吉乃后举。民知君之爱其命，惜其死，若此之至，而与之临战，则士以尽死为荣，退生为辱矣[18]。

    阿月忍不住赞叹：“写得好有道理！”

    小二低声道：“这是战国名将吴起的名篇。”

    阿月不明白了：“名篇？那为何谋士要打个叉叉？”

    小二也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只见小老头又拿起一篇书稿，看了两眼，突然拍案叫绝，然后激动地在书稿上画了个大大的勾勾。

    阿月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只见书稿上赫然歪歪扭扭几行字：

    兵者，鬼道也。何为鬼道？神鬼之道也。何为神鬼？疑神疑鬼者也。然用兵者，当多疑多虑者也[19]。

    阿月看得一头雾水，低语道：“这是啥玩意儿？狗屁不通！”

    小二也很困惑：“如此荒唐，废话连篇，居然能得到谋士的青眼？倒底是我们的眼光有问题？还是谋士的审美太低劣？”

    阿月忍不住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对着小老头一躬：“先生，为何您如此看重这篇书稿？”

    小老头似乎被吓了一跳。他惊慌地从几乎将他掩埋的书山中抬起头，眯着眼睛四处张望了许久，才看清阿月。小老头眨巴眨巴眼睛，声音干涩，结结巴巴：“姑，姑娘，有，有什么指教？”

    阿月见小老头一副耳不聪，目不明的样子，便提高了音量：“先生，您看重的这篇书稿，究竟有什么高明之处？还请指点一二！”

    小老头露出得意的神色：“老夫建，建寅，老夫的眼光你们绝，绝对不用怀，怀疑！这篇文，文章，行文流畅，构思新颖，朗朗上，上口！真是妙哉！妙，妙哉！”

    阿月瞠目结舌，还想发问。结果建寅小老头将手一挥：“你们这些闲，闲人不要打扰老夫寻找好，好文章了！一边儿去，一边儿去……”

    闲人阿月和小二，只能霉戳戳地挪到另一个红木桌子旁。

    这张桌子前的小老头，比刚才的建寅，明显了很多。

    之所以是明显，因为这个小老头，圆润很多。准确的说，圆得像个球。

    这个球，挥舞着小胖手，也在奋力地打叉叉。

    打叉叉的文章，不出意外，都清一色的，文辞优美，见解独到。

    阿月随手拿起一篇，只见其中一句：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20]。

    但这句话，被圆润胖球特地圈出来，打了个醒目的叉叉。

    阿月莫名其妙，指着叉叉问道：“先生，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呢？为何不得您青眼？”

    圆球抬起头，努力地将圆脸上的肥rou扒拉开，露出一双浑浊的小眼睛，看了许久，才懒洋洋地道：“毫无意趣！无人关注！”

    “毫无意趣？”小二不敢苟同：“司马法可被历代兵家奉为经典，拜读者众！怎会无人关注？”

    圆球一滞，圆脸红了红，不服气地补充：“不通顺！”

    “不通顺？”阿月更狐疑了：“先生，要不您读一下，指点一下晚辈，究竟哪里不通顺？”

    圆球一听要读，突然惊慌起来。他扭扭捏捏，憋了一头汗，才勉强开口：“国……那个……大，好……吃必亡；天下……那个……平，什么……什么……危。”

    阿月和小二对视了一眼，哑然失笑。

    “好吃必亡？”阿月盯着圆球：“先生，您，确实是吃得太多了……”

    小二也摸了摸鼻子：“先生，您，不会不认得字吧？”

    圆球大怒。他尖声尖气地道：“你，你们才不认字！你们全家都不认字！老夫，老夫建丑，何时受过此等侮辱？简直，岂有此理！”

    阿月和小二笑得前仰后合：“建丑？真是，人如其名……”

    建丑更气了，威胁道：“哼！你们，欺人太甚！老夫要去告诉侯爷！”

    说完，圆球建丑，拂袖而去，一路滚动着，找武信侯告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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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吴子兵法。

    [19]出自：彼得猫的雪。

    [20]:出自司马法。传说作者为姜太公。